其实，有车展的活儿打底，这单业务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但老钱以前是穷怕了，对于这种业务，他多少还是很在意的。


    所以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只要能拿下订单，些许波折老钱还是受得住的。


    其实做业务本就是赔笑的活儿。


    所以女孩子选择的比较少。


    菜陆续上桌。


    李睿和胡伟把酒打开，给大家满上。


    年志骞表现得倒是很客气，因为金点子这边给的方案很不错。


    再加上有熊仔的缘故，他特别想帮店里拍摄一组宣传片。


    别的不说，光那只猫在店里溜溜达达四处转悠一圈，就会让很多人疯狂了。


    现在熊仔在网上成了热点，偏偏它的两个微博都不更新了，过去老发它花絮花絮的志城影视也不发了。


    很多人都说熊仔死了。


    而且现在还有人保存在当时直播间的录屏视频。


    但前些天，家纺超市那边偏偏发出一条关于它的宣传片。


    除此之外，一句解释都没有。


    网上不少人都好奇宣传片里面的猫咪是不是熊仔，而网上没人回答，他们只能去家纺超市那边求证。


    一来二去，家纺超市门庭若市，生意好的不得了。


    很多打听熊仔的人在家纺超市没找到想要的信息，但离开的时候，却不由自主买了一堆家纺用品。


    倒不是客气，主要是品质太好了。


    看着看着就想买回家。


    这事儿在网上还掀起了一波关于商业推广的讨论。


    运用大家对猫的好奇心吸引客流量。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销量。


    生意嘛，一贯如此。


    年志骞研究这个案例研究了好几天，所以当老钱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过唯一遗憾的是，他只是个副总监。


    所以签约方面，就多少有了些波折。


    毕竟，他不是做主的人嘛。


    做主的人这会儿正毫不掩饰的打量谭歆然呢。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22。”


    “哇，看着才十八的样子啊，我甚至都怀疑钱总是不是招了个童工。”


    “……”


    反正就这么尬聊。


    马跃飞还一副特别关心年轻人的架势，嘱咐谭歆然要多读书，少玩手机。


    年志骞一脸歉意的冲李睿笑笑。


    他看出来了，李睿有点不高兴。


    不过为了能让马跃飞点头签字，他现在也只能顺着这位总监的意思走。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酒满上后，大家共同举杯。


    谭歆然自然没喝酒，她喝的是李睿帮她要的果汁。


    场面有些可笑。


    做生意的双方的都挺对眼，急着签合同。


    但有权力签合同的人，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而且还一副要横插一杠子的架势。


    大家都看得出来，马跃飞这是索要好处来了。


    但现在营销策划本就是个薄利的行业。


    虽然看似金额不少，但几乎都支付给了合作商。


    比如舞台、音箱、以及印制的各种宣传册和临时聘请的学生等等，这些都是需要从策划费中扣除的。


    酒过三巡。


    马跃飞的脸喝得红扑扑的。


    李睿刚准备让谭歆然先走，谁知道马跃飞就开口了。


    “这位小妹妹咋没喝酒啊？”


    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这可不行啊钱总，你这教育得很不到位啊，都已经毕业走向社会了，居然还跟小孩子一样喝果汁，哪能这样呢？”


    说完，他拿着酒瓶摆在了谭歆然面前：


    “满上满上，今天喝了酒就签约。”


    谭歆然不卑不亢的说道：


    “对不住马总监，我酒精过敏。”


    马跃飞不高兴了：


    “什么酒精过敏，哪有这种事情嘛，来来来，我给你说啊，咱们国家的酒文化那是博大精深啊，为什么很多重要事情都需要在酒桌上谈？就是因为酒文化的魅力所在，以后要是断了传承，你说损失得多大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拿着酒瓶起身往谭歆然面前的酒杯中到了半杯白酒。


    “这样啊姑娘，今儿叔叔我也不让你多喝，就半杯，这半杯喝完，咱就立马签约，不再废话，你说咋样？”


    没等谭歆然说话，老钱就站起来，端着谭歆然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老马，就没必要为难小孩子了吧？你想要喝酒我陪着你啊，喝多少我陪多少。”


    或许别的方面老钱不行，但在喝酒方面，老钱一向是一斤起步的量。


    所以这点白酒，对老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今天的目的是签约，老钱不想节外生枝。


    虽然最近李睿给公司弄了不少大单，但不能总是靠人家，老钱也想弄一两个业务增加一下公司的业务量呢。


    所以面对马跃飞的咄咄逼人，老钱接住了。


    但这场面不是马跃飞想见到的。


    他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钱总，你这没意思了啊……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多不懂事，老总都站起来挡酒了，他们仨还安然的坐着吃菜。”


    李睿和胡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会儿起身走人的话，公司大概率要赔今天的这顿饭钱。


    所以既然是自己除了钱，那自然要吃饱喝足为好。


    两人共事两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所以李睿和胡伟低头吃菜。


    越是贵的菜，两人吃得就越欢。


    而谭歆然见李睿吃这么欢，她也没心没肺的跟着大吃起来，弄得金点子这边，现在只有老钱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年轻人嘛，个性强，老马你何必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呢？”


    老钱打了个哈哈，抢过马跃飞手中的酒瓶，给大家又各自满上了。


    当然了，谭歆然的酒杯被他“无意中”扔到了一边，没倒酒，也没再放回她面前。


    不得不说，当老板的做到这种程度，真挺难得了。


    李睿他们在公司一直没走，就跟老钱的这种性格有关。


    马跃飞见谭歆然毫不搭理，反而在小声跟李睿讨论着哪道菜好吃，这让他顿时无名火起。


    “就因为是年轻人才需要多加管教的，你钱总这老板当的，不能啥事儿都自己往前冲吧？员工不就是替老板排忧解难的吗？”


    他觉得老钱的公司真是不可理喻。


    而他所在的万客来就不一样了，就比如策划部，在他这个部门总监没有举筷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吃。


    他马跃飞端起酒杯，所有人都得赶紧放下筷子，然后将杯中的酒一口闷掉。


    他随便讲一个段子，哪怕再不好笑呢，大家也得开怀大笑。


    马跃飞觉得，这就是管理的艺术。


    也是一个人成功的标志。


    他看着钱振海这位老邻居，轻轻摇了摇头。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哪怕靠拆迁得了一大笔赔偿款，最终也上不得台面。


    想到这里，马跃飞的优越感更加强烈了。


    心里对老钱也更看低了几分。


    又吃喝了一会儿，看着谭歆然和李睿有说有笑的样子，马跃飞忽然一股无名火起。


    你们有求于人，居然还给自己这边甩脸子。


    这像话吗？


    他重新拿起酒瓶说道：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小姑娘，你家人没告诉过你，跟长辈说话要有礼貌一些吗？”


    在酒精的作用下，马跃飞拿着自己的酒杯倒了一杯酒，然后放在了谭歆然面前。


    同时对李睿说道：


    “小兄弟你起开，我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既然已经走向了社会，那就得接收社会的考验。”


    他唠唠叨叨的说着。


    这会儿菜已经上齐，李睿擦擦嘴对谭歆然说道：


    “都快九点了，要不咱先回去吧。”


    他没有起身，甚至也没搭理马跃飞。


    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量多吃点桌上的菜，不然就太浪费了。


    老钱脸色不善的看着马跃飞问道：


    “老马，你一直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


    谭歆然这会儿不咋吃了，一直在央求李睿有时间了带她上分。


    对于马跃飞搭讪和找茬，她全然置之不理。


    因为她很清楚，有李睿他们在，这位马总监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这不是盲目信任，而是在公司形成的默契。


    老钱说过，公司从不打算靠员工拼酒等手段来争取订单。


    可以给回扣，可以请吃吃喝喝，但那是建立在员工们同意的情况下。


    比如老钱自己，他没事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干一斤高度白酒呢。


    但要是靠威胁之类的手段劝酒。


    对不起，这生意我们不做了。


    所以金点子这几年来，一直发展不起来。


    甚至好多同行都觉得，金点子这个公司一直没垮掉真是奇迹。


    马跃飞冲老钱说道：


    “钱振海，今儿这杯酒她要不喝，合同你就别想了，反正我把酒放这儿了，要不要拿我们的订单你看着办。”


    说完，他往椅子上一坐，像是看猎物一样盯着谭歆然看。


    胡伟用手肘碰了一下李睿，眼神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很显然，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睿拍拍他的胳膊，示意让他放松。


    一个订单而已，没了就没了呗。


    要不是老钱在这，他现在真想端着盘子摔这位马总监脸上。


    不过人家是邻居，老相识，加上老钱是公司老总，他想看看老钱最终会是什么反应。


    包房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年志骞看着大家，无奈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很显然，他对马跃飞这种做法很不满。


    但无奈，人家是部门老大嘛。


    就在马跃飞以为老钱是个面瓜最终不得不屈服的时候，一直陪着笑的老钱，却端起那杯酒，毫不犹豫摔在了他身上。


    “艹你姥姥的马跃飞，老子是不是给你脸了？”


    老钱的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他指着马跃飞破口大骂起来：


    “妈个巴子你算个几巴啊，搁我这儿装特么的大尾巴狼呢。


    老子当年开出租四处揽活儿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搁家吃软饭呢，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会儿你老婆就跟一些男的不清不楚的。


    你明知道自己头上有绿帽子，但因为你老婆会挣钱，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还有现在，你特么的这个什么策划部总监的职位，不就是靠你老婆跟公司副总睡觉睡出来的吗？还拽得二五八万一样。


    就你这小学都没毕业的学历，你会策划个粑粑啊你，不搭理你还一个劲儿的蹬鼻子上来，什么玩意儿！”


    老钱这人一向挺八卦的。


    当时在公司见到李睿和苏然沈薇分别有点小暧昧的时候，他就想打听一下。


    但自持老板的身份，没好意思多问。


    这次跟万客来超市的人接触的时候，闲着没事跟他们聊过公司的八卦，得知了马跃飞上位的原因。


    原本这事儿老钱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毕竟人家靠老婆上位也是本事。


    虽然接受不了，但也得尊重人家的选择。


    牛头人也是人嘛。


    但没想到马跃飞这么蹬鼻子上来，自己这边一直忍让，没想到他越来越来劲了。


    这种二逼不骂他行吗？


    马跃飞气鼓鼓的瞪着老钱。


    估计怎么都没想到老钱会这么撕破脸的破口大骂。


    他一手指着老钱，一手捂着胸口。


    一副气坏了的样子：


    “万客来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拿到我们的订单！”


    老钱冷笑一声：


    “多稀罕似的，要不是你们说熊仔拍视频给三十万出场费，你以为我会坐下来跟你们扯这么多天吗？”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老钱自然不会再留情面。


    他准备先骂爽了再说。


    “一直给你说人家小姑娘不喝酒，越拒绝你他娘的越来劲，一个超市的部门总监还特么跟老子玩职场屁优诶，你特么算老几啊？”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把杯中的酒喝完。


    接着开骂。


    “你不是喜欢年轻小女孩儿吗？


    我记得昨天你说你女儿在商学院上学，今年大四是吧？


    回头我就带我的公司参加今年的秋季校招，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砸钱呢也要把你女儿弄到我们公司。


    到时候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职场规则什么的，轮番在你女儿身上试一遍！


    让你女儿也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和考验。


    你千万别谢我，我这是为了她好。”


    马跃飞气得胸口大幅度上下起伏，甚至有种喘不上来的感觉。


    老钱担心再骂下去这货会猝死在这。


    所以他拿起自己的手包对已经看待了的李睿三人说道：


    “走，回去！这顿饭让他们结账，反正这些酒菜啥的都是他们点的。”


    说完，他带头向外走去。


    万客来的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原本就是趁着吃饭把合约签了，顺便丰富一下宣传方面的细节，结果马跃飞来了之后，整个包房的气氛全都被破坏了。


    现在不仅丢了好好的业务，而且还丢了这么大的脸。


    这叫什么事儿嘛！


    走出茶餐厅之后，胡伟哈哈一笑：


    “钱总牛逼，yyds！”


    “刚刚那一阵骂，看得我热血沸腾的，想帮忙掀一下桌子，发现居然是石头的，根本掀不动。”


    李睿也很高兴。


    虽然这单业务丢了，但老钱骂得很解气很过瘾。


    他原本以为老钱会继续和稀泥呢。


    谭歆然脸上带着笑意，她看着老钱说道：


    “今天真是谢谢钱总了，业务的事情不用愁，说不定过两天我又能帮咱们拿到一个大订单呢，毕竟我运气这么好。”


    老钱哈哈一笑，不在乎的摆摆手：


    “我这人别的不会，就会护短，敢欺负我的人，我宁愿丢了业务也不答应！咱从不用尊严换钱。”


    这会儿才九点，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的。


    李睿在路边拦了台出租车，拉开后排车门让谭歆然坐进去：


    “快回家吧，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


    谭歆然一脸笑意的跟大家告别，然后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目送公司的小美女离开后，老钱掏出香烟给李睿和胡伟一人发了一根。


    其实李睿是不抽烟的。


    但此情此景，不跟老钱步调一致的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三人把烟点上，就这么站在茶餐厅门口大喇喇的抽了起来。


    李睿和胡伟都挺激动的。


    这单业务本就在公司计划外。


    丢了也无所谓。


    更何况挣的也不多。


    就在两人准备绞尽脑汁再夸一通的时候，老钱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下，然后看着两人问道：


    “你们说，这会儿我要回去向马跃飞道歉，这活儿还能给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