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瞬间有些慌神,放下门板儿,试着将右手用力捏了捏左手。
不疼,触感亦是很正常的皮肤,手也没有麻痹感,除了烫,余者并无异样。
苏音咬着牙,又试着以左手提起门板并使劲儿上下挥动,门板儿带起阵阵劲风,扫得细雨斜飞,气势十分惊人。
连着挥了十来次,左手的动作并未迟滞,力道上也没啥缺失感,如臂使指,轻松自如。
这又是什么原理?
苏音翻来覆去端详着自个儿的左手,总感觉这是要出大事,却又偏偏不知事关何处。
简直百爪挠心外加心惊胆战。
可是,任凭她如何郁结,左手的状态始终不曾改变,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而她站在这里掰手指头,自也是掰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不管了,继续杀怪吧。
苏音甩了甩手,索性便以左手执起门板儿,走进了李府的二进院。
她是来拿钥匙的。
李家后院的小书房中,藏有一把秘道钥匙,凭此打开地底秘道,便能直接杀进真武庙,聆听无尘子同学的真情告白。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进一段剧情。
说起来,二进院里尸鬼的数量,比前院儿便要少了许多,然其凶险程度却与前者不相上下,因为这院子里有一头无尘子留下的纸兽。
此兽附着无尘子的一缕神念,若将之杀死,便会引来他的幽煌飞剑。以苏音眼下的脆皮程度,显然还对付不了那把小剑。
而为了多刷点怪——尤其是小书房门前那只boss级尸鬼——以磨炼自己的身手并增幅灵力的运用,苏音必须留那纸兽一条狗命。
她拎着门板儿,放轻脚步,踏上了旁边的朱漆抄手游廊。
廊子里铺着大块白石,精洁平整,苏音的软底鞋踩在上面,足音极是轻微,很容易便被风雨声掩去。
一面行路,苏音一面又抽出些许灵力,附于门板之上。
这块门板儿是她在试验了十几次之后,寻到的最为趁手的武器。
莫看它只是一块木头,只要有星雾附体,那是竖能斩首、横可开瓢、斜着还能抵住尸鬼之身令其爪长莫及,更兼具一定的防御效果,再没有比这更好使的武器了,连刀剑都不如它好使。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苏娘娘她不会武功啊,而这块门板儿则能完美发挥她乱挥王八拳的招式,弥补了她在攻击力上的缺陷。
苏音甚至觉着,往后若要行走江湖,带上这块门板儿便也足够了,这家伙什不只是武器,若有个万一夜宿于野,还能把它放地上当床睡,简直不要太方便。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苏音的动作却是极快,双足灵力运起,疾行如飞,未几时便自游廊而出。
“汪、汪、汪”,远处蓦地传来几声犬吠,听其声音,离苏音并不太远。
苏音面皮抖了抖,不敢多耽搁,身影如风飞奔进第三进院——亦即后宅所在的垂花门,反手便将院门阖拢、插上门栓,指尖划处,朱漆门上星雾弥散,须臾归于平常。
再不久,垂花门便被什么东西撞响,狗叫声间杂着尸鬼的嚎叫,吵得人脑仁儿疼,所幸那灵力对尸鬼有克制作用,它们攻不进来。
苏音背靠着院门,长出了一口气。
安全了。
那只狗便是纸兽,攻防都不高,但嘲讽却开到了最大,每回看见它,苏音就本能地想要一脚把它踹飞,而若她果真这样做,这条纸狗必定会死,则她这条命也就废了。
吃过几次亏后,苏音才总结出了如今这套“我跑还不行吗”的战术。
拒敌于垂花门外,让这只死狗无能狂吠,本宫就赢了。
略略平定了一下呼吸,苏音转首看向四周。
天色已将擦黑,光线越发昏暗,然院落之中,却间错着几盏红灯笼。
“到底是后宅,处处精致。”苏音喃喃语道,借着这些微的烛火,游目四顾,寻找着她要找的那个女子。
李大善人虽只是个乡绅,后院儿倒是修筑得颇为精巧,曲廊回合、花径幽深,几树海棠正在细雨中招摇,满地的落红,湿漉漉的花香被晚风拂散。
花院寂静,但却并不寂寞,大批尸鬼正到处游荡着,她们多为内宅女仆如婆子、妈妈及婢女之流。
这群尸鬼的攻击力并不强,杀心亦没那么重,约莫是无尘子最后才转化了她们,那纸符操控程度比院那些差了好些,只要苏音不去招惹她们,她们便也不会来管她。
在尸鬼中颇是寻找了一会儿,苏音方瞧见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只能勉强瞧出是青色布裙,料子并不大好,头发倒还浓密,并未因尸化而朽烂,只是没什么饰物,随意挽了个纂儿,贯了支杂玉簪子,通身上下堪称寒酸,远不及那几个插金戴银的管事妈妈穿得华丽。
她是李大善人的妾室,姓吴,名桃香。
李家旁的女主子并近身服侍的丫鬟,此时多半都在各自屋中,唯有她,独个儿在外,身边连个女仆都没有,形单影只地立在游廊的尽处,对着那几株海棠。
苏音心下微叹,缓步走了过去。
这段剧情,她实则并不太愿意去刷,可若是不刷,她又于心不忍。
在此前的数次重刷中,这个叫吴桃香的妾室,皆会从普通的尸鬼进阶成为飞尸。
这是比尸鬼更难缠的一种诡物,会飞、会凝阴气为箭、还能将人拉入恐怖的幻境。
自然,对于身具天元灵力的苏音而言,杀一只飞尸并不很难,可当她无意中知晓,吴桃香其实还可以有另一个结局时,她便再也不曾对其出过手。
绕开满院子游荡的尸鬼,苏音行至游廊的阶下,仰首看着吴桃香,温声道:“桃香姑娘,我来瞧你了,你可还好?”
吴桃香木然地看着海棠树,身子亦如其她尸鬼那样,无意识的来回晃动着,似是并未听见。
细看来,她的年纪已然颇为不小,发间夹杂着几根银丝,身形亦有些佝偻。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穿着打扮极普通的妇人,会是李大善人的一房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