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看了眼叶梓茜伸向自己青葱的指尖，再看向她的脸，没有动作。


    叶梓茜悠悠开口道：


    “我是还在生气呀！你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难道你还要再惹我生气吗？”


    似乎是因为窥探到了掩埋在那冷漠面具下的脆弱柔软的一角。


    叶梓茜像是忽然有了莫名的底气。


    她想要逼迫着虞渊去承认些什么东西。


    “我不会看你手机上的其他东西的，我就只是想看看你给我发的那些消息，反正那些消息你本来就是要发给我看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么她看一看，自然也是不为过的吧？


    不用叶梓茜过多解释，虞渊自然知晓她找自己拿手机是为了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着，似乎又成了僵持对峙的局面。


    叶梓茜脸上动容的神情被凉风吹得又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指尖变得僵硬。


    眼底的光也慢慢地消散了。


    伸出去的手又放了下来。


    叶梓茜紧抿着唇，转身就要走掉。


    轻微的“啪”的一声。


    虞渊伸出了手，牢牢地抓住了叶梓茜的手腕。


    男孩厚实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那一方纤细的骨头，带着淡淡的灼热温度。


    初次相握，又觉得莫名契合。


    身体僵硬片刻后，叶梓茜又觉得面色微热，她轻微挣扎了下，挣脱了虞渊拉着她的手。


    转过身，复而面对着，看向了他。


    虞渊拿出自己的手机，解开了锁屏之后。


    将手机递给了叶梓茜。


    这一次，他似乎没有丝毫犹疑。


    反倒是叶梓茜，她盯着忽然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倒像是一时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了。


    仿佛透过眼前的这个手机，她真的能够窥探到虞渊冷漠面具之下真实的想法。


    然而也犹如之前虞渊让她自己冷静，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


    那似乎是在给叶梓茜后悔和退缩的最后机会。


    然而在虞渊朝着叶梓茜递出手机的那一刻——


    像是再也不允许她有任何的逃避和退缩。


    她像是已经失去了那样的机会。


    叶梓茜不知为何，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谁在逼迫谁了？


    但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好奇和冲动，叶梓茜还是抬手接过了虞渊的手机。


    指尖轻微触屏。


    原本已经暗下去的手机界面又亮了起来。


    是他们两人的微信对话框，


    叶梓茜清楚地看清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


    因为被对方给拉黑，信息都是没有成功发送出去的。


    每一条后面都有一个信息未发送成功的红色感叹号——


    看起来格外的醒目刺眼。


    和叶梓茜预想中的一样。


    信息是从前几天就开始的，最初一条是——


    “我到c城参加物理竞赛集训。”


    到后来，系统提示了被对方拉黑之后，一开始虞渊是简单地解释了原本想跟叶梓茜提这件事，后来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叶梓茜根本没有想到虞渊会跟自己解释。


    手指轻动，将屏幕往下拉。


    下方竟然还有虞渊跟自己道歉的话语。


    虽然只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这样寥寥的几个字。


    每一条信息都会重复好几条。


    每一天都是如此。


    像是有十足的耐心，也不因自己被拉黑而觉得生气亦或是愤怒。


    到昨天，信息则转变成了虞渊告知叶梓茜他回到b城的时间，让她等他。


    一如既往的发了好几条，所以昨天叶梓茜才会收到。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凑巧。


    不知是否是确信了这些消息是发不出去的，叶梓茜也根本没有机会看到。


    叶梓茜总觉得这些信息越看越不真实——


    一点都不像虞渊平日里会发给她的话。


    那些他跟她道歉的话语，几近有点像是在哄她的话。


    这些都是叶梓茜平时想都不敢想的。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些消息是不是别人代发的了？


    如果这些话虞渊是当着她的面说的话，叶梓茜觉得自己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肯定就会卸甲投降的。


    她怎么可能会受得住啊？


    指尖牢牢地攥紧了手机，几乎像是要把手下的屏幕给抠出个洞来。


    叶梓茜的目光盯着屏幕上的字。


    像是不敢抬头去看虞渊。


    一时没有做好准备，就被从天而降的喜悦给砸中了，不知作何反应。


    叶梓茜的脸色有些许发红。


    一直看着看着，眼眸又不禁有些发热。


    胸腔处控制不住地觉得有些发酸发胀。


    泛起了难以抑制住的涟漪。


    原本心中仅存着的那一点埋怨和委屈，都在看到这些没有发出去的信息时，一起都消失殆尽了。


    “不要再哭了。”


    男孩的话语让叶梓茜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还沉浸在汹涌翻腾的情绪之中，叶梓茜甚至没有发现，虞渊的话语中用了一个“再”字。


    看着叶梓茜的面容片刻，虞渊开口道——


    “对不起。”


    他的语音缓慢，却似透着几分郑重。


    是叶梓茜曾经找虞渊要过，却没有得到过的道歉。


    叶梓茜其实早就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但是现如今虞渊这样认真地跟她道歉。


    她忽然很想问他对不起什么？


    想要问他——


    他让她好好地想一想，那他自己呢？


    他现在，又想通了吗？


    嘴角轻动，叶梓茜有太多想问的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不敢问。


    她又怕，虞渊又会像之前那样回避着她。


    于是——


    心头百转千回，面上却欲言又止。


    虞渊本就是寡言的人，他亦丝毫不擅长去安慰人和哄人。


    想到什么，他抬手打开拉链，从背包里透拿出一样东西。


    递给了叶梓茜。


    眉头扬起，有些疑惑地抬手接过。


    叶梓茜询问地看向虞渊。


    “偶然间看到的，觉得合适，送给你。”


    “送......送给我的？”


    下意识地反问，有些不敢置信，瞳孔微睁，叶梓茜意外的双眸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嗯。”


    简单的一个单音节的应声，似乎都带上了淡淡的温度，叶梓茜第一次这么觉得。


    叶梓茜一直都是个有巧思的人，在决定了要追虞渊之后，她自然是想方设法地要对他好。


    叶梓茜送过虞渊不少特别的小礼物。


    要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送自己礼物。


    东西被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外头还系着蕾丝的彩带和蝴蝶结，是在结账的时候，店员顺嘴问了一句——如果是送人的话，是否需要帮忙包装一下。


    虞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实际上，连虞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鬼使神差地买下这个东西。


    他从来没有送过女孩子礼物，这是第一次。


    也许单单只是因为网上百度说如果要跟女孩子道歉的话，最好需要准备一个道歉的礼物。


    这是这个礼物的由来。


    缓缓打开包装精致的四方盒子。


    叶梓茜一眼就看清了里头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钢琴模型的挂饰，是水蓝色的，上面还镶嵌着一些白色的晶莹细钻。


    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亮闪的碎光。


    映入眼底，瞬间占据了叶梓茜的眼眸。


    不仅仅是因为这项礼物是虞渊送的原因，从看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


    叶梓茜就知道这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她喜欢，而且喜欢得不得了。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用了心思的礼物。


    他或许，对她，也并不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的。


    一回到家，叶梓茜就将挂饰一会儿挂在钥匙扣上，一会儿挂在显眼的书包外头。


    爱不释手。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将其取下，宝贝似的收藏在了抽屉的最里头。


    这毕竟是虞渊第一次送她的东西，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就不好了，她该心疼死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从叶梓茜单方面的冷战拉黑，再到虞渊第一次的主动道歉破了冰。


    说来，感情本来就是一场拉锯战，分不清楚谁付出得更多一些，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谁对谁错。


    但是能肯定的是——


    这一切的发生肯定是彼此都有一颗想要靠近对方的心。


    *


    虞渊的物理竞赛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全国一等奖。


    最开心的莫过于当初力排众议，以一己之力举荐虞渊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常武邦了，毕竟只有两个名额，给了一个刚转来烟城的转学生，常武邦还是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但他若是知道虞渊竟然提前交卷了的话，恐怕会责骂他太过儿戏。


    好在结果是皆大欢喜。


    其次最高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叶梓茜了。


    她是真心地替虞渊觉得高兴的。


    虞渊本人看起来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有不少同学大方地给他祝贺。


    连老赵都在班级里点名表扬了他。


    叶梓茜为了给虞渊庆祝，还拍了一段自己弹钢琴的视频发给了虞渊。


    虽然只看得到一个侧身，但是耳边跳动着的音符，由衷的喜悦仿佛就要从屏幕里满溢出来了。


    会有那么一个人，会真正因你的所得，因你的成功而觉得喜悦、觉得欢喜。


    毫无芥蒂，毫无保留的。


    *


    眨眼之间，第二次月考就过了。


    这一次，虞渊又刷新了自己的战绩，直接进到了年级第二名。


    马上就要逼近第一名的冯余山了。


    总分之差只有两分，严重撼动了冯余山常年稳居年段第一的宝座。


    考完之后，叶梓茜就对自己这次的成绩比较有底气一点，果然成绩出来后，当真进步了不少。


    尤其是这一次，叶梓茜的物理成绩和数学成绩都有了突飞猛进，短板有了明显上升，综合排名自然就会进步。


    连常武邦都难得在课堂上表扬叶梓茜最近的物理成绩进步不小。


    惹得不少同学嘻闹起哄，常武邦还有些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学们心里只道——


    毕竟人家男朋友是物理大神，有独家的辅导，物理想不进步都难吧？


    叶梓茜也知道，这一切都要得益于虞渊的功劳。


    自己平白多了一个免费的物理补习老师。


    对于烟城学子而言，有一个很大的危机感——


    第二次月考过后，代表的是，期中考试马上就要来临了。


    时间齿轮的摆动永远是悄无声息的，而且不会有丝毫的停歇。


    就如同南方天气的变化，瞬息万变，有趣的在于，时常大多时候是从冬天直接就过渡到了夏天，没有丝毫的跨度。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天气变得越来越暖和，在中午时分偶尔还会觉得异常炎热。


    背心短袖t恤都时有见之。


    街道旁的树木绿意正浓，校园内绿枝上鸟虫的鸣叫声显得有几分聒噪，在晚自习的教室里听得异常清晰，久到令人习惯。


    但岁月正好，青春正盛。


    叶梓茜也已经习惯了待在虞渊的身旁，虽然她自认为自己非常的懂事乖巧，很懂分寸而且一点不粘人。


    以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会让虞渊觉得丝毫不适。


    但叶梓茜并不只知道的是——在虞渊过去的十八年日子里，从未有过一个人能够像她这般如此靠近。


    连卓逸宸他们亦没有过如此特殊。


    若要说起来，叶梓茜当真是粘人得紧。


    虞渊曾经尝试过要跟她保持距离，但似乎每一次的推拒，都会造成更大触底反弹，使得她进一步的攻略领地，越过两人之间的防护线，超过安全距离，看似柔和，没有攻击力却是步步侵略。


    虽然虞渊并不想承认，在这其中，也捎带着自己的对她纵容。


    可能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等虞渊清醒地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渐渐默许了她在他身边的存在。


    哪怕是那些称得上是无关紧要的，日常琐碎之事。


    都一点一滴，温和地渗入，无孔不入。


    直至放弃了抵抗。


    虞渊就这样——


    任由叶梓茜不管不顾地把他拽进自己的世界。


    *


    期中考试马上就要到了。


    在烟城中学的校园里，可以显而易见地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氛围和无形的压力。


    从课堂开始，延展扩散到了每个角落。


    如果说月考是烟城中学自己学校内部的排名，那么像期中考试这种大型的考试，就是要拖出去和其他学校相比的。


    烟城作为b城的重点高中，成绩对比其他学校，自然是相当优异的，有绝对的优势。


    但对于这样的学校而言，如何赢得漂亮才是关键。


    高处不胜寒，但又必须要有绝对的实力碾压对手，拉开断层的差距，才不算是退步。


    期中考复习强度明显加大。


    考前当即，各科老师都不可避免地涉略题海战术。


    对于烟城学子而言，每学期当中的这两次大考亦是高压战役下的实力拉锯战。


    无论是对学生的知识水平还是心理素质，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但叶梓茜莫名觉得，这学期的学习对于她来说似乎轻松了不少。


    向来棘手的物理成绩也有了不小的飞跃。


    许是因为她的旁边多了一个虞渊。


    形成习惯的，虞渊时常会每天给叶梓茜勾画出一些题目让她做。


    让叶梓茜觉得神奇的是——


    那些题目竟然会高频地出现在考试的卷子上，虽然有些只是类似的题型，但还是让叶梓茜不得不心生敬佩。


    虞渊做题还真的是一抓一个准，简直就像是出题老师肚子里的蛔虫。


    叶梓茜有一次按捺不住好奇地问他：


    “你是老常心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猜到每一次他要考什么题的？老常是不是对你太偏爱了，给你开小灶了？还是给你漏题了？不能吧，这不太像老常的风格啊！”


    虞渊继续做着手里的卷子，没有回过头，只是淡淡开口道：


    “我不是在抓考试的题目。”


    “嗯？什么意思？你给我勾题难道不是在抓题？”叶梓茜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