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货船的船老大，倒是河运掌舵的老把式，人也忠厚。


    唯可惜大字不识一个，舟师的有些本事替代不了。譬如过水关，通船引，验牌票这些，拼着死记硬背拿对了各样东西，却也在某些有心人眼里露出了怯，留下隐患。


    还有最重要的，便是消息与眼界。舟师这个职业，不是单一个人，更是一群人，他们相互间的消息分享和交际人脉，关系河运上的船家安危。


    船老大无奈受命罢了，这家的船东二老爷才真是心大。没准儿兄弟分家析产里头还有什么内幕呢。


    旻元章与船老大问答之际，燕纾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时分析推测。


    待到船老大晓得了前方等待他们的凶险道途，浑身也怕地打激灵。若非这位贵客警觉，他们这些船上的人都还浑噩不知，到时候稀里糊涂任人宰割。


    不由自主，他就寄希望于眼前的贵客，愿意听其号令。


    “贵人，小的代这船上一众兄弟，求您给指条活路吧！”


    旻元章道：“活路还系在你们自身上，总不能坐以待毙。你让船尽量慢行，把船工们召集起来，和大伙都说说利害，齐心协力自救才有望。若是都信得过我，便听我调度。”


    船老大当即去叫人，旻元章又回了趟客房从床底下把那人提了过来。


    水鬼就在眼前，且听他再交代一遍针对这条船的图谋，众船工群情激愤，对旻元章的计划安排莫有不从。


    接下来，旻元章不用船工帮忙，亲自带着燕纾去船舱各处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地。


    其实，燕纾很想说不需要这么麻烦，她自己保准能藏好。不过，为了让旻元章安心，她顺从地配合着。


    最终，找来找去，还是在二层最后两间客房的板壁之间，发现有仅容一人站立的夹缝。旻元章和燕纾齐动手，找来木板条和锤钉封上一端，留另一端进出。到了晚上，光线不好，从外面几乎看不出异样。


    至此，旻元章舒松一口气，嘱咐燕纾，“靠岸前你就进里面好好待着，此间活动不开，要受些劳累。你记得穿暖和些，再备些吃食和水，我不来喊你一定不要出来。”


    “嗯，好。”燕纾乖乖地应道。


    今日所遇再次刷新了她对旻元章的认识。摸着心窝说，在他身边，真得很有安全感。


    ……


    夜晚到来，货船以低于其他船只的航速，拖着时间，终究是临近了鼋头坞。


    旻元章于酉时初，已经接到传讯，告诉他的人马刚刚抵达既定地点。现在是酉时末，以他麾下雷厉风行的效率，必须各种就位了。


    为了不打眼，旻元章换上船工的衣服，混迹在几位桨手身边，随时发令。


    而燕纾也进了藏身的夹缝，却不会一动不动地干等。她凑了几块垫脚的硬物，够她露出身体上半部，利用二层的高度俯瞰全船状况。然后，进入空间，伺机而动。


    鼋头坞船闸前的一片较开阔水域，风平浪静。


    众多过闸的船只和船队排起双行长队，一直延伸出几里水路。也有很多船，停泊在两岸大小不等的私家小码头或客栈、货栈边。那些揽客的小二与茶娘，站在长串灯笼下，挥舞着手臂，不断吆喊。


    按旻元章的预定计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逃过水霸之劫，这条货船要直接过闸。


    甚至，他们根据水鬼那人的指认，将其做到船上的标记都消除掉。


    然而，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咣当”一响，正要顺序排进船队的货船被突然横插过来的另条船别住。紧接着，又有几条船前后左右快速包抄，迫使货船被围赶着向左岸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