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
声音十分微弱,李阅仔细感知着尸堆的震动,才勉强分辨出来,确定不是错觉。
李阅沉默。
“算啦,救什么啊……”想了片刻,李阅也喃喃地对尸堆说。
“如果你是人的话,在这么个地方,也活不下去。”李阅说着朴素的道理。
“如果是信者,救了你,我还得杀了你。”
“如果无信,又烧得半死,救你也只是在延长你的痛苦……”
“而且保不齐你又信了什么别的,连神都死了,你还能信什么?信我吗?”李阅笑。
“救……救……”尸堆深处的声音似乎还没有放弃。
但李阅已没有与它继续交流的意愿。
“你安心去吧。”李阅停顿片刻即告站起,继续寻找还没有去过的红油镇土地,增强地图上的光亮。
通过半天的尝试,李阅已经确定脑海中地图的光亮会随着自己的停留而变强,但还不知道当它强壮到与陋山一致时会发生什么。
又走过几个红油镇的地牢,以及一些被撞烂的建筑废墟,李阅意外第发现自己夜视的能力还不错。
即便没有火把照明,李阅也能“看”清楚小镇的陈设。
虽然视野有些莫名怪异,但终归看得见。
当李阅发现无论走在哪里都没办法加快光芒的增长时,他于是重新回到广场处,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有些愚蠢,但李阅觉得也许透漏着某些信息。
镇上怎么没有食物和水?
在与老者爆发冲突之前,李阅至少看到过百多个镇民,但搜过残存的房屋,并没有看到什么能吃能喝的……
他们平时吃空气?
又或者……
望着一地的焦肉和尸油,答案呼之欲出。
还好自己不饿……
“救……救……”尸堆里还在发出微弱的声音,好像更响了些。
等一下,为什么自己不饿?也不渴?
李阅发散出一个更明显的问题——在经历一场针对百多镇民的屠杀,和火刑架旁对斑秃老者的折磨与问询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
老者死后,李阅也实打实地在红油镇里兜到深夜了……
看来前身是“勇者”的可能性又高了一些。
毕竟体魄强健,多日不吃不喝也能活命属实正常……
?
李阅摸摸头,摸摸身体四肢,只觉得触感十分健康,也已经习惯了奇怪的重心和空荡荡的脑袋。
“救……救……”
倒是一个将死之人在这深夜里叫这么久,有些奇怪吧?
李阅打量着尸堆,十分确信它的形状与刚才不太一样,但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莫非是传说中的恶魔?
红油镇民们杀这么多人,滋养出来一个恶魔,似乎也挺正常……
?
李阅想着,挪动屁股,仔仔细细盯着广场上的尸堆,耐心观察它的变化——反正点亮光芒只需要呆着就好,李阅无事可做,听着“救救”的声音也很难有睡意,索性死盯。
不知过了多久,李阅看到半截焦肉缩进尸堆深处。
就像是被吸进去的果冻。
坏了,有恶魔。
李阅猛地起身,发现尸堆深处开始有红色的尸油流淌。
破地方……
李阅凝视片刻,果断离开广场,挑了边缘的一处民居钻了进去——虽然前身很能打,但李阅不确定尸堆深处到底是什么,还是避开为妙。
如果不是还有光要点亮,李阅甚至想直接离开红油镇,往裂金山的方向旅行了。
现在嘛……
地图上的光芒已经快要到达陋山的规模,李阅还不想放弃。
于是李阅缩在民居的墙角,静静等待。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民居,床铺桌椅都是断裂或者腐烂了的,仅存的破布也十分潮湿,一副已经被洗劫过千百次、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地上残留着半截蜡烛、扭断的绳索、未削好的木钉,还有两块似乎是打火石一样黑黢黢的东西……
除此以外再无一物。
这证明红油镇的镇民们日常即是绑人烧人,没有更多的动作。
就连这所民居的“主人”似乎也都是过客。
至于染血的农具、锄头什么的,此刻都放在广场上,大部分被李阅打烂,插在死人的脖颈或者脑门上。
火把的微弱光芒从窗棂穿入,晕染出跳动的光晕。
长夜漫漫,夜中只有微弱的“救救”声与李阅相伴。
再过片刻,窗棂外的火光突然熄灭。
李阅听到有窸窸窣窣的拖拽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拖着沉重的麻袋,正在广场那边移动。
拖拽声的动作缓慢,但时而遮住从窗棂穿过的月光,显得十分高大。
李阅坐在墙角微微眯眼,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被拖拽声吸引,总是想要回头看看。
看看那高大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但李阅始终没有趴窗观察的动作,觉得尽量不要作死——不管那影子是什么,最好是等到把地图点亮,看看外挂有没有什么提示,然后悄悄溜走算逑。
管他是活人还是恶魔,只要不挡自己的路,就毫无干系。
就这样想着,在某次拖拽声很近的时候,李阅回头,注意到民居的屋顶有灰尘簌簌落下。
被怪物撞了?
李阅不由得皱眉,不确定怪物会不会不小心撞塌民居,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也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李阅眯眼,看着那簌簌落尘的墙角。
紧接着,李阅发现视野穿透墙壁,看到屋外拖拽声的来源。
?
透视了?
李阅一懵,搞不懂这一切发生的缘由。
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还是前身本来就有透视的能力?
李阅清清楚楚地看到民居旁边,一个焦肉堆成的尸山,足有三层楼高,正像是一团巨大的烂泥一般游移着。
几百具焦尸的头、腰、四肢以诡异的姿态嵌合在烂泥身上,游过民居时有头不小心刮蹭在土墙上,开瓢,将不可名状之物涂抹,也带来民居的震动。
“救……救……”声音从烂泥的体内传来,与它的蠕动节奏一致。
果然是恶魔。
李阅甚至不确定烂泥的感知器官是什么,更不确定哪里是它的头脸。
烂泥似乎没注意到李阅,只是漫无目的地在红油镇上游移,把身上的尸油涂抹到各处,也留下缓缓走过的痕迹。
李阅透过墙壁看着它,一言难尽,像看一出单调又诡异的默剧,也终于读懂了这个世界的画风。
直到李阅与烂泥中一只侥幸未被烧毁或挤烂的眼球对视。
烂泥突然转向,把身体倚上民居的土墙。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