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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第十七章 剧本中的变故(二)

    “拿不下来,拿不下来,俺们败了,俺们败了”


    惊惶失措的惨叫声,席卷四下。大队大队的乱军,退潮一般的败退下来。这些乱军服色杂乱,老弱夹杂,如此天气,还有大半人赤脚。其中不过只有半数人手中算是有正经兵刃,其他的都是木棍锄头粪叉一流。身上披甲之士更是十中无一,指挥约束更谈不上,前进是一拥而上,败退的时候更是不管不顾,哪怕那些带队小头目声嘶力竭的呼喊稳住阵脚,甚至还砍翻数人,却仍然站不住,被人潮冲动,跟着一起败退下来。


    眼前一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坞壁堡寨,壕沟也并不宽深,寨墙也高不到哪里去。寨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在晃动,刚才乱军扑寨,寨墙上面的乡兵将一切能投掷发射的东西都朝下扔,推倒了七八架粗陋的木梯,寨墙下面,壕沟当中,到处都是尸首,还有人一时不得死,在尸堆里面缓缓蠕动挣扎。乱民扑寨时候声势浩大至极,退下去也是极快,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虽然胜了一阵,可是寨墙上面每个乡兵都没有发出欢呼之声,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寨墙左近,视线可及的地方,似乎都是一群群的乱军不分部伍的聚集在一处。前面是青壮,中间是老弱,后面更有妇女孩童。都臂扎白布,发出种种呼喊之声。哪怕就在战场左近,也有人在埋锅造饭,将一切抢到的食物赶紧送下肚子。


    乱民起事,最大一个特别就是善于裹挟,一旦风潮卷起,就是铺天盖地的人潮。眼前这一路乱军,加上老幼妇孺,只怕都有两三万人了。幽燕北边本来编户就不是很多,近来战事破坏更甚,这些乱军,几乎将可以裹挟起来的人力都拉进了这场大乱当中


    这些乱军行来一路,尸首相望,却是强恃弱,男掳女造成的结果。自家堡寨要是被被他们淹没,立刻就会被同化成一般模样,向着下一个目标涌动而去,到时候却不知道这堡寨中人,还能剩下多少


    寨墙之上,此处坞壁之主,披着不知道哪个辽人小军官身上扒下来的铁甲,两腿战战,近乎绝望的看着眼前景象,终于忍不住大喊:“直娘贼,再派使者,去檀州向萧宣赞求援当日要扩充神武常胜军,俺这么一个小地方,也出了四十石粮食,七匹马,还有五个精壮后生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又去了哪里?…………入娘的,这大石林牙,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真不给俺们燕地百姓好日子过不成?宋人成了俺们主子,那贼厮鸟的什么汴梁朝廷,有没有将俺们当成他们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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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寨之上那坞壁主在那里嘶声呐喊,满满的都是绝望之意。


    在堡寨之外,乱军中军当中。也不见得欢欣鼓舞到哪里去。领这一方人马的渠帅,带着七八个忠心的契丹族亲卫,他们装备最完全,也有长刀利剑,已经砍翻了几十个退下来的败卒,身上鲜血都浸透了,人头一堆堆的叠在一起,却怎么样也挡不住这些乱军退下来。


    这渠帅当日也是契丹世家子弟,一副白净未经战阵的样子。燕京城破,举族而亡,不少人投火自残。他挣扎出来,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复辽军起后,带着几个残存家将,凭借这点武力,居然就成了一方渠帅。耶律大石突然竖起旗号,这向来是他的偶像,顿时拼命景从,反正家族也没有了,这个仇总要找宋人来报


    可是他麾下靠得住的武力,就带出来的那几个家将,收拢的几个契丹散兵,加上百十号挑选出来的乱世当中壮健汉子。总比其他裹挟乱军吃得饱一些。凭借这点基本武力,想控制住被狂乱裹挟起来的两三万人,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情。


    乱民求活而起,初始都是异常凶猛,但是往往也三鼓而竭。不能继续鼓起他们士气的话,这潮头起得快,退得也


    大石林牙既然率领大家起事,怎么不亲临战场?他的身影只要一出现在战阵当中,加上他老营那千余得用人马,哪怕分散四处鼓舞各方渠帅,大家还不拼命效死?哪会在这么一个小小坞壁面前就碰得头破血流?


    那复辽军渠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人是不敢再杀了,一时间也不敢督促麾下乱军再度扑击眼前堡寨,带着自己心腹退回中军阵中。不住回头看着中军阵后那几十名骑士。那些骑士都骑着骏马,身上披甲,带着的兵刃也是精利异常,还有百多名长夫专门负责伺候料理供应他们这几十骑。


    这些骑士,都是当日起兵之时,从大石林牙老营当中派出来的。除了临战捧旗立于阵后,就没干过其他什么事情。但是对各处渠帅行动方向,却要求极严。本来大家起于幽燕边地,汇聚一处打边地重镇檀州是最便宜不过的事情。但是在这些督战骑士的严令下,传大石林牙军令,一定要绕过檀州,各方渠帅分途向着燕京方向挺进,目标就是打破沿途坞壁堡寨,汇于燕京城下,重新夺回这个大辽重镇,重立大辽复国旗号


    这顿时就多走了多少冤枉路,沿途要多打多少堡寨。虽然沿途能多裹挟一些人马,但是对于严重缺乏粮草辎重的复辽军各方渠帅而言,曝师于野的时间越长,就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这士气就衰减得越快。如果大石林牙还不亲自临阵,这卷起的复辽军凶猛浪头,也许就要在离燕京城还有百十里地的地方,开始退潮而去


    那渠帅喘匀了气息,看着麾下几万人散乱模样,看着那小小坞壁面前满布的尸首,看着这灰沉沉的天气,突然骂了一句,大步就朝着阵后那督战几十骑走去。几名心腹卫士紧紧的跟着他。


    这几十骑周围,那些乱军流民,都离他们远远的。这几十骑的精良装备,身上的长弓利刃,就是最大的威慑。离着他们还有十几步距离,那名渠帅就已经朝着领队模样的人物大呼:“大石林牙呢?甄元帅呢?余副帅呢?俺们在前面拼死,老营怎么还不上来?好容易掀起这般声势,俺们这些破家之人,都赌上了性命,大石林牙就当没看见么?难道大石林牙本意,就是要看俺们死光不成?”


    乱世里头挣扎,每日杀人无数,这个当日锦衣玉食的辽人世家子弟,此刻双眼通红,宛如厉兽


    那名领头骑士看着他,沉吟一下,开口就是最标准的燕地口音:“大石林牙行事,你也敢怀疑?你是何等人物,指责起大石林牙的不是了?这复辽军都是林牙与甄余两位元帅心血,他们自然有自己的盘算此间军情,俺已一一回报,大石林牙自然有所处置,你只卖力死战就是”


    那渠帅大笑:“俺们没在死战?你瞧瞧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俺不怕什么,杀人杀得已经够本了,就等着他日在十八层地狱等人报仇回来,俺只想看着打破燕京城的那些宋人,跟着俺们一起堕入这阿鼻地狱你们却为何不上前死战?你们还是不是林牙下属?”


    那头领冷冷回答:“等该俺们死战的时候,你自然有眼睛看到俺们奉命监军,你要是不肯向前,自然知道俺们手段”


    那渠帅和他身边几名心腹都是大怒,却也没有法子。他的那些基本武力,百十人一起上,只怕也不是这几十骑的对手再者说,他们这些乱军当中中坚要是火并起来,那裹挟来的这一方人马,顿时也就散了,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宋人?


    当下只好忍气吞声,戟指着对面坞壁:“这向着燕京,一个个打过去,要折损多少人马?只怕打不下几个坞壁堡寨,俺们辛苦聚集起的这点声势,就折损光了不如调头,去打檀州。檀州左近自王夜叉以来,少经军火,最是富庶,流民也多。只要打开一个堡寨,俺们声势就要壮大一倍为何要舍近求远?”


    那骑士头领语调更是冰冷,里面满满的都是威胁之意:“你敢不从大石林牙军令?宋人初下燕云,立足未稳,不早点将燕京打下来,号令四方,还等着宋人慢慢站稳脚跟不成?回去,督促部下死战,打开眼前这个堡寨大石林牙老营很快就要加入战场,要是你迁延不前,且看俺敢不敢行军法”


    那渠帅头领僵在那里,猛的大笑出声,语调当中满是悲凉:“不为宋生,就为辽亡。俺破家于宋人手中,只合拼了这条性命大石林牙,只怕早不是当日俺们契丹心目中的那个英雄了”


    他大步调头回去,一边大声下令:“擂鼓,吹号赶起那些死剩之种,一起上前告诉他们,在这野外也是等着饿死,不如打开堡寨,大家临死之前,还能混一个肚圆死在这里,也算是一个下场,好过在这世道里面不生不死的挨下去”


    号角声呜咽响起,不知道从哪里掳来的鼓声也沉沉响起,这渠帅麾下心腹分散开来,大声鼓舞着乱军士气,在人群当中又踢又打,甚至还动手杀人,催动着这些乱糟糟的乱军又列出了队伍,那渠帅也站在了队伍头里,高高举起早已染红的长刀,呼啸声响起之际,他回头北顾一眼,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大石林牙,你到底是如何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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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远处一个小小丘陵之上,一彪人马,隔得远远的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切。这一彪人马都是宋骑装束,一身都做火红之色,当先一名将领,身材高大,手长脚长,颌下一蓬乱糟糟的大胡子,马鞍得胜桥上横着一口长柄大刀,刀钻干脆就是一支锋利长大两面开口的枪尖。比起平常骑将马上兵刃,算是加了号的。


    这员将领,正是韩世忠。他麾下十一指挥三千宋骑,只是隔在复辽军和檀州之间,若即若离的保持着接触。要是有不开眼的复辽军乱军靠近,随手也就剿杀干净了。还好这些复辽军都绕开了檀州,大队滚滚,斜斜向燕京方向插去。就算有些渠帅离他们近些,可是看着这支宋骑的威势阵容,谁又敢来招惹


    他们所在位置,眼前战场尽收眼底,看着这不成队伍的乱军呼啸着呐喊着,带着绝望蜂拥而上,将一切都淹没在烟尘当中。厮杀声,惨叫声,哪怕隔得这么远,也隐隐能够听见。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这一交击间倒在了幽燕大地上。两方都豁出了性命,一方为求活,为报仇。另一方却拼命要保住这乱世里面自己可怜的一点家当,不肯被这个吃人的世道吞没。


    两方厮杀,虽然完全没有水准,但是酷烈之处,残忍血腥之处,还是让观者都忍不住动容


    这动容之人当中,并没有韩世忠。


    韩世忠身边一名将领,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微微叹息:“这些辽人余孽,何苦来哉?在俺们宋人治下,也不是活不下去…………现在这般拼死,不知道自己一切举动宣赞料中…………宣赞不如早些动手罢,也少死一些人,造孽啊…………”


    韩世忠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你这条厮杀汉子,倒是好心肠”


    一句话就说得身边将领脸涨得通红,想辩解什么,却又讷讷的说不出来。韩世忠看着他还不依不饶:“亏你还是西军出身的当日西贼势大的时候,打破俺们州县,大批大批的百姓掳走到他们定难六州去当驱口,要不就是临战的时候填了沟壑。你怎不这般好心?这些人不肯降宋,就是仇寇,尽数死了,又直什么?只要死的不是俺们大宋百姓就好辽人势大的时候,河北诸路边地,哪年不经草谷掳掠?一次草谷过后,边地家家戴孝,也没见你为那些百姓子民叫撞天屈女真崛起在侧,这燕地少不得将来就要翻作战场,还是打扫干净了,好成为俺们大宋可靠之地”


    韩世忠不屑的转过头去,冷淡的看着眼前战场,继续说了下去:“这世道,本来就是吃人的世道。夹在大宋和女真之间,又是国亡末路,这些契丹奚人,就得认命俺们现在在这里所做一切,就是不要让大宋本土,汴梁城下,甚至俺们陕西腹心之地,也如今日这般景象为了这个,萧宣赞让老韩做屠夫,俺老韩也直认了”


    身边将领连脖子都红了,拍拍胸脯:“韩正将,俺也是大宋武臣,岂能不知道敌我?到时候等扫平他们的时候,你再瞧俺心软不软”


    韩世忠哼了一声,就算听到了,继续凝神观看战场良久。战场上激起的烟尘,渐渐散去了一些,就看见那些乱军,蚁附在坞壁堡寨上下,壕沟内外,到处都是用尸首铺出的通路。堡寨上下,都在红着眼睛厮杀,箭矢兵刃纷飞,滚水热油,浇在堡寨下涌动的人头当中,就激起一片惨叫。


    堡寨上头也是死伤累累,寨墙也生生的扒出了几个大口子。寨子里面的人举着大木,一步步的顶向缺口处,连寨中老弱妇孺也趴在缺口两边,拼命的朝缺口处丢土石堵上。双方大群大群的人猬集在缺口处,两边用长矛对刺,人群是如此密集,被长矛刺中,尸身连倒都倒不下来


    这个时候寨墙上面,却渐渐稳住了局势,几处为乱军据住的墙头,都被堵上。几具被刺砍得乱七八糟的尸首从寨墙上丢了下来。就听见呼喊声音响起:“渠帅完了拿不下来了,拿不下来了大家快退,大家快退”


    观战至此,韩世忠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摇摇头,策马调头,就要驰下土丘:“没看头了,再没有得力兵马大将坐镇,这些乱军,连燕京的边都摸不到那耶律大石也不能总是供着,总得拿出来使使,不围了燕京,连直娘贼的河间府都不会震一下,更不用说汴梁”


    周遭诸将对韩世忠的话半是明白半是不明白,看着韩世忠回头,纷纷策马跟上,跃下土丘,朝着来路疾驰而回。而远处战场,那些乱军也再一次的如潮水一般败退了下来,却不知道,这一次扑击,又增添了多少尸首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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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另外一处战场上,几乎上演着同样一番景象。同样是在从幽燕边地通往燕京方向的途中,一处堡寨横在当中,如韩世忠所见那方乱军一样破败,却一样声势浩大的乱军军马,一次次鼓起勇气,扑击而向眼前的堡寨。


    打开此处,就离燕京城近一步。打开此处,就能用堡寨中粮食多活几日。打开此处,就能裹挟出几百上千人甚至更多,让自己声势更大一些,可以淹没更多地方家已经平了,亲眷已经死得差不多,在这野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持多久,还不如让其他人的命运,变得如自己一样


    红了眼睛的厮杀,同样堡寨寨墙内外展开。人命在其间是最为轻贱不值钱的东西,一片片一排排的倒下,然后就被人踩在脚下。


    在人潮当中,却有一个高大汉子,身边聚拢着一群人,只是赖在冲击而前乱糟糟的队伍中间。大家都向前,他们就向前几步,大家都退后,他们也就跟着退后几步。谁想冲动这群人聚集而成的圈子,他们就毫不客气的白刃伺候。前面已经杀红了眼睛,后队在渠帅的督促下也拼命的朝前涌,乱军当中,几万人组成的人潮,人人昏头涨脑,谁还注意得到这群不过百多人的异状?


    在纷乱的人潮当中,维持住他们这个小圈子不散,也是极其费力的事情。这群人虽然明显比周遭人物壮健一些,可一个个也都累得气喘吁吁。在这个人圈里头,拱卫着一条高大汉子,这汉子猿臂蜂腰,身形挺拔已极,可是一张脸上却横七竖八几条刀疤,狰狞得不成一个人模样了。他一直关顾着战场,指挥着自己这群人前进后退,维系着这一圈人不要为这狂乱所灭顶。外圈撑持的人累了,就抓紧时间次第换他们进来休息,虽然不是临阵死战,可也丝毫分神不得。心力虚耗之处,只怕比厮杀还要多上几分


    从外面突然挤进来一条壮健汉子,天知道他是怎么从人潮里面觅出一条道路出来的。浑身挤得衣衫破碎,脸上青肿,怎么带伤的连这汉子自己都不知道。他冲着众人拱卫的疤面青年禀报:“大郎,俺们其余两处弟兄现在都还无恙,看样子这一次攻击又要退下来了,他们让俺来问,要不要汇合在一处?”


    这疤面青年,正是董大郎。


    他领五百人马,来联络这复辽军。董大郎谨慎,先混入军中,再准备去寻甄六臣。他知道自己和郭药师的恩怨,天知道甄六臣是不是还记恨于他。虽然大家现在都是落魄,大有联手的余地,可谁也说不准甄六臣是不是会翻脸


    复辽军除了老营,其他地方都是散漫不堪,董大郎稍稍分散了一下手下人马,没费多大事情,就混入了复辽军一方渠帅麾下。此时正是耶律大石抵达之后,正准备整顿人马几日,就分道四出,扰乱燕地


    整顿全军的时候,耶律大石和甄六臣等人自然要在严密监视下巡营,鼓舞军心。董大郎不仅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投效萧言已久的余江,他当日追随完颜设合马扑击过萧言的本部,和许多萧言亲卫交手过,董大郎又是对人过目不忘的记性,在人群当中,他就看见了萧言的那些贴身亲卫,寸步不离的监视着甄六臣和耶律大石


    其间古怪,不问可知。这支复辽军,极大可能就是萧言一手缔造出来的,却不知道要用他们来干什么董大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养寇自重,这些武臣手段,对董大郎而言当然毫不陌生。而这就是他董大郎的机会,眼看这支复辽军就要发动,有萧言居中主持,燕地大乱那是一定的,而他董大郎就怕燕地不乱


    更让他心中火热的是,萧言贴身亲卫既在,萧言说不定也身在复辽军当中估算老营人马,不过千余,萧言若在,就是不折不扣的身处险地。一旦乱起,复辽军裹挟一多,只要能鼓噪起来,萧言还能得保首领否?万一有机会,解救了被严密监视控制的耶律大石和甄六臣,到时候这支复辽军,不说全部掌握在手中,至少也能分润相当实力


    董大郎南下之际,本报必死之心。却没想到,自己遭逢的却是这样一个局面


    他立刻咬牙就划花了自己俊秀面庞,没有半点迟疑处。他既然要潜藏军中,静等变故,那么就绝对不能暴露


    此次不成,他董大郎反正准备埋骨此处了,实力丧尽,投靠无门,男儿大丈夫在这世间,还有什么生趣?毁容行事,简直就是最为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男儿大丈夫行走世间,什么时候要靠容貌吃饭了


    眼看着复辽军分途四起,声势一下就壮大起来,然后在扑向燕京的途中挫动了锐气。董大郎心思也越来越热切。他似乎已经隐隐约约摸到萧言一点心思,但这完全都是猜测,得不到证实。他只感觉到,随着这僵持局面,他董大郎的机会也许就真正来了


    难道这老天,还未曾放弃俺董大郎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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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方渠帅麾下,董大郎一直保持低调,也绝不冲上最前。好在这复辽军各方实在散乱到了极点,临阵也就是一窝蜂的涌上前去,渠帅心腹,只管在后面督阵杀退下来的人就算指挥全军了。混在里面,倒也不怎么费事。其间只有一个渠帅麾下心腹发现他们这帮人比其他乱军流民壮健许多,却不甚卖力,还想收服他们。却在野外一个夜间,这名渠帅心腹和他的几名手下,全部被董大郎所部杀掉,不知道埋在了哪里。


    今日也是一般,眼前这个小小坞壁,已经反复扑击了几天十几次,董大郎一直辛苦的混在战场里面。在心里他不知道多少次的冷笑了,要是他董大郎出手指挥,早就拿下来了


    听到那名手下来回禀其他两处自家人马在战场上的情况。董大郎笑着拍拍他肩膀:“做得好到时候还要辛苦你回去传令于齐四和博勒尔,俺们不必会合现在目标越小,越是好处俺信得过他们本事,怎么也能将弟兄们保全好大家辛辛苦苦南下求活,俺绝不会辜负大家,总要给大家带一条出路”


    厮杀声中,他指着周遭那些仿佛没有面孔的乱军流民,指着坞壁内外层层叠叠的尸首:“俺们都已经是无家之人,连女真都容不下俺们了天下之大,无处可去,俺们命运,也和那些死在这里的人一般,连个记挂的人都没有俺董大郎向诸位担保,这就是俺们最后一个机会,只要抓住了,也许俺们就能翻身到时候,只会让女真高看俺们一眼,重回女真,总让大家有一场功名富贵”


    那前来传讯的汉子也红了眼睛,拍着胸脯大声道:“大郎,俺们都是这贼老天丢下的人物,这条命轻贱得很,要不就填了沟壑,要不就跟你博出一个富贵入娘的,这几百条烂命,赌上了又算什么?俺们就等你的号令行事”


    回完话之后,他就挤出了人群,在纷乱的人潮当中转眼就不见了。厮杀声音仍然震天一般的传来,前面陡然又爆发出一阵呼喊:“败了,败了,灌不进去,退兵,退兵”


    败退时候的呼啸惨叫,比刚才又更响上三分。退下来的人潮,冲得这圈人顿时就摇摇欲坠


    董大郎扯开嗓门,声嘶力竭的下令:“都朝后退,都朝后退不要抢在最前头,拼死稳住,大家一定不要散了这般世道,只有俺们互相照应住,才能保一条活命”


    听到他的号令,这群人组成的人圈艰难缓慢的在人潮当中转了方向,稳住脚步缓缓朝后退去。抢在前面的被督阵人马砍了脑袋,砍了几十个也再约束不得,也只有让开,让败退乱军溃堤一般的退了下来。董大郎他们这群人就夹杂在中间,只是踩上了几个。等退到后方,才听见一片哀嚎遍野。


    董大郎喘着粗气指挥众人坐了下来,藏在这漫山遍野的乱军当中。心里面转念:“萧言啊萧言,你要用这支复辽军有所为的话,总不会僵在这里就罢了罢?耶律大石甄六臣之辈也该放出来上前鼓舞军心,调度指挥了…………俺们总有碰面的时候”


    他低低叫过两名心腹,吩咐传令:“俺们人马再分处几支,去投各方渠帅,不管哪方有了动静,立刻回报于俺…………速去俺们藏头露尾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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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渠帅九方,所领军马多者三万,少者亦一万有奇,但凡老弱妇孺,俱裹挟其中,事起之后,举复辽军旗号者,为数不下二十万…………”


    萧言放下手中传递而来的军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所坐镇的复辽军老营,缓慢的也向前推进了一些,向南移动了不足百里的距离。现在扎在一个依山临河之处,前面所谓复辽军的军情,在各方监军人马的传递下,巨细无遗的都回报了他这里。


    声势如此之大,却没有什么好吓人的。二十多万人,老弱妇孺只怕就有近半,这是完全不中用的。其他十余万人,有兵刃的最多三四万,能披甲的有一两千就了不起了。又无辎重,更无约束,而且还有他派出的监军骑士牵制,让那些渠帅不得停顿下来慢慢整顿发展自家基本实力,只是不断的被驱而向前。根据各方回报,那些渠帅们,每人手里能拉出两三百可以勉强与大宋正规军一战的基本武力就算不错了。只要看那些派出的监军骑士,每方多者三四十,少者不过二十许,虽然有耶律大石这张虎皮撑腰,但仍然能将各处渠帅压制得死死的,就可知道他们实际战力到底如何了


    这般力量,虽然经自己发动之后声势浩大若此,可是萧言只要愿意,麾下五千精骑,可以轻易将其一鼓扫平


    可是这二十余万人,几乎就是幽燕边地百姓,加上来逃难的难民,至少占其中大半了罢?辽人户口统计,向来是一本糊涂账,不过南京一道,是辽人境内人烟最为稠密的地方。六七十万户,二三百万口怎么样也是有的。这几年燕地虽然叠经兵火,但是从辽东等地逃难而来的难民不断涌入,不仅填平了损耗,而且还增加了不少人口。在真实历史上,郭药师割据残破南京一道,养兵就号称三十万。可见幽燕之地人口繁密程度。


    这二十余万人,对于幽燕之地,不过十分之一的人口,而且到时候伤损了不起一半已经顶天了。而且就算没有自己,女真在侧,宋军据燕,将来双方攻杀据守,伤损还是同样巨大,更不用说,这些人的骨干,是不肯降顺的辽人余孽,是大宋的仇寇


    服自己的道理,萧言可以想出来更多,而且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四年之后,女真南下,如果如真实历史一般,大宋子民的损折更要十倍几十倍与此。无论从传承渊源,还是血统来说,这才是自己真正的神明祖先,家国之民


    自己无论如何,要有足够力量,立在那时战场之上,卫护他们,拯救他们。哪怕在这燕地,牺牲更多的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到底还要牺牲多少?这样就叫做不负平生?


    越是在心里这样反问自己,萧言越是痛恨自己的矫情。明明都在毫不手软的牺牲他们以全自己权位了,还这么假惺惺的做什么?


    他**的,不想了,谁让自己穿越而来的,是这样一个末世老子不想死,就只有别人死


    并不例外的,萧言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继续看着手中军报,他所在的帐幕当中,一灯如豆,帐外张显和貂帽都亲卫按剑巡视的剪影,就映照在帐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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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辽军前期初张的势头,现在已经渐渐显出了一些颓势。没有整顿消化的时间,绕开檀州而直奔燕京,道路长了不少,有没有一个稳固的基地提供支撑,补给物资。这前期凶猛的浪头,在离燕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了。


    看来不让耶律大石等人出马,不亲自插手其间指挥这一场乱事,是达不到围住燕京,震动汴梁的地步了…………


    从一开始,萧言的目标就是直指燕京,只有如此,才能让大宋大震大宋以文驭武的制度实在太严密,王黼童贯连同大宋文臣士大夫这个对手实在太强。自己一个南归降人,做了他们的对手,不行到绝处,他们是绝不会后退一步的他们也知道,这万难的一步后退下来,自己和西军结合在一起的武臣团体,就轻易难制了,就初步成为一个以武力起家的利益共同体,虽然还显得弱小,但是也已经自成一系,有相当自保的能力再和在台下的老公相一系结合起来,那朝局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模样,那就难说得很了…………


    不围燕京,让燕地有再度沦亡,大宋最后的精兵强将可能跟着一朝覆灭的危险。那些对手,绝不会后退这一步


    耶律大石实在太过危险,自己算是孤军身处险地,要是将耶律大石放在乱军大队当中,自己挟持着他们想让这场战事如意进行,其间风险顿时就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自己一直指望不必冒这般风险,卷起的浪头可以顺利的越过障碍,围住燕京城。现在看来,有点太过于想当然了啊…………


    而且还有一点可虑,当耶律大石真正抵达燕京城下,乱军围定数重。西军上下,是不是还真能如前约定按兵不动,等着汴梁对手被迫让步之后,才有所动作?要是他们提前行动,扫平了这个逼在眼前的大敌,失却了要挟朝廷的最大筹码,那就真的大事去矣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选择相信老种。这个老狐狸,厉害看得准,绝不会轻易动摇,让付出一切,前功尽弃


    萧言抛开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咬牙切齿,狠狠的一拍几案。啪的一声响亮,一直传到了帐幕外面去


    帐幕帘子一下掀开,张显大步走了进来,疑惑的问道:“宣赞,出什么事情了?”


    萧言摆摆手:“没什么…………大石林牙与甄六臣如何?”


    张显回得很快,显然这两人被监视的情况,也是他最为沉重的责任:“现在是汤四哥轮值,四哥谨慎,绝不会出岔子。再有半个时辰,俺还要巡视一遍,老营里面抽了三百多人马出去,现在腹心不过五百余人,再怎么谨慎也只嫌不够…………宣赞,要不要再抽调一些人马过来?”


    萧言摇摇头,神色有点疲倦:“现在的人马,我都嫌多了,此是何等机密事?就怕走漏了风声,现在这些人马,已经是我最信得过的了,再抽其他人过来,风险太大…………张显,你的貂帽都这次责任重大,我对你有厚望。”


    张显郑重点头行礼:“我再去巡视一下营寨,关防更加严密一些。宣赞,只要在营中,俺还有八分把握,再细密一些,怎么样也要这八分变成十分”


    萧言苦笑摇头:“哪里在这营寨里面还呆得住啊…………明日拔营,兵分三路。汤怀监视着甄六臣一路,余江自己一路,我和你看着大石林牙一路,分赴这复辽军各处,鼓起这帮家伙士气,加强约束指挥,过了眼前关卡,早些兵进燕京城下”


    张显一惊,马上就要劝谏:“宣赞…………”


    萧言只是摆手:“不必说了,男儿大丈夫行事,哪有一点风险不冒的?前面那么多次,我们也不是闯过来了?这次也只会一般这贼老天,还没有到收了老子的时候”


    什么时候萧言自称老子,那基本就是下定决心了。再劝也没有用。张显只有躬身领命,准备下去再和汤怀细密商量一番,怎么确保耶律大石和甄六臣始终在监视当中,也同样要确保萧言在这险地当中的安全。


    张显正准备退下传令,萧言却又叫住了他。自己在那里沉吟一下,自嘲的一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矫情一般:“…………告诉汤怀和余江,这些复辽军,切实掌握住了。除了沿途必须要攻破那些拦路坞壁堡寨,其他的,尽量少死些人吧。反正到时候,我也是对耶律大石来个擒贼擒王,这么大一支复辽军,也不过一下就能让他们崩溃。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罢…………虽然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宋异日不如今日燕地一般,可总他**的觉得…………”


    他最后笑意有点发苦,摆摆手让张显退下:“…………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当真矫情得很。老子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他们听与不听,随便他们。”


    张显默然不语,只是行了一礼,就悄悄退了下去。而萧言就在帐中枯坐不动,脸上神色变幻,推算着自己行事的每一个步骤,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喃喃自语出声:“…………会有什么变故?但愿没有什么变故…………就算要有,老子也只有接着”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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