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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处布局(八)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处布局(八)


    又是一个冬日的夜里。这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第二个冬天了呀……[.]


    为什么要说又?


    萧言在心里发出这般没营养的感叹,舒舒服服的坐在暖和的马车里面。


    这个时节,汴梁到了冬天的时侯,还是相当寒冷的。汴梁周遭地势甚为开阔,也没什么可以遮挡寒流的山峦。从北而来的西伯利亚寒流,在河南之地都显得力道强劲。


    每到冬日,汴梁都会大雪。开封府到冬天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就是每天全城巡查,砍有没有被雪压塌的房舍,看有没有扛不住冻的老幼需要救济。当天气最寒,家家封门,汴河连底都冻上,柴炭米粮价格涨到最高。那些一日不劳作一日不得食的最低层小民百姓熬不住的时侯。开封府还要计口发柴炭钱。


    政和年间,这种最冷的差不多一个月里发的柴炭钱是每口五十文。到了此时财政窘迫,已经减到了三十三文。饶是如此,汴梁城的百姓仍然是这个地球上最幸福的居民,没有之一。


    现在还不算是最冷的时侯,对于经历的燕地寒风的萧言而言,其实不算怎么一回事。但是时势不同,在汴梁城中,他也不必硬撑着装铁血。舒舒服服的在升了西川无烟炭炉的马车里面,有什么不好。


    做人嘛,苦要吃得,福要享得。才能挥洒自如,做点大事出来。


    汴梁冬日夜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街头的那些活市招少了,每家都挂起了houhou的帘子。吃食店外面不少都架起了热腾腾的羊肉汤锅。放了胡椒香料芫香的羊肉汤香气,一阵阵的飘过来。


    家家都挂起了hou重的门帘,清寒一些的就是hou重几层的麻布,豪阔一点的就是西域来的白叠。人群进出之间,里面的灯火就透出来。那些几层的酒楼瓦舍,楼上的灯火洒下来,伴随着银铃也似的笑声,错杂在一起的乐器声。给这冬日平添几分温暖的气象。


    冬日汴梁,仍然不夜。


    这个时侯在地球上大宋疆域之外,西方的贵族们正缩在阴冷潮湿的石头城堡里面,围着壁炉瑟瑟发抖。大批的斩杀牲畜用盐腌起来。领民们在四面透风的木头茅草石头垒起的狗窝里面,将一切能遮在身上的东西都披挂上。唯一的娱乐就是一家聚在一起,说一些很阴暗的传说故事。西方奇幻中的那些古怪生物,多半就是在这样一个个寒冷的夜里,慢慢编织出来的。


    这种苦逼日子,自然就让人崇信上帝,唯一的期望就是死了之后能进天堂摆脱这人间地狱。西方宗教情节浓hou,实在是因为这帮白鬼子过去一千年实在没享过什么福。


    (西方罗马帝国牛


    的时侯,宗教是多神的,瑰丽的,欢乐的,甚而有一些世俗的。和中国有些类似。日子走下坡路了,就开始天堂地狱赎罪的闹腾起来了。不管是宗教还是神话,都偏向与阴冷灰暗甚而有些残忍。俺们中国人泛信,也是其来有自,不完全是那些只叫兽们痛批的什么功利实用的民族性――奥斯卡按)


    萧言心里面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懒洋洋。马车里面还有一名侍女,却是前些时日才收入南薰门赐第当中,还小心翼翼的瞒着小哑巴。这侍女是和萧言签了十年的雇佣合约,今年十九岁,在大宋已经算是熟透了的岁数。小门小户出身,学的就是一身服侍人的本事,容色也颇为俏丽。这个时侯正媚笑着将一小盏热腾腾的茶汤饮子奉上。


    这主家是汴梁有名的萧财神,骑着黑虎到汴梁的。最难得的是内宅当中颇为乏人。要是有幸能转为妾侍,那可就算是熬出头了!不必服役期满,年纪老大,再寻个市井汉子嫁了。从此过的都是富贵日子!


    萧言接过茶汤饮子,朝她表示谢意的笑了一笑。这侍女更觉得萧言待她不同寻常。忍不住就腻上来笑道:“萧老爷,枯坐无聊,可要听奴唱首曲儿消乏?”


    宋时称谓,称人为爷就是称人为父。唐时称奴仆一府之主为阿郎,胡风浸染数百年,已经渐渐有些变化。此刻奴仆称主,已经多有用老爷之称。只有一些家风谨严的大族,还杂用旧称。这侍女如此称呼萧言,自然是有百般讨好之意。


    萧言看着这柔媚小意的美貌侍女脸上精心装点出来的花钿,又想起推倒她时侯这年轻身躯的火热柔软。心里面顿时就有些痒丝丝的。最后还算是拿得住,摆摆手示意不必。那侍女略略有些黯然,觉得自己魅惑功夫还有待加强,悄没声的又退回去一些。


    自己在这大宋,也算是过上了舒服日子了啊……虽说没电脑没网络没游戏没有在论坛上求妹纸求搅基。可是这富贵尊荣之处,却是穿越前那个小记者拍马也赶不上的。就比如说眼前这颇有姿色的小侍女,自己只要身体撑得住,来上五十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汴梁百姓,多少人家苦心养大女儿,就是要在高门大族当中博富贵!自己穿越之前,要泡妞来个一夜情,还得收拾干净,换个假爱马仕皮带头,点烟的时侯准备一个高仿都彭打火机。花言巧语,在酒吧里面开上两瓶酒把女孩子灌得有五分醉了,再暗示自己是富二代……


    要是才穿越过来就给自己这样的日子,谁还管***女真男真。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自己所求,却是更多。有些沉甸甸的责任,已经压在肩头,已经不能放下了……自己麾下,已经也聚拢了一些人,将来还会更多。他们对自己的指望,也绝不仅仅是让自己能安享富贵尊荣而已。


    在这个时代越久,萧言就越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自己,就是应劫而来。而现在就是要在劫难到来前,抓紧时间,拼命的做更多的准备!


    汴梁虽然风流富丽,却不属于此刻的自己。自己对单纯的享受这份风流富丽,也没有太多的兴趣。男儿当世,还是掌权柄,驱豪杰,行天下事!


    这所有一切性格想法的变化,是随着一场场血腥厮杀,一次次挣扎求生,一回回勾心斗角,随着地位日高,威权日重,自然而然发生的。穿越前那个有些油滑,有些吊儿郎当,有些世故,还有点普通人的软弱善良的那个小记者,已经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了……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这个小记者还会跳出来。耍耍宝,犯犯坏。提醒着萧言,自己到底从什么地方而来。


    神思恍惚之间,马车突然一震停下。前面驱车的貂帽都扈卫,在外低声通禀:“使君,已经到地头了。”


    萧言啊的一声,也不看那身材颇为火辣,胸口将褙子绷得紧紧的侍女一脸幽怨的神色。自顾自的打开马车后车门,从车上跳下。两名换了普通服色的貂帽都亲卫,早就在外面侍立等候了。


    才一下车,冰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吸一口气几乎都要凉到肺里面去。萧言忍不住就搓搓手,喝彩一声:“这冷得爽快!”


    在他面前,正是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店内待诏早忙不迭的迎上,要将车马安置到院内的停车场中。这家正店有三层,毕竟是冬天,也就上了一半的座头。三楼用以招待达官贵人,富商豪族的雅间。更只有一小半亮着灯火。周遭行人也不算多浑没人注意到这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随侍之人也没几个的马车。


    一名貂帽都亲卫招呼那待诏:“俺们是李大官人上下,安置在何处?”


    待诏陪笑:“大官人见礼,方陈两位官人早在等候了,小人自引大官人去。”


    萧言点点头,也不多说。带着貂帽都亲卫就随那待诏上楼。被引导三楼一处雅间门外,两名亲卫就在门口侍立,赏了那待诏几张交钞,那待诏一边行礼就一边退下去了。


    萧言推门而入,雅间之内,还是老式的陈设。都是一人一个几案独食的格局。此刻雅间之内,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看见萧言进来两人都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正是方腾,他今天是普通士子的服色,脸被雅间中安置的炭炉熏得有点发红。看起来仍然是那副神采飞扬我就是名门子弟我年纪轻轻就有银鱼袋有贴职我是高帅富我能指点天下我就是人中龙凤……的模样。手中还挥洒着一把倭扇,对着萧言笑道:“使君,何来之迟?”


    和他遥遥对坐一人,却是身子粗壮结实。四十颇有余的年纪,体型已然发福,腰大十围没有,七八围却差不多了。一条镶着北来东珠的腰带,已经是系在了肚子下面。酱紫色的脸膛,粗眉深目,一看就知道出身西北之人,轮廓很分明。年轻时侯想必相当英武不凡,现在却是酒色过度,锐利眼神,早已不在。


    他也随着方腾站在来,摆出恭谨神色,但是那丝紧张不安,却怎么也藏不住。


    此人就是禁军殿前司辖下捧日军左厢左一军都指挥使,名常昭嗣。出身算是西军当中的,高俅在西军当中熬资历的时侯,他不知道怎么对了高俅的脾气。将他带回了汴梁,安插在三衙当中,高俅以殿前司殿帅身份实管三衙。常昭嗣也一步登天,从西军小军官一下就变成了上四军中捧日军中武臣。这些年慢慢熬资历上来,已经在捧日军中实领一军。阶官也到了拱卫大夫。正六品的武职阶官,在大宋已然算是相当之高。


    再上一步,就可以换班。至从五品的四厢指挥使直到正三品的上护军,都算是横班环卫官了。可以加从节度使留后直到刺史的虚衔。实际差遣在外可领一路都总管,在内则有资格做到三衙正副都指挥使,正副都虞侯使。大宋这等高阶武官,不过寥寥数十人。


    再往上就是可加节度使衔,正二品的高官。这就是大宋武臣巅峰。就如在都门高俅,在外老种种师道。整个大宋,只有几人耳。


    捧日军作为上四军之一,历史很老。沿袭至后周的铁骑军。宋立三衙之后,归殿前司直领。鼎盛时期捧日军有左右两厢,每厢十军,每军五指挥(营),满编应有五万军马。到了捧日军厢都指挥使一级,作为武官,就已经到了横班。包括捧日军在内的上四军,向来是中央禁军最强悍的武装团体,是用来震慑讨伐四方不臣的主力。


    到了徽宗宣和年间,包括捧日军在内的上四军已经大大缩水。一军率臣有这么强悍的实力,哪个皇帝在台上也不安心。历代皇帝都不断的新立番号,从上四军中抽调人马出来充实新军。


    捧日军虽然还维持着两厢建制,可每厢只有两军了,每军仍然五指挥(营),就算按照法定编制来算,每指挥也只有二百五十名军将使臣士卒了。全军总计二十个指挥,按照编制也才区区五千人。加上吃的空额,还不知道有多少。战斗力已经破败得不堪闻问了。


    饶是如此,能在上四军中得差遣,仍然是武臣中的美官。常昭嗣紧紧抱着高俅大腿,在都门里面禁军各种生意都掺一脚。除了孝敬高俅之外,日子是滋润得冒泡。随着高俅渐渐不起,他这等没有根脚,靠山只有高俅一人,以前仗着高俅宠信,也懒得去交接都门禁军将门团体之辈的武夫。顿时就没了往日声光。手里掌控的禁军生意,给抢得七七八八,作为上四军中一个实领一军称得上中高层的武官,现在居然给排挤到东水关外管些车船务之事了。


    说起来陈五婆这等码头小工,还算是在常昭嗣的管辖之下。


    在萧言找上高俅门路,要借重高俅仍然还残留的一些对都门禁军影响力对禁军财计事下手,在高强高衙内居间穿针引线之下,这常昭嗣和萧言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常昭嗣还没觉得什么,萧言却对他上了心。一直断断续续的有所联络。这些日子更加紧了对他的拉拢联络。为他在都门当中一场重要布局做准备。具体经手之人就是方腾。


    常昭嗣原本就是一个不得意的人物,高俅不起后心中更是惶恐。对前途满心思的灰暗。就想着要抱一条新的粗腿。可是以前仗着高俅声光谁也不屑搭理,现在再想改换门庭,却哪有那么容易?


    方腾本来长处就在纵横术上头,拿捏这个惶恐武臣还不是轻轻松松。一直以来都在拉感情谈条件,今日总算是到了最终定论的时侯,才有萧言微服而来,在此间和这位常昭嗣常将军的一会。


    这个时侯,常昭嗣也跟着起身。控背躬身的迎接这位现在在汴梁好大声名的萧显谟。脸上竭力的想堆出一些笑容出来,可紧张之下,却让脸上神色看起来加倍的古怪。


    萧言笑着还礼,示意常昭嗣坐下入席:“萧某来迟,有罪有罪。拱卫请入席,再这般客气,萧某人只好站着相陪了。”


    萧言如此客气,常昭嗣却更是有些紧张。陪笑着就坐了下来。他对萧言如此恭谨,一则就是萧言现今是官家宠臣,差遣也在枢密中,不管名实,都算是管着他这个武臣。二则就是他已经没了靠山,惶恐中萧言又通过方腾许下如许大的好处。让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就是冲着这些好处,也只能奉承这位萧显谟了。


    心下更多的还是忐忑,这方中散言辞里透露出如许好处,此刻又是萧显谟微服亲至。这好处,可不知道该多难拿?也不知道要自己付出多大代价?


    此刻席中,设的是暖锅,又名古董羹。其实就是后世火锅。因其投料入汤咕咚一声而得此名。因为三人密谈,不要人伺候,食材都已经准备好放在旁边小案之上。片好的兔肉羊肉,在汴河凿开冰面捞上来的河鱼。满满当当的放了不少。此刻毕竟是冬季,蔬菜就菘菜一道――就是大白菜。酒酱椒桂调好的汁水放在瓷盏当中,以备佐味。再准备好若干道干果做消食用。


    冬日这等吃食,放在同时代欧洲白鬼子面前,只怕他们要感动得哭出来。


    萧言伸手让客,也没说什么,就请大家开吃。方腾一笑举箸。常昭嗣饶是满肚子心事,这个时侯也只能甩开腮帮子,先塞一肚子再说。


    萧言吃了几筷子,就停下来。真论到吃,大宋还是远远不如后世的。食材不必说了,虽然纯天然无公害,但是花样实在太少。冬天也没什么新鲜蔬菜。更不必说后世花样繁多的各种佐料了。萧言坐下来先开吃,其实不过是故做宁定,先让那常昭嗣忐忑不安一阵再说。


    看他放下筷子,常昭嗣也马上停下。只有方腾还在涮着一片兔肉。还将过暖好的酒壶,自斟自饮,这装


    水平,比萧言还要高出一个级数。


    看常昭嗣眼巴巴的瞧着自己,萧言沉吟一下,缓缓开口:“常拱卫,我要是给你三十万贯,你敢不敢拿?”


    咣当一声,却是常昭嗣将摆在几上的酒壶,一下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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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最爽的事情之一,还是拿钱砸人。


    萧言在心里面发出这般感慨,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常昭嗣脸上的神色。


    此时此刻,算是见过钱的常昭嗣,五官都快挤成了一团。只觉得一颗心跳得砰砰响,将这雅间当中所有一切声响都盖了下去。


    三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都门禁军一年经费开支是三千多万贯。但是实际发到士卒头上,总得要有一半。剩下一半,却是几十个大的将门世家,这些将门世家门下几千名武臣。再加上枢密院,三司,禁中那些与禁军有牵连为靠山的嫔妃,内臣,皇子,驸马都尉……种种桩桩,相干不相干的人物,都要在里面伸一把手的。


    一年在坐粜事上吐三百万贯出来,其实已经到了禁军将门世家的底线了。很大一部分还是照应赵佶的面子。萧言这事情上头抓得刁,赵佶又穷得眼睛都绿了,还深恨都门禁军在伐燕事上丢脸无能的表现。官家真能为这个事情雷霆大作。而且毕竟不涉及到吃空占役这等根本事情上头。让一步就让一步。


    而且禁军将门世家,未尝不是愤愤。禁军将门世家分摊这三百万之数,几十家每家也要贴出将近十万贯出来,就算有萧言发行第二期债券他们又扣头来认购,多少弥补一些,也真算是大出血了。


    他们暗中也在积蓄力量,做好准备,等这个风头一过去。就要反攻倒算,要让萧言下台,要让一切尽复旧观。都门当中这些时日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基本上就是因为这坐粜事引起的。


    具体到常昭嗣头上,在他鼎盛时期,吃空额,虚领公使钱,坐粜事上占便宜。他这一军当中,还有其他带兵武官要分润,还有上司要孝敬。他实际拿到,不过一年万余贯。加上利用禁军士卒占役做买卖,一年收益最好,分到他头上,大概也就是万余贯的数字。


    这个数字,对于他这么一个没根脚的人物而言。已经算是相当之多。足可置田买地,锦衣玉食,骏马得骑。姬妾满堂。等到死了,还能留给子孙相当一笔家业。


    那些将门世家,一家号称百万贯,几百万贯的家私。那却是开国以来,代代在都门禁军中得掌大权,一百多年下积累来的!


    现在萧言可掌握的资财过千万,却是动员吸纳了整个汴梁积蓄的财富。这是异数,不足为凭。而且他算是负债经营,放在后世算是非法集资。是要吃枪子的。


    三十万贯,搁在常昭嗣身上,有高俅的宠信,他也要顺风顺水的再干十五年。再算上这么一大笔收入的现值,还要更高。更不必说以后他没有高俅这个粗腿可抱。现在就掌着东水门外的车船务,一年收益,直线下降到可怜的几千贯!


    一时间,常昭嗣都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


    萧言犹自觉得对这位已经不会打仗的武将刺激不够,又似笑非笑的加了一句:“这三十万贯之外,对拱卫的前程也还要有一个交代安置。不然萧某人怎么对得起常拱卫?……愿意锦衣归里,我和老种相公还有些交情,在陕西四路,总有个安静地方军马副总管的地位。要是愿意留居汴梁,萧某事毕之后,则还常拱卫一个捧日军厢指挥使的位置如何?”


    一番话说毕,不等常昭嗣有什么举动,萧言轻轻击掌。在外间侍立的貂帽都亲卫已经入内,从怀中取出一叠精心置备出来的皮纸,每张都是五万贯之数,足足六张。摆在了方腾面前,常昭嗣平日不读书,目力保养得不错,远远就看得分明。正是现在汴梁牌子最硬的萧言所发行的应奉债券。认购人正是常昭嗣,后面有萧言花押印章。上面债券编号用朱笔填好,这每个编号,都有记录,再假冒不得的。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万贯债券。每年计息也是最优hou的一分二,坐在家里每年就有三万六千贯可以拿。七年之后还本。说是三十万贯,但是要实实在在的拿全了的话,那就是五十多万贯!


    就算不等着七年之后还本,现在常昭嗣将这三十万贯债券卖出去,按照这一份二的利息。也有人愿意以四十万贯以上的高价来买。这一叠皮纸,在常昭嗣眼中,就闪着金光!


    要花十几二十年,甚或要余生全部时间来挣的钱,集中起来就放在眼前,这对人的冲击力是空前巨大的。


    萧言放松的跪坐在自己几案之后,笑吟吟的看着眼前一切。方腾也停了箸,取过一方雪白的丝巾,慢条斯理的擦着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很有信心的等着常昭嗣的反应。


    常昭嗣的脸已经在抽搐了,喉结滚动,不知道咽了几口吐沫下去。什么久为都门禁军高阶武官的雍容气度,这一刻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别说现在因为高俅不起,他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将来饭碗在哪里。他一个西军低阶小军官,挣扎到这一日非止轻易。现在后半生富贵就这样*裸明晃晃的摆在眼前,还入娘的谈什么矜持!


    等胸中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他才哑着嗓门狠狠开口:“显谟与中散,为何垂青俺这武夫,俺不知道。显谟与中散要俺行什么事,派俺什么用场,俺也不明白……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说得?但凭两位吩咐就是!”


    萧言一笑,并不开口。这个时侯就是方腾的首尾了。他作为上位者,这个时侯只要装深沉摆气度,作为一个吉祥物就成。


    不过在心里面忍不住继续慨叹。


    ***,拿钱砸人真爽真爽真爽真爽……二十一世纪的*丝,在大宋也有作为高帅富的这么一天!


    方腾微笑,亲热的探身过去拍拍犹自在激动的常昭嗣肩膀。萧言惯常的那些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举止,方腾已经学了个七八成。已经不大象一个标准的大宋士大夫了。要是方腾穿到现代,估计也能勉强应付了。


    “拱卫好计较!学生与显谟,自然不会欺你,将来拱卫与显谟,还长远着呢……要拱卫所行之事,也没什么繁难的,也在拱卫的范围之内……”


    常昭嗣这个时侯平静了一些,勉强理清思绪,听着方腾的话,苦笑答复:“俺现在还有什么范围?就是在东水关外管着一些车船务。栈房仓场,一帮小工,打尖的粗劣吃食店。再加上码头一些半掩门子,就是俺的范围了,显谟和中散难道用得上这个?”


    方腾一笑,说不出的智珠在握,俊逸倜傥:“就是用得上这个!拱卫所用这些码头力工,听闻绝大多数,就是当年拱卫禁军流散之辈?”


    常昭嗣点点头:“正是此辈,俺这里便有数千人。这班人被革退了名粮,只好在这里寻一口苦饭吃,都是些桀骜之辈。拘管非易。平日里还好,做一日得一日食。到了冬天,汴河封冻,往来无船。为了怕他们闹事,冬日里头都要该管之人贴他们粮食柴炭……现在俺就倒霉管着这个每年冬季封冻时侯,都是干赔……高太尉身子健旺之时,谁敢让俺来干这个?”


    说着现在境遇凄凉,少赚不少。常昭嗣忍不住就有些愤愤了。要不是顾忌着萧言这个吉祥物还摆在那里,估计能一巴掌拍在几案上头了。


    方腾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开口:“这个冬日,等显谟一声令下,你就不必管他们了,让他们闹起来便罢。”


    常昭嗣顿时张大了嘴巴。萧言和方腾要他做的事情竟然是这个!在汴梁天子脚下,让这些前禁军士卒聚众鼓噪,放在对武臣防范森严的前几代,这就是杀头的罪名。就是现在一切纲纪都显得松弛混乱,一句管束不力,追夺出身以来的文字也是论不定的事情。自己要为他们行事,这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


    在这一瞬间,常昭嗣就想起身就走。目光一转,却又看着在方腾面前放着的那叠皮纸。方腾这家伙还似笑非笑的用手指敲着那叠皮纸。萧言有时候表现出来的那副欠揍模样,方腾至少也学了七八成出来。


    直娘贼,实在舍不得!


    就是担了罪名有如何?天大的罪名,破出十万贯运动一下,至少出身以来文字保得住。保得住官身,就留得住家当。还有二三十万贯,干什么不够?要是萧言能一直稳住不倒。说不定自己还有再度飞黄腾达的一天!


    自己现在掉头就走,麻烦自然是避免了。可是好处却不想了。难道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守着这个东水关车船务么?高俅现在还没咽气,一旦咽气,只怕连这东水关车船务都保不住!


    富贵险中求,凭着这三十万贯,难道还不值得冒些险?哪怕是在汴梁左近,这三十万贯也是快两万亩的数字!


    (徽宗年间汴梁田价不太好查,只有绍兴年间杭州行在熟田田价,差不多是十贯到十一贯一亩之间。绍兴年间人口密度显然和汴梁不能比。而且其时汴梁高门大户多,能占之田差不多已经占尽。田价只有更高。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常嗣昭常老哥拿着这三十万贯在汴梁也是买不到田的。首都左近田地,基本全在世家手里。暴发户是不用想的。而且大宋商业繁盛,市场流通货币数量极大,不是土地所能承载完的。大部分还是淤积起来。有钱,和这些钱能买到多少实际东西,那是两回事。大量财富淤积沉淀下来,无法投资,甚至多到难以全部消费出去。就让整个大宋奢风盛行,一粒走盘珠卖到几万贯,便是这个道理。所以才有萧言经营债券的余地,此时此刻大家所生活的天朝,隐隐也有这个迹象了――奥斯卡按)


    常嗣昭微微起身之下,又再度坐了下来。满心思已经准备拿钱效力了。光拿钱不干活,这个便宜却没法占。萧言给的是债券,不是现钱。他认了常嗣昭才能领利息,或者折现。他要不认,只能干瞪眼。这种记名债券但有买卖,都是要到萧言这个应奉衙署里面查号头的。


    不过常昭嗣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萧言想鼓动这些前拱卫禁军闹事。必然是有所指。没有对头,他闹什么?这个对头还得知道是谁,这闹事最后是指向哪位。要是得罪不起,自己只能一边出门一边咽口水了。说不定还能去卖个好,混点微


    áo好处稍稍弥补一二……


    他在席间哈着腰陪着小心,不敢直问萧言当面,转向方腾小心发问:“显谟和中散的吩咐,俺再为难,也得尽心竭力……只是兹事体实在是大。稍稍不慎,俺不直什么,干碍了显谟和中散前程却是大事……却不知道显谟和中散鼓动此辈,却是冲着谁行事?是在什么上头找人麻烦?”


    方腾一笑,还未曾说话。一直在尽心尽职当好吉祥物的萧言却冷笑一声,重重放下筷子。指着自己鼻子:“让此辈鼓噪,就是冲着我萧某人!鼓噪我的罪名,就是辜恩溺职,与禁军将门通同一气,查点禁军经费财计事事不利!其间更有黑幕重重!”


    常昭嗣此刻,下巴彻底砸到了脚背上。所有一切思绪,彻底风中凌乱了。囚攮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言花三十万贯找自己的麻烦?


    萧言却不管他如何想,再没了才进来时侯的和善,指着方腾面前那叠皮纸。冷笑道:“拿钱便行事,萧某人自然全你始终!若是情虚,出门便是。这三十万贯,汴梁城中有的是人想要!”


    常昭嗣终于下定决心,拱卫禁军鼓噪,却冲着萧言自己。也不会惹上什么了不得的对头。萧言如果所谋得成――他也不知道萧言到底谋的是什么。他常昭嗣自然不会有事。要是萧言玩火*,汴梁中人多的人乐见他倒霉,尤其以禁军将门团体为首。自己更不会受太多牵连,说不定还夸他晓事。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干?最要紧的是,这里有三十万贯!


    他不作声的起来,走到方腾面前,将那叠皮纸收入怀中。对着萧言和方腾唱了一个肥喏下来:“俺就等着显谟与中散的号令便是!”


    说罢再不多做停留,举步起身就走出雅间之外。直到此间正店楼下,等自家车马过来。寒风一吹,他热腾腾发涨的脑袋才稍稍清醒了一点。


    拱卫禁军,拱卫禁军……下意识的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常昭嗣心中就是一震。背心刷的就冒了一层冷汗出来。可是在这上头,他也不敢多想什么了。入娘的,反正三十万贯已经到腰,让自己再退回去,那是万万不能!


    而此刻在雅间之内,萧言和方腾正对视一笑。方腾低声发问:“落子已毕否?”


    萧言摇摇头:“还有北面河东一局……就只等那里消息了。方兄方兄,这汴梁震动,已经为期不远!”


    在这一刻,萧言神色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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