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我说的是让你拿一台最新的惠谱机子，你怎么把这个老型号的拿过来了？不是我说你啊，能不能用点心？！”


    电脑城的一间店铺里，宋怀峰正在承受店长的批评。


    就在刚才，经过好一番口舌推销之后，店长终于说服了一位客人，要把一台电脑卖出去了。然后店长就让宋怀峰去库房里拿货，而自己继续跟客人愉快地聊着……


    宋怀峰记得很清楚，刚刚店长说的明明是“把咱们最新最好的那个型号拿过来”，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可现在看来，是他没有理解店长的深意。


    尽管宋怀峰已经四十岁了，而店长还不到三十，可是论卖货的经验，老宋实在差的太远了。


    店长拉着他到库房里，低声质问道：“你怎么办把这台机子拿出来啦？那个人出的什么价，这机子什么价？”


    宋怀峰手足无措道：“他出的价已经比成本价高不少了啊，而且您说的要最新最好的……”


    店长嗤笑道：“废话，我跟谁都这么说，要不然怎么卖！搞搞清楚啊，咱们是做生意的，不是交朋友的。”


    宋怀峰指着旁边配置低了一大档的同品牌电脑：“难道，卖给他这個？”


    店长点了点头：“对啊，那要不然呢？”


    宋怀峰无声地叹了口气，把那台低配电脑抱了起来。


    店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口气软了些许：“老宋啊，我也是对事不对人。做销售的，难免性子会急躁一点，像我这样，急起来了也顾不得许多。你没什么问题吧？”


    宋怀峰摇了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店长又摁了一下他的肩头，转身出去，脸上便挂起春风，跟顾客说说笑笑了。


    宋怀峰抱着电脑过去，帮店长完成了签单收款的手续。可这时，他却听到稍远处另外两个更加年轻的员工，似乎在议论自己。


    他不动声色，手里的工作也没停，却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他跟李总还是一届呢，差距怎么这么大？”


    “四十岁的人还没我圆滑呢，哈哈……”


    那轻声细语的议论，宋怀峰只是勉强听清了一小段。他还记得，自己前几天刚刚到这个店里的时候，无论是店长还是这俩店员，都是喊‘宋哥’的，因为自己是由当了老板的同学亲自送到这的。


    但只过了这么短短几天，他们似乎已经通过什么人脉渠道，摸清了老同学对自己的定位，也摸清楚了自己在销售上的经验与能力。


    于是宋哥就变成了老宋。


    宋怀峰没有再试图听清别人议论自己的内容，反正那些话也没什么意义。他只是认认真真做完了交易的整套手续，刷卡完成之后把银行卡还给客人，目送其转身离去。


    只是，盯着人家手里新买的那台电脑，宋怀峰的眼神有些黯淡。


    自己不够圆滑，销售经验不够吗？


    还是说，做生意本来就不该这么做？


    ————


    “上课！”


    孙老师站在讲台上这么说了一声，然后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几秒。


    不对啊……


    同学们的目光看向了前排的某个人。


    许哲这时猛然反应过来，连忙道：“起立！”


    然后同学们才站了起来，齐声说着：“老师好……”


    等他们坐下，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孙老师看向那位有点不习惯的新班长，问道：“你在发什么呆呢？”


    许哲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在考虑游戏的售卖策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抱歉，刚才在想题。”


    初中班长的职责确实不多，不过其中包括一条，要在每节课开始的时候喊一声起立。这事，无论是上一世还是重生后的一年来，他都从未经历过，所以开学这几天时不时还是会有点不习惯。


    尽管是随意甩出来的借口，不过孙老师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讲起了课堂内容。


    台上的老师在讲，台下的宋星叶却忽然碰了一下同桌的胳膊肘。


    许哲低头一看，发现一张小纸条从桌面以下递了过来，顿感诧异——这姑娘一向谨小慎微，找不出比她更遵守纪律的乖学生了，可现在怎么在上课的时候偷偷递纸条了？


    拿过来一看，纸条内容是：【反正伱也不需要听课，要不看看小说吧。我刚才看了一篇很好看的，想推荐给你。】


    许哲的目光更惊悚了。


    居然劝诱同学上课违背纪律看小说，这还是宋星叶吗？


    然后少女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翻到特定的页数，再放到他的大腿上。


    许哲低头看了起来。


    她推荐的，是杂志里刊载的短篇小说。因为篇幅也就一两万字的样子，以许哲久经锻炼的阅读速度，很快就看完了。


    这故事讲述的是合租奇缘。男主角和女主角巧合租住了同一套房，分享厨房，但女主角不会做饭，却又囊中羞涩不好去外面吃。在一次吃自己做的菜终于吃吐了之后，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男主角不忍心，然后就吃到了他的手艺……


    这篇小说的情节并不是很曲折，但胜在文笔优美，生活细节丰富。尤其是做菜的具体步骤，讲得几乎跟真的一样。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更是充满了温馨的意味。


    许哲看完之后把杂志还回去，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还行。”


    宋星叶悄声问道：“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许哲却摇了摇头：“不是很合我的胃口。如果要我写，应该会有女主角的朋友来做客，男主角做菜招待。可是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那个朋友变得很紧张，告诉她，闻到了血腥和尸体的味道。这时，女主角也发现不对劲了，比如灯在闪，而且厨房里传出来的气味确实很怪。朋友想拉着女主角赶紧跑，可男主角端着菜出来了。一出厨房，菜就变得色香味俱全，非常诱人。朋友突然不跑了，坐下去使劲吃，表情也变得非常狂热……”


    许哲正要继续口头即兴创作，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揪住了。再定睛一看，只见少女咬着下唇，小脸煞白。


    宋星叶：“你不要说啦……”


    许哲意识到，自己和女孩的恐惧感阈值似乎有很大区别。


    于是他说：“好好好，我不讲了，还是认真听课吧。”


    宋星叶扭过头去盯着老师，一双泛起泪光的杏眼里满是委屈——她本来是想用恋爱小说感染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谁知道许哲直接把氛围扭到一个奇奇怪怪的方向上了？


    这感受谁能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