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震动的力量极其轻微，且掩盖在马车轮子压过铺路石缝隙的动静中，如果安吉尔再低两个序列，身体素质只处于中序列非凡者的水平，甚至可能感应不到被无形丝线包裹的镜子碎片的震动。


    但毫无疑问，在她周围十米范围内，出现了一名“镜中人”！


    在喧闹的林荫大道上，周围有多少人，多少辆马车经过？


    安吉尔紫色双眸中不断闪过微小的，仿佛是镜面反射阳光的亮斑，就在这瞬间，她已利用临街的建筑高处的玻璃窗，以及那些装饰用的金属表面作为“镜面”，观察着下方自己乘坐的马车和周围的其他人。


    六个行人，三辆马车……她迅速锁定了所有嫌疑人，并根据身上镜子碎片停止震动的时机排除了大部分，将目标锁定在一辆马车和两名行人身上——他们这时正好反向离开了安吉尔身旁十米以外。


    没有丝毫犹豫，安吉尔坐在马车中的身影已被镜子替身取代，而她本人则通过不断晃动，但在这瞬间成为静止的黑色漩涡的车窗玻璃进入了“镜中世界”。


    和现实特里尔完全重叠的这片神秘、深邃的空间中，一道道虚幻的通道延伸向各处，它们有的是林荫大道两旁的建筑玻璃，包括安吉尔刚才用以观察四周的那些，有的不断移动着，是马车上的玻璃窗，更多的指向无限远，让人眼花缭乱。


    已习惯这种场景的安吉尔迅速找到合适的“出口”，先在镜中世界让自己进入了“隐身”状态，而后才伸出手去，利用握持的镜子碎片，逐个分辨刚才的目标是否为“镜中人”。


    这种方法十分有效，三个目标因为速度不同，逐渐分开，而镜子碎片又只会对周围十米内的“镜中人”产生反应，没用几分钟，安吉尔就确认了真正的目标：那辆四轮马车。


    因为担心直接钻进马车会打草惊蛇，安吉尔只是在镜中世界不断来到不同的“出口”，跟着那辆马车朝凯旋广场方向前进，而她自己乘坐的雇佣马车则载着她的“镜子替身”，朝反方向的歌剧院区行去。


    刚晋升那会，我估计会因为这样的“双线操作”手忙脚乱，但现在早就习惯对于“镜中世界”的使用了，果然，对于镜中世界的应用才是魔女的核心能力，就像秘祈人途径的“放牧”，占卜家途径的“秘偶”……安吉尔感慨着，看到那辆马车停在了作为总统府的博爱宫旁，一位黑色头发中夹杂着银丝的中年男子拎着公文包快步走进了这座恢弘宫殿旁的三层小楼。


    排除车夫是“镜中人”后，安吉尔已经确认了这位男子就是引起镜中碎片反应的目标，而他应该没有任何觉察，阿罗德斯提供的方法非常有效！


    但她并没有贸然进入总统府附属的这栋三层建筑，因为这附近必然有着大量的官方非凡者看守，以保证因蒂斯的政治心脏正常跳动。


    “这块区域必然有半神轮流看守，不少于两队中序列、配合默契且拥有封印物的非凡者……而且一旦打起来，附近教堂里的‘净化者’和‘机械之心’十分钟内就会赶到……”


    稍微评估风险后，她就深入镜中世界，沿着来路迅速返回了雇佣马车。


    “刚才我已经看清了这個‘镜中人’的容貌，毫无疑问，他已经和皮尔斯·特纳的镜中人一样，完全获得了‘原主’的身份、记忆和人际关系，甚至在继续帮他上班……就是不知道这人是个普通的政府雇员，还是非凡者，‘镜中人’盯上他、取代他的目的是什么……”


    暗暗嘀咕着，安吉尔决定把调查此人真实身份的任务交给“值夜者”派驻特里尔8年的线人达尼奥·布朗，后者是警察系统内的文职，能接触到大量卷宗、档案，应该有自己的办法。


    “这就是封印了镜子碎片双向联系的好处，否则刚才那瞬间，‘镜中人’肯定也已经发现了我的窥视，轻则提高警惕，重则直接逃跑，甚至向其他同伴示警……”


    再次感谢了阿罗德斯的贡献，安吉尔撤去替身，自己坐回松软但十分颠簸的座位。


    这瞬间，她的灵性出现了一丝警觉。


    这并非对危险的直觉，而是灵性对被她忽略的某些事物的提醒。


    “刚才我其实已经暴露了？是镜中人，还是官方非凡者……”


    安吉尔一边思索，一边利用双眼就能进行的简单占卜，否认了自己提出的各种可能，直到最后，她虚幻的视线中出现一辆远远跟着她的马车。


    原来是跟踪者……这反而让她放下了心，因为这样明显的跟踪只可能来源于刚才她完成交易的“尼古拉男爵”，对方显然在小巷中跟丢了她，因此来了一位真正的、精于追踪的非凡者，这才再次跟上了她，一路从林荫大道追到歌剧院区。


    “尼古拉是索伦家族培养的走私商，他能指挥的动的非凡者大概率是‘猎人’途径，这个途径从序列9开始就拥有强大的追踪、反追踪能力，我在贝克兰德就被各种猎人发现过安全屋……”


    安吉尔这一瞬间回想起了刚到贝克兰德时的那段时光，以及多米尼克、文森特两位序列不同，但性格有点相似的“猎人”。


    好在跟踪者的序列应该不高，很可能刚迈入中序列，也就是“纵火家”这个等级的，更高序列的“猎人”不太可能来干跟踪的活，而序列过低则觉察不到这位半神的任何踪迹——哪怕安吉尔没有使用反占卜，也没有刻意掩盖行踪。


    这样一位跟踪者可能只是想弄明白和尼古拉交易的“弗萨克人”的住处，以及他们是否有其他阴谋，尤其是针对索伦家的阴谋，毕竟我刚才用了伊莲·索伦的名号，而后者失踪了很久，最近才重新出现，当上了“红发女郎”的船长……安吉尔思索片刻，决定不去管这位跟踪者，就让他发现自己的真正住处，顺利地回去汇报。


    否则，无论是杀死他，还是展现出让“猎人”都无法追踪的能力，都会让尼古拉和他背后的索伦家族更为警觉，得不偿失……


    如此想着，安吉尔闭上了眼睛，借着马车回到老实人市场区的路途稍作休息，恢复刚才频繁进出镜中世界消耗的那一丝灵性。


    ……


    傍晚，安吉尔再次从暂住的“河畔酒店”离开，刚出门就觉察到那道隐秘的视线，确认了“猎人”跟踪者尚未离去。


    “他没有试着进入酒店，只是守在门口，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索伦家和尼古拉并没有太多恶意，只是想确认我的身份，以及是否和伊莲有关……”


    她嘀咕着，继续利用雇佣马车出行，前往线人达尼奥的笔记中记载的一处每周五晚举行的非凡者聚会，这是列表中少数不需要熟人介绍，只要知道口令就能进入的聚会，档次必然不高，但也能让安吉尔买到一些用于制作符咒、子弹的灵性材料，用作夜间寂寞时间的消遣，以及对跟踪者的迷惑。


    毕竟一个走私军火的贩子除了联络生意就一直待在酒店里，也太过可疑了……


    感应着后方远远缀着的“猎人”的视线，安吉尔轻笑一声，按笔记中描述的频率和轻重程度敲响了一道隐秘的暗门。


    ————


    跟着《通灵》杂志的副主编，佛尔思·沃尔头戴兜帽，脸上挂着一个遮住面容的黄铜面具，走进了舍尔街警察局对面的一栋四层楼房。


    地下杂志社开在特里尔核心的区域，非凡者聚会在警察局对面举行，特里尔的风尚果然不是我这个鲁恩人能理解的，要不是我想碰碰运气看能否买到“记录官”需要的另一件主材料，才不会冒险来这里……“魔术师”佛尔思嘀咕着，稳了稳脸上的面具，看着这位神神秘秘，甚至有些疯癫的副主编以三长两短一长的间隔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佛尔思跟着这位在知道她对神秘学感兴趣后，很快提出带她参加聚会的副主编进入了昏暗的走廊，向建筑深处走去。


    她一手已经悄悄摸向了斗篷下方的“莱曼诺的旅行笔记”，这本笔记经过塔罗会众人使用后，已经记载了多个防守、进攻的非凡能力，一个能迅速脱离危险的“旅行家之门”，甚至还有半神级别的闪电、龙卷风。


    如果有埋伏，我就扔下龙卷风，再“传送”离开，最后用“镜子替身”干扰占卜，逃之夭夭，龙卷风的动静一定会引来警察和官方非凡者，把这帮人都抓起来……她脑中已经构思完了整个逃命的过程，还没来得及思考序列7的灵性是否足以让她这样做，就感觉眼前一亮。


    黑暗的走廊尽头出现一扇开着的门，内部沿墙边点着很多蜡烛，密集的烛光映出随意坐在房间内的十来个黑袍人。


    这瞬间，佛尔思有了自己加入邪教，正在参加隐秘会议的错觉。


    但和“塔罗会”相比，这里的格调不知道低到哪去了……


    她暗暗嘀咕着，跟着副主编进了房间，小心翼翼找了角落的椅子坐好后，正中的单人沙发上那位身材高大，同样穿着兜帽长袍的男子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聚会开始吧。”


    随着他的吩咐，几位头戴面具的侍者搬上了一块带着轮子的移动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交易需求，除了货币单位是因蒂斯的费尔金，其他和贝克兰德的聚会没有太多不同。


    好熟悉的流程，等下不会有侍者来我身边递出纸条，让我把需求写在上面吧……


    佛尔思心头一紧，脑中浮现了以前参加非凡者聚会的记忆，就在她四下张望时，真的有一位侍者穿过杂乱摆放的桌椅向她走来，递出了一张纸条和铅笔。


    “您第一次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写在纸条上，由我们刊在黑板上，或者直接喊出交易物，唔，k先生推荐前一种，除非您不怕离开后的跟踪和偷袭。”


    侍者低声介绍着聚会的规矩，面具后的双眼眯起，很是贴心。


    但佛尔思的耳朵已经屏蔽了其他的话语，只留下了一个词。


    “k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