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犹豫地，舍瓦尔·杜马扔下手上碍事的公文包，伸手从风衣暗袋里掏出一撮银白色的粉末，洒向走廊一侧。


    粉末飘散间，一道跟他一样身穿风衣、头戴丝绸礼帽，脚踩锃亮皮鞋的“舍瓦尔”身影大踏步向前跑去，目标是走廊中央的楼梯。


    而扔出粉末的这个舍瓦尔则回过头去，轻手轻脚地打开办公室的门，钻进去后随手将其反锁，深吸一口气，看向熟悉的办公室。


    他知道，“巫师”的魔法制造的幻影用不了几秒就会被官方非凡者识破，而他争取的，也就是这几秒时间。


    这个身份只能抛弃了……立即利用镜中通道离开，随后向其他人示警，让他们也马上撤离……可恶，到底是谁暴露了我的身份！


    脑中思绪万千，舍瓦尔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一边捏向手腕处的透明袖扣，一边迅速来到自己办公桌旁的柜子边，打开柜门，看向门内侧的一面半身镜。


    ——在人人追求时尚的特里尔，办公室里有一面用以整理着装，保持形象的镜子是很常见的事。


    而这也是“镜中人”赖以脱身的最后手段。


    此时，这面半身镜表面已经变得模糊，内部仿佛有无数条幽暗、深邃的通道，如蛛网般交错，延伸向不同方向。


    这是中序列的“镜中人”相比他们低序列，甚至是普通人同类的特殊性，他们能让自己整个人进入“镜中世界”进行穿梭，而非只能传递信息！


    见通道被成功激活，舍瓦尔心中的重担放下了一半，他身体前倾，手脚并用，仿佛训练过无数次一般飞快钻进了柜门内侧的半身镜，只剩一双穿着皮鞋的脚露在外面，而这双脚也迅速回缩，眼看就要进入虚幻的镜面，彻底离开现实世界。


    但下一秒，他仿佛被谁踢了一脚，身体一个后仰，竟从昏暗的镜中世界掉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在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一路滚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撞在实木桌腿上才回过神来。


    呆愣地看着重新恢复明亮，映照出办公室内场景的半身镜，舍瓦尔耳畔还回荡着一道极具诱惑力的笑声。


    那是嘲笑这位“镜中人”穷途末路，让他无比绝望的笑声。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几名披着风衣，衣扣均为金黄色的男子一拥而上，几乎挤满了整個房间，瞬间将还没来得及站起的舍瓦尔围在中间，几根黑洞洞的枪管从不同角度指向他的脑袋，断绝了这位“镜中人”兼“巫师”任何反抗的念头。


    “舍瓦尔·杜林，你涉嫌勾结邪教的事情败露了，乖乖跟我们去裁判所走一趟！”


    为首的金发男子一手持枪，一手握着正不断震动的黑色镜子碎片大喊道，胸口的太阳圣徽在窗外过于猛烈的阳光下烨烨生辉。


    镜子碎裂声，被阳光隔绝在内部的枪声和惊呼、咒骂不断在狭小的办公室内响起，片刻后，一脸颓然，一只眼眶淤血肿起，风衣被撕破，头顶礼帽不见踪影的舍瓦尔被几名怒气冲冲的“净化者”押送下楼，塞进挂着太阳圣徽的四轮马车，偷偷离开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双紫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待马车远去后，才消失在街对面的一块玻璃中。


    ————


    “难怪永恒烈阳教会的净化者们‘声名远扬’，特里尔的地下聚会谈宗教裁判所而色变，他们的行事手段比‘代罚者’还强硬，如果不是要避免被其他‘镜中人’发现，这些遭到反抗的净化者应该会把舍瓦尔拉到街上示众吧……”


    全程旁观了抓捕舍瓦尔·杜马行动，甚至还在对方逃入镜中世界时把他给一脚踹出去的安吉尔感慨着，从林荫大道另一边的玻璃窗钻出，出现在无人的小巷内。


    在人生地不熟的特里尔，她可不敢长时间在镜中世界逗留，就连赶路也尽量雇佣马车，而非利用免费、方便的镜子魔法。


    “算上在红公主区被‘机械之心’抓住的组长索菲·梅洛，以及刚才栽在‘净化者’手里的舍瓦尔·杜马，所有暴露的‘镜中人’都已经被捕了……现在才到中午，特里尔的官方非凡者效率还是挺高的……”


    忙碌了一上午，赶了几个场子的安吉尔总算放下心来，站在车水马龙的林荫大道上，独享着自己心底逐渐涌上的喜悦。


    至少现在，“镜中人”的事已经告了一段落，而后续的情报，要等“机械之心”和“净化者”们对镜中人进行审讯、占卜、通灵后，分享给“值夜者”，她才能知道。


    而在昨晚对达尼奥的逼问，在对方陷入绝望后利用“疾病”杀死他后，安吉尔对“绝望”魔女的扮演方式也有了一定的总结：


    使敌人陷入最深层次的绝望后，再杀死他们。


    这有点像晋升序列4的仪式，在杀死陷入绝望的半神扎特温时，安吉尔能感受到对方的极端情绪在自己服食魔药时起到了稳固灵体，避免魔药内精神残余对自己产生影响的作用，按照这种解构仪式本源的思路，或许不杀死一位半神，而是杀死大量陷入绝望的普通人，也能起到替代作用。


    反过来说，“绝望”的扮演，不但可以像“绝望女士”潘娜蒂亚那样在大雾霾中造成数以万计的死伤，也能以高位的非凡者代替，在短时间内迅速消化体内的魔药。


    比如“欢愉”魔女时期我的消化速度，就让萝拉都感到惊讶……想到这里，安吉尔感觉脸上有些发热，下意识看了看身旁，见路人并未发现，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在特里尔就只剩两件事了……‘魔女教派’的踪迹可以从赛薇莉亚那里入手，她目前的身份我已经从达尼奥那得到，随时可以找上门去；另外就是有污染泄露，和‘镜中人’有关联的市场大道13号，那栋被烧毁的建筑……”


    在心里稍作评估，她就决定了两个目标的先后顺序。


    ……


    温泉区，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中，园丁正顶着烈日，辛勤地修剪着花园内的植被，让它们保持设计者心目中的完美模样。


    花园中央那栋颇具后罗塞尔时代风格的别墅三楼，黑发灰眸，面容姣好，全身散发着女性魅惑力的赛薇莉亚·兰登披着丝质长袍，目光看似在望向下方的草木，实际却失去了焦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唉……”


    她轻叹一声，关上了窗户，回过头来。


    一位黑发披肩，圆脸上长着几粒雀斑的年轻女性正站在她身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