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再次出现深红色光芒后，伦纳德发现周围的灰雾、宫殿和一位位身份不同的塔罗会成员全部消失，被狭小逼仄，气味还算能闻的盥洗室替代。


    呼，每次前往“愚者”先生的国度的经历都是如此神奇，让我怀疑祂是一位与七神同等的神灵……伦纳德坐在合着盖子，垫了报纸的马桶上，没有急着起身，更没撤除保护他隐私的灵性之墙，而是默默思考着之前聚会上交流的一切。


    “太阳”先生即将成为序列5，又一位塔罗会成员要晋升了，他们的晋升速度非常快，看样子不但熟知扮演法，而且拥有远超常人的资源，要么是某个组织中的中坚力量，要么有着某位大人物的帮助……呵，我又何尝不是呢？


    埃姆林居然也是塔罗会的一员，看样子他购买“火种”手套并非因为是“命运隐士会”的一员，而是塔罗会的委托……他和夏洛克·莫里亚蒂，也就是克莱恩认识，是为他买的？


    “正义”小姐能接触到王国顾问赫温·兰比斯，甚至被对方暗示打探两党之间明争暗斗的情报，必然是王国顶级的贵族之一，会是哪位公爵的女儿？甚至是某位公主？


    “魔术师”、“审判”等人想对那位欺骗了她们的血族展开报复，还邀请我参加，呵，这既契合“红手套”的职责，又能分到一份战利品，还能加强塔罗会成员对我的印象，要好好策划一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行动，而是……


    思索着，他压低声音说道：


    “老头，我和克莱恩、安吉尔商量好了，初步拟定了计划，安吉尔拥有的“偷盗者”神奇物品是序列4的，会成为引诱阿蒙分身前来的关键，而克莱恩则能招来‘隐秘’的力量帮助，你说的条件都达成了，他们正式询问你，是否加入对‘阿蒙’分身的歼灭行动。”


    “呵，没那么简单，”他脑袋中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立即回答道，语调低沉，并没有被伦纳德高昂的情绪感染，“首先，就算拥有偷盗者途径的神奇物品作为诱饵，也要防范阿蒙们集体出动，而非只来一个，对一位经验丰富的‘偷盗者’天使之王来说，后者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错误；其次，他要能甄别被寄生、被替换命运的普通人，否则等那件神奇物品遗失，恐怕才能意识到阿蒙来过，这相当于给他送食物，还是自助餐。”


    “他提到过这一点，说应该可以有效辨认出命运的问题，唔，他说会先去一位命运的天使那里咨询一下……”


    伦纳德补充道。


    “命运的天使……果然，他是隐秘与命运的眷者，”帕列斯那衰老的声音感慨道，“那就没有问题了，我同意参加，你跟他们提了我的要求吗？”


    “提了，他们答应将三分之二的‘时之虫’交给你……老头，那里面有‘偷盗者’的非凡特性？”


    “在我手里才是，在他们手里，特性会飞快流逝，只剩下‘时之虫’作为符咒材料，真是暴殄天物。你那位魔女同事要是当时能尽快将三条获得的‘时之虫’交给我，我们这次行动的把握会大很多……算了，你尽快和他们确定时间，布置陷阱，另外，搜集一些你能用上的强力物品或者符咒、子弹，加强自己的实力，还有他们的。”


    她当时怎么可能知道，而且你说见到阿蒙的分身，他们能逃掉就算幸运……用无法被帕列斯探知到的思维嘀咕了几句后，伦纳德坐在马桶上点了点头。


    “那个聚会上有一件不错的神奇物品，能够释放闪电攻击敌人……”他将“海之言”的作用和负面效果告诉了帕列斯，“……伱能解决那些负面效果吗？尤其是自行抽打主人的那個问题。”


    “你说的这叫封印物，该被关在查尼斯门后面五十年，那会让它乖一些……不过听起来它具备某些活着的特性，你买下来吧，我应该能让它听话一点。”


    苍老的声音以自信的语调说道。


    伦纳德心中一喜，一边计算着自己的存款是否足够买下一件序列5的“封印物”，一边继续与帕列斯商议着行动的要点，并记下需要转达给克莱恩和安吉尔的部分，计划着再来一次昨晚那样的“临时会议”进行转达，这才撤除了灵性之墙，装模作样洗了洗手，离开了盥洗室。


    他现在身处东区的“深眠教堂”地下的区域，这里由于大雾霾后教区划分变动才被重新修缮、启用，和他待过的廷根市圣赛琳娜教堂和北区的圣赛缪尔教堂不同，并没有单独为值夜者们布置的安保公司或侦探社，一小队值夜者只能待在教堂地下的查尼斯门旁，休息、工作都不太方便。


    因此没走出几步，他就来到了办公区域，正面碰上了急匆匆赶来的“掘墓人”罗莎。


    后者见到伦纳德就加快了脚步走来，面色焦急，开口说道：


    “伦纳德，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凶杀案别说在东区，就是更安全的其他区域也几乎每天都有发生，伦纳德刚想开口反问这有什么奇怪的，但突然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快速问道：


    “连环杀人案？”


    在他目光的压迫下，罗莎缓缓点了点头。


    ————


    两人赶到现场时，东区的警察已经遵照命令封锁了案发地点，询问了周围的住户，并找到了一些线索。


    “一小时前附近公寓的住户闻到焦臭，前来查看时发现在家中死亡的死者……又是黑帮成员……和上次案发相隔五天，频率明显加快了，凶手似乎变得更加焦急了……”


    听着一位中年警长的叙述，身穿高级督察制服的伦纳德在心中总结着，罗莎走在更前面，第一时间来到死者身旁。


    那是一具站立在客厅，两腿并拢，双臂张开的男性尸体，他和之前四位死者一样，浑身焦黑，只剩眼球和眼眶附近的皮肤保持完好，双眼圆瞪，似乎在望着前方的某个事物。


    罗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有其他发现，于是赶开了几名守在现场的警察，等他们如蒙大赦钻出仍有脂肪被高温烧灼后的恶臭的客厅，才开始仔细检查起尸体来。


    伦纳德则更关心神秘学方面的线索，他尝试进行通灵，不出意料地发现周围的自然灵都被某种力量所驱散，死者的灵体也在某种湮灭性质的力量中毁于一旦，无法沟通。


    至于“安魂师”不擅长的占卜，更是一无所获。


    啧，要不要叫克莱恩来试试，他都是半神了，肯定能占卜出些什么……伦纳德立即萌生了寻找外援的想法，但很快在某种难以言说的自尊心因素的影响下放弃了这一点，转而看向死者的尸体。


    咦，奇怪……


    换了几个角度，他越看越觉得死者的造型像是某种宗教仪式所用的姿势，但一时无法确定，眉头越皱越深。


    “永恒烈阳！”


    一旁的“掘墓人”罗莎突然叫道。


    什么？


    伦纳德一愣，突然想起，死者竖直站立，双腿并拢，双手张开，呈拥抱姿势的造型是“永恒烈阳”的信徒赞美太阳时的动作，这在教会内部的典籍中提到过，但鲁恩王国没有“永恒烈阳”的教堂，信仰这位神灵的信徒极少，他早就给忘了。


    而且被烧死的人通常会呈现四肢屈曲、抱在胸前的蜷缩姿势，不太可能摆出这样张开双臂的形状，必然是凶手杀死对方后再布置的现场，以赞美神灵的姿势挑衅警方，挑衅值夜者！


    伦纳德又想起卷宗上那四名连环杀人案的死者，有了“赞美太阳”的提示，他很快发现那些尸体摆出的造型是各个隐秘教派祈祷时的动作，其中甚至包括“极光会”这种名气很大的邪教组织。


    先是邪教，然后到了正神教会么……他嘀咕着，无法想象某具尸体摆出在胸前画下绯红之月的动作，焦黑的尸体上仅有胸前保持完好的恐怖场景。


    就在他思考时，刚才带领他进屋的中年警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还带着一位看起来不到十岁，穿着脏兮兮的亚麻短衫的小男孩，有些紧张地说道：


    “长官，我们找到了一个目击者，一个流浪儿，不知道从哪弄到的钱，刚买了一大堆面包……他很可能见到了凶手。”


    随后他看向身旁的孩子，语气立即变得凶恶：


    “快过去，把刚才的一切都告诉高级督察先生！”


    目击者……唔，由于杀人案一直没告破，东区的警方比较紧张，致使出警速度和通知教会的效率大幅提高了，此时离案发刚刚一小时，这才找到了之前没遇到过的目击者……伦纳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带这个由于营养不良，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小的孩子来到紧邻客厅的起居室，避开了那具在赞美太阳的尸体，让罗莎安抚着紧张的小孩，自己则站在门外，一手抚额，靠在墙上。


    下一秒，他转身进入了房门，原本的起居室则变成了杂乱的小巷，穿着满是补丁的亚麻衫的流浪儿怀里抱着半条满是灰尘的面包走过这间公寓的后门，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一般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坚硬的黑面包滚出去老远。


    尚未关上的房门边，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勾勒而出，她披着黑色的兜帽斗篷，斗篷系在胸前，遮掩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兜帽阴影下淡红色的嘴唇紧抿着，似乎在犹豫是否解决掉这个目击者。


    她目光在滚到污水中的面包上停留了一瞬，扔下两枚5便士的硬币，如夜莺般的嗓音出现在伦纳德耳畔：


    “赶快离开这里，自己去饱餐一顿吧。”


    惊喜的流浪儿忙不迭地点头，捡起硬币，又将面包拿起，在衣服上擦了擦，转身飞快地跑了，梦境随着他的离去而崩塌。


    伦纳德睁开双眼，仍靠在墙边，房间内传来小孩醒来后的惊呼和罗莎的安抚。


    找到你了……他嘴角上翘，脑中回忆着刚才见到的凶手的特征。


    身高约1米7，棕发，下巴偏圆，嘴唇薄而宽，声音很有特点，能再听到的话，我应该可以认出她……


    最重要的是，对方展示的能力有“隐身”和“教唆”，毫无疑问，正是一名女巫。


    邪恶的、嗜杀的、属于“魔女教派”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