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安吉尔享用完晚餐，乘坐马车在女仆的陪同下来到了北区的圣赛缪尔教堂。


    她没有让马车停在广场旁，而是隔了半条街道就停了下来，随后，安吉尔扔下女仆和车夫，稍作乔装，在斗篷下利用“虚伪”指环变成了一名黑发圆脸，有几分特莉丝长相特色的年轻女性，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教堂的祈祷厅。


    听了一段弥撒，她来到奉献箱前投下了5镑，接受了一位陌生牧师的感谢，见无人注意自己，正要往祈祷厅一角的密门走去，却发现那里一前一后钻出两道人影，恰巧堵在了安吉尔面前。


    是邓恩·史密斯和戴莉·西蒙妮！


    安吉尔下意识就要侧身躲避，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廷根一别后，还没和这两位同伴好好聊过，哪怕是北方邦库克瓦城内联手解决因斯·赞格威尔时也只是浅显地聊了几句，遂只是将面部偏向一侧，待重新转回来时，已经恢复了金发紫眸，容貌更接近廷根时期的容貌。


    “安吉尔！”


    戴莉的目光刚从身旁头戴黑色丝绸礼帽，披着风衣的邓恩身上收回，就注意到身前那熟悉的身影，轻呼了一声。


    “是我，戴莉女士。”


    安吉尔笑着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和这位年龄不比自己大多少，但却显得有些老气的女士拥抱了一下。


    当然，和在廷根、恩马特时相比，戴莉此时已经不再用那副夸张、阴暗的妆容掩盖自身的美貌，作为对自己的保护，而是像贝克兰德的一般女性那样画着淡妆，洒上一点香水，让自己干净、飒爽，也让安吉尔忍不住在她怀中吸了吸鼻子。


    “好了，戴莉，安吉尔应该是要下去找大主教阁下，我们不要耽误她了。”


    一旁的邓恩说道，嘴角同样带着笑容，看着这位自己亲自招进“值夜者”的前队员。


    按照安吉尔的记忆，表现有些叛逆的“通灵者”应该会调侃几句，而非直接遵照邓恩的意见，但戴莉却轻轻“嗯”了一声，就此放开了安吉尔，让开了通往教堂地下的密门。


    这反倒让她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尤其是邓恩队长，内心不禁怀疑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的发展是否超出了自己的预计。


    “咳，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的邓恩轻咳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下周二，也就是8月16日，我想邀请你和克莱恩在北区阿尔卡街的老维尔餐厅聚一聚，人不多，我，戴莉，你们，还有伦纳德。”


    都是知道他“还活着”的人……安吉尔暗暗想道，疑惑地反问：


    “贝克兰德也有老维尔餐厅？”


    她还记得在廷根第一次和值夜者同事们聚餐的地方，记得餐后冰淇淋的味道。


    “只是同名而已，但我觉得这样更有，唔，用戴莉的话来说，仪式感，”邓恩轻笑一声，瞥了身旁低声纠正“是罗塞尔大帝说的”的戴莉一眼，“那天是我的生日。”


    原来如此，他不会是想借那个机会，和戴莉女士……安吉尔脑中思绪闪过，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通知克莱恩的。”


    和两人告别后，安吉尔沿着密门后的通道不断向下，出示圣徽通过了两道关卡，在地下二层时拐出楼梯间，没有继续深入“值夜者”和“红手套”的驻地，而是朝属于大主教的办公室走去。


    在安东尼·史蒂文森的办公室前，她又遇到了一位熟人：伦纳德·米切尔。


    后者刚从安东尼的办公室走出，恭敬地关上门，一回头就注意到因为刚才与戴莉、邓恩交流而恢复了容貌的安吉尔，像见了鬼一样后退两步，差点又钻进了大主教的办公室。


    “你怎么了？”


    安吉尔被他半是惊恐，半是审视的眼神看着，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事，”伦纳德立即摇了摇头，身体也站直了，就是贴在门上的姿势有点怪异，“你找大主教阁下？”


    “嗯，晋升之后，我觉得还是要通知一下他。”


    晋升……听到这个词，伦纳德表情变了又变，片刻后才稳定情绪，点了点头，让开了背后的房门。


    看着那名“不老”魔女以不自主散发出一丝魅惑的优雅步态走进大主教安东尼的办公室，伦纳德嘴角抽动了一下，迅速回过头，离开了这一层。


    直到走出教堂，踏入绯红照耀、星光点缀的广场，他才侧着头小声说道：


    “老头，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吗？”


    过了片刻，那道苍老的声音才从他耳畔响起：


    “很奇怪，这次看来，她确实很像我之前见过的‘不老’魔女……至少那种气质难以伪装……但之前见到她时并非如此。”


    我就知道祂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伦纳德撇了撇嘴，用脚驱赶开逐渐围上来的鸽子，继续问道：


    “那枚符咒呢？我从她那得到的，利用‘时之虫’制作的符咒，确实如她所说拥有重创半神的威力吗？”


    “如果直接命中，甚至可以杀死圣者，但对天使作用不大，而且会一击耗尽你的所有灵性……这属于你的底牌，好好把它贴身带着。”


    他脑海中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缓缓说道，随即发出一声感慨：


    “奇怪，这些符号，我在第四纪那场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中见过……”


    ————


    推开大主教办公室的房门，安吉尔进入其中，见到了那位外表打理得极为干净，就连身上的大主教长袍都极少皱褶的老人。


    “大主教阁下，”安吉尔找了张椅子坐好，开门见山地说道，“感谢你的帮助，我已经利用那份‘不老’的非凡特性成功晋升了。”


    “恭喜你，‘女神之影’安吉尔小姐，”安东尼语调淡然地说道，似乎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在这件事上，应该赞美女神。”


    当然，我知道这是女神的恩赐，我已经在家赞美过了……安吉尔腹诽着，随这位大主教一同在胸口点出绯红之月，虔诚地对女神献上了祷词。


    随后，她将探索“不老泉”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安东尼，和在塔罗会上一样，隐去了部分细节。


    至于收获的非凡特性，安吉尔压根就没提，安东尼也不问，两人颇为默契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除了这件事，她还向大主教询问了海妖艾莉儿原本所属的戴诺斯岛安眠教堂的情况，据安东尼所说，这座教堂在三个月前释放了一批被驯化成为黑夜女神信徒的海妖，让它们回归大海，艾莉儿或许就属于这个族群。


    “但是安眠教堂会时刻监视这些海妖的动向，尤其是防止它们被捕猎，又或是成为某些序列晋升的材料……你说的一整支族群因为内讧而消亡的事，我会向那边询问的。”


    安东尼翻了翻一旁书架上的卷宗，片刻后向安吉尔说道。


    看来不是教会刻意为之……之前被“安排”的次数太多了，我都要以为艾莉儿是教会，甚至是女神刻意送来的……安吉尔嘀咕着，转而聊起另一个话题：


    “‘女神之剑’阁下在贝克兰德周边搜索那座遗迹的结果如何？”


    “一直没有实质性的收获，我们怀疑那座遗迹的位置在很深的地下，只有通过某种特殊方法才能进入，而随着内部建造的完成，以及某些事准备完毕，这条通道已经被封上了……当然，塞西玛还会继续带队搜索，这是出于迷惑那些暗中之人的行为，剩下的探索，也许还要落在王室内部。”


    安东尼回答道。


    “是指乔治娜女公爵所代表的那一派王室力量吗？”


    安吉尔若有所思，反问道。


    在那次见了乔治娜之后，她曾写过一封密信将这件事汇报给大主教安东尼，此时见他提起王室的问题，自然想到了这位半神。


    “没错，现在王室内部由于对战争的倾向以及政见的不同，已经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派别，女公爵所属的派别倾向于保守，内部有不少女神的信徒……相比主战派和态度暧昧的国王乔治三世，圣堂倾向于她。”


    安东尼神色淡然，将教会在政治分歧中站队的事说的如同在选择明天主持弥撒的主教。


    这种事我真不想参和……但说到底，成为序列3的圣者之后，我想不站队也不可能，更何况这是圣堂的决定，等于是女神的意思……安吉尔感慨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借助王室内部三大派别之一，他们或许才能得到所需的信息，弄清大雾霾后的真相，以及那座隐藏在贝克兰德郊外的神秘遗迹的用途。


    “最后还有一件事，关于你的薪资问题，”大主教安东尼见安吉尔仍在低头思索，再次开口，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女神部队’的津贴并不是以魔药序列而定的，因此你晋升后不会有改变……但是在大雾霾后由教会查封的赛薇莉亚·兰登子爵夫人拥有的产业，包括西区的别墅和其他几处房产，东切斯特郡的土地与产业，都会遵照她的指定，交由她的侄女艾琳·沃森所有。”


    “这些土地和产业目前处于公共管理之下，等候它们的主人回到贝克兰德，而如果你不方便以这个身份再次出现，教会可以替你折价处理，按照最近的估价大概是……12万镑。”


    等等，这些所谓的房产不是赛薇莉亚那个跑路的魔女留下来恶心我这个假侄女的吗？


    安吉尔思绪有些混乱，但在金钱的诱惑下瞬间抓到了重点：


    赛薇莉亚以为我要么会死在大雾霾中，要么不敢以“艾琳”的身份公开接受这份馈赠，但我现在是黑夜教会的人，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一点，完全可以把这12万镑的资产收下，以免便宜了其他人！


    想到这里，她迅速摆出了灿烂的笑容，问道：


    “那么，我该如何接收这份产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