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喊出声的并非倒地的男子，而是跟着安吉尔回到房间内的奥黛丽。


    从“催眠师”开始，观众途径的非凡者就会获得相当大的身体素质增强，在受到物理攻击时更是能本能地在体表制造一层鳞片，根据奥黛丽的试验，就连普通的利器都无法穿透这层鳞片，手枪子弹她没试过，但应该也不行。


    因此，序列更高的“梦境行者”必然也有相关的强化，能抵御刀枪伤害，寻常的拳脚攻击自然毫无作用。


    但“皇后”小姐居然随手一拳，就把他给打死了？


    她下意识把自己代入了倒在地上的“梦境行者”，为这位刚才还和自己战斗的“观众”感到一丝丝惋惜。


    要是克莉丝汀用这种力量控制我，恐怕我也毫无还手之力……她暗暗嘀咕着，突然发现地上的男子仍有缓慢的呼吸，胸口也不断起伏，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死了”。


    “只是被直击心脏，陷入了昏迷而已，在公爵的府邸杀人，不管什么原因，肯定会被严加审查的吧。”


    安吉尔随口说道，四下看了看，随手拿过一面休息室的梳妆台上的镜子，抚摸着镜面，准备进行魔镜通灵。


    她没有直接用双眼替代镜子进行通灵，自然是为了防止后续的调查中被发现使用了高于“欢愉”魔女的能力，导致身份暴露。


    奥黛丽则回头关上、锁好了房门，以免有人误闯入这里，随后才重新回到安吉尔身旁，好奇地看向表面不断荡漾着波纹，内部一片漆黑的镜子。


    片刻后，男子那戴着礼帽的模糊身影出现在镜子中，他表情淡漠，目光呆滞，如同一具死去的尸体。


    活人被通灵也会呈现这种死了一样的模样么……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奥黛丽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发现他呼吸平稳，脸色还算红润，这才安下心来。


    安吉尔没有在意蹲在一旁满脸好奇的奥黛丽，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


    “瑞文·迪翁，军情九处中校，负责保护尼根公爵府邸的安全。”


    啊？他是这座府邸的护卫？难道一切真是误会？


    没等安吉尔细想，镜子中的瑞文继续说道：


    “但我同时还负责在尼根公爵身旁搜集他与其他贵族、议员的交流信息，并定期向军情九处负责这件事的副处长，科尔格少将汇报。”


    被通灵的目标往往非常老实，甚至会主动将提问者没注意到的细节和盘托出，因此安吉尔对这名“梦境行者”担负双重任务的身份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抬起头，和奥黛丽对视了一眼，随后继续问道：


    “你跟踪、袭击奥黛丽·霍尔的目的是什么？”


    瑞文·迪翁立即用有些虚幻缥缈的语气回答道：


    “她与乔治娜·奥古斯都有了短暂接触，后者随即前往餐厅与霍尔伯爵、尼根公爵进行了谈话，我想从她身上了解一些谈话的细节，所以跟踪她来到了无人的休息室。


    “但没等我找到机会，奥黛丽·霍尔就准备离开，还正巧撞到了躲在门旁的我身上，导致我的‘心理学隐身’被破除，为了防止她向公爵提到此事，我只能对她出手，准备先制住她，再进行深度的催眠，消除这件事的影响。”


    “没想到她也是‘观众’，还反过来把你催眠了？”


    安吉尔轻笑一声反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这可是栽在比自己低一个序列的同途径非凡者手中的“梦境行者”，哪怕对方有“幸运发夹”和“星环额饰”等神奇物品的帮助，但那不都是她用钱买来的嘛……


    镜中的瑞文·迪翁表情变得僵硬，片刻后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看来事情已经明朗了，这位军情九处的“间谍”明面上的身份是尼根公爵的非凡者护卫，暗地里却做着情报收集的工作，这次被奥黛丽撞到纯粹是出于倒霉，但按结果来说又是“幸运”的发展，真说不好那件“灾祸教士”特性制作的发夹的效果是好还是坏……


    安吉尔思索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趁瑞文的身影还未变淡时，追问道：


    “你知道‘心理炼金会’吗？”


    她本能地怀疑这样一位序列颇高的“观众”和赫温·兰比斯所在的隐秘组织有一定联系，而这个问题从对神秘学世界有一定了解的她口中问出来，并不显得突兀。


    “知道，军情九处做过相关调查，但他们隐藏的很好，我们没有得到什么线索。”


    他要是回答不知道，我或许会怀疑他被“催眠”忘掉了一切，但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安吉尔皱起眉头，看着镜中瑞文·迪翁的身影淡去，镜子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她的灵性有了一丝悸动，觉察到走廊中有人快速接近，遂抬起头看向奥黛丽道：


    “我在这里守着，你去通知霍尔伯爵吧，把瑞文·迪翁的回答告诉伯爵阁下，由他去转达给尼根公爵，让他们为这位间谍头疼吧。”


    奥黛丽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门就被大力地推开，乔治娜·奥古斯都那优雅却富有力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被从内上锁的锁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仿佛在某种力量下自行解开了。


    “不用了，要是这里几名非凡者打了一架我们都不知道，那提里奥·尼根恐怕用不了半年就又得把自己的爵位传给他只有十岁的儿子了。”


    这位女公爵调侃似地说道，大步走进休息室，看向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梦境行者”瑞文，轻哼了一声，显然是认识对方。


    果然是她，隔着很远就能感觉到她那种不加掩饰的威严感……安吉尔“惊讶”地起身、回头，眼中流露出找到了靠山的喜悦，但紧接着就小心地隐藏起了自己的心思，低下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


    乔治娜转而看向安吉尔，询问道。


    安吉尔瞥了在一旁站着的全无之前与“梦境行者”战斗的气势、变回了柔弱贵族少女的奥黛丽一眼，按照时间顺序将三人分别后奥黛丽遇到的跟踪，进行的战斗以及自己的魔镜通灵经过告诉了乔治娜。


    她没有做任何隐瞒，因为事后尼根公爵必然会调查一切经过，自己的隐瞒只会让人怀疑。


    而且她从一开始就没使用任何超出“欢愉”魔女的非凡力量，与奥黛丽的交流也仅限两人的正常关系，没有暴露“塔罗会”的存在。


    至于奥黛丽身上那一件又一件的神奇物品，都是“公款采购”，向霍尔伯爵报备过的，谁也挑不出毛病。


    因此乔治娜只是静静地听着安吉尔的叙述，不时询问一些细节，表情始终保持淡然，没有因为这位“间谍”试图打探她与尼根公爵、霍尔伯爵的交谈而感到意外。


    “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他一直在搜集情报，交给军情九处了，”片刻后，乔治娜轻叹一声，目光再次停留在仍然昏迷着的瑞文·迪翁身上，“事实上大部分由军情九处派出的非凡者护卫都肩负着这一任务，大家心知肚明，一般也不会让他们涉及重要的事务……但对霍尔伯爵的女儿出手仍然是愚蠢的行为，我们会处理之后的事的。”


    “处理？”


    奥黛丽疑惑地反问道。


    “让军情九处把人领回去，降职，调离岗位，或者干脆把他派到南大陆去……”乔治娜饶有趣味地看着奥黛丽，“又或者，你希望得到一些实质上的赔偿？”


    “不需要，乔治娜女士，这次事件中我并没有受到伤害。”


    奥黛丽露出从容的微笑回答道。


    “那就这样吧，这件事我会告诉霍尔伯爵的，他应该会为你今晚的行为而感到骄傲，”乔治娜嘴角也微微翘起，语调变得正式了一些，“另外，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你已经能熟练地运用这份力量了。”


    ————


    “乔治娜女士的那句话真的不是意有所指吗？”


    属于奥黛丽的豪华四轮马车中，这位脸颊微红，仍然有些兴奋的少女看向安吉尔，询问道。


    “我觉得她只是在夸奖你而已。”


    安吉尔并未敷衍，而是郑重地回答对方。


    今天晚上，塔罗会的“正义”小姐值得这番夸奖！


    听到来自安吉尔的赞美，奥黛丽脸上也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要不是车厢狭窄，她几乎就要像平时在家中那样，站起身提起裙摆跳上一段独舞了。


    结束尼根公爵府邸的小小风波后，安吉尔和奥黛丽一同离开了舞会，但并未乘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和奥黛丽一起，坐她的车送她回皇后区，以免路上再出现什么意外。


    而奥黛丽也借机把贴身女仆赶到了后方安吉尔的马车上，创造了与“皇后”小姐独处的时光。


    当然，两人并没有过多谈论今晚的小插曲，以免不经意间透露塔罗会的存在，又或是谈论到不该出现在两人口中的事。


    “希望爸爸不要让尼根公爵过于严厉地惩罚那位‘梦境行者’，毕竟整场事件都只是个意外……”


    兴奋劲头过了之后，奥黛丽又为已经清醒过来，但却被尼根公爵的其他护卫当场拿下的瑞文·迪翁担心起来。


    “意外，我觉得不太尽然，他的‘狂乱’几乎让你失控，这应该属于官方非凡者要尽力避免的事，而且……”


    安吉尔摇了摇头，正要进一步分析那位“观众”的动机，突然发觉奥黛丽身旁多了一道人影。


    他仿佛直接“跳跃”进安吉尔的视线中，身穿黑色外套、长裤，腋下夹着礼帽，胸口打着惹眼的红色领结，淡蓝色眼眸静静望着车厢内的其余两人。


    他是“心理炼金会”的评议团委员，“操纵师”赫温·兰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