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白之圣女”卡特琳娜提出以乔治三世的秘密为条件交换特莉丝奇克时，安吉尔是有那么一瞬间心动的。


    但她见过戴着蓝宝石戒指的特莉丝那如同被附身一般的诡异模样，知道“奇克”这个名字代表的意思，对于将其交给“魔女教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万一让“魔女教派”得到这个神降容器，所造成的破坏比大雾霾还要严重呢？


    而且，特莉丝策划了“苜蓿号惨案”，还试图诅咒那艘客船的幸存者，需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安吉尔会在完成“大雾霾”的调查后，把她交给值夜者，由圣堂审判，而不是把她送给邪恶教派，送给“原初魔女”。


    而相对的，另一名“痛苦”魔女，则可以成为最好的筹码，卡特琳娜从贝克兰德赶往南大陆的贝伦斯港，明显对她的女儿非常关注，无论是因为亲情、血缘的原因，还是不想丢掉这样一个天赋尚佳的后裔，都可以成为促使她答应交易的理由。


    “特雷茜？我不认为她会出什么事，你虽然把我困在了这里，但自己也无法前往南大陆，就凭那个红发的女孩，和她那几个非凡者手下，能对一名‘痛苦’魔女造成什么威胁？”


    卡特琳娜神色淡然地回答道，目光中满是对自己女儿实力的自信。


    ————


    “轰——”


    又一团火焰在沙滩上炸开，接连两道清脆的镜子破碎声响起，两名魔女借助身上携带的魔镜躲开了灼热的烈焰，却碰巧出现在同一个位置，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特雷茜使用的是她那把并没有太多超凡力量，但却坚固无比的细剑，长度占优，灵活不足；雪曼则挥舞着表面不断涌起烈焰的短匕，不断寻找细剑防御的死角，刺向特雷茜的身体各处。


    一个序列的差距，除了缺少“疾病”能力之外，雪曼在近身战斗中并没有太大的劣势，而她在初次引爆手中的“炎刃”时就破坏了对方的护身手镯，此时更显得游刃有余。


    但不断使用蛛丝牵扯自己的身体调整位置，骚扰对方，还接连两次引爆匕首上的烈焰，这让她序列6的灵性逐渐流逝，冰霜、黑焰的对抗也落于下风。


    这点细微的变化立即被特雷茜发现，她手中细剑连续刺出，逼迫雪曼只得利用“虚伪”指环的火焰跳跃暂避锋芒，接着，她身影于沙滩上霍然消失，进入了隐身状态。


    要逃？不，她想拖延时间，等待疾病发作……哪怕我们不断使用火焰清理周围的病原体，应该也已经有一部分漏网之鱼进入了身体，恐怕用不了一两分钟，高烧、咳嗽和四肢无力就会让我们失去战斗能力了……


    雪曼脑中思绪急转，就要引动匕首上的火焰再次发动“爆炸”，但却感觉精神一阵恍惚，灵性也难以控制。


    糟了，连续的各种非凡能力使用，灵性消耗得比想象中快多了……


    她刚有所明悟，暗处无数蛛丝就缠绕而来，有的坚硬如铁丝试图将她捆缚，有的柔软如指腹抚摸着她身体不同地方，让她心跳加快，血液涌动，加速了“疾病”发作的速度。


    轰——


    又一道烈焰自她身旁涌起，巧妙地绕开雪曼的身体，将四周的蛛丝点燃，在沙滩上绘出一副交错缠绕，覆盖了方圆数十米的范围，它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延伸，标出了隐身中的特雷茜的位置。


    “特雷茜！”


    伊莲大喊一声，引发烈焰的手并未放下，掌心迅速凝聚出另一把火焰长枪，向燃烧的丝线汇聚的位置投掷出去。


    与此同时，她双眼变为金色，瞳孔竖起，发动了“狂乱指环”附带的能力。


    被带着怒意的呼喊所吸引，特雷茜不由自主望向伊莲，正巧与她对视，顿时脖颈后仰，脑袋嗡地一下，各种杂乱的思绪涌出，身体轮廓逐渐勾勒而出，脱离了隐身状态。


    下一秒，她脆弱的身躯被火焰所覆盖，变成了一块块镜子碎片，与砂砾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处于爆风边缘，棕发被吹得四处飘散的雪曼眯着双眼，迅速在四周寻找着特雷茜“镜子替身”的落点。


    “在那里！”


    她指向沙滩与树林交界位置，那里出现一团阴影，转眼间不见踪影。


    又是隐身……雪曼提起匕首，就要利用尚未完全散去的烈焰跳跃到那个位置，却突然感觉喉咙有些瘙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即将发动的“火焰跳跃”也失败了。


    是“疾病”……刚才蛛丝传递的“欢愉”让我体内病原体发作的速度大大提前了……雪曼一手扶额，确定自己的体温已经超出正常，一手松开由于灵性匮乏已无法再点燃烈焰的匕首，摸向口袋。


    “伊莲，拖住她一会！”


    她向沙滩另一侧喊道，那边的伊莲一手握着火焰长枪，一手引动着身旁漂浮着的火鸦，正努力寻找特雷茜的位置，闻言点了点头：


    “小心，我也得病了，要尽快解决战斗。”


    她强装镇定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伊莲也中招了……按安吉莉卡小姐的介绍，“痛苦”魔女的疾病从发作到无法战斗，期间最多只有一分钟左右，而两分钟后就连保住性命都很困难了……雪曼抿着嘴，目光迅速搜索四周，无形的丝线也四处蔓延，在空气中漂浮着，试图触碰到隐身中的特雷茜。


    “呵，拖住我？再过一分钟，你们就乖乖躺下任我处置了，”不知何处传来特雷茜那讥讽的笑声，让雪曼和伊莲纷纷四处张望，“你们回头看看，那艘难看的红色帆船马上就要被‘黑死号’击沉了，到底是谁的时间更紧迫？”


    虽然明白话语中带着“教唆”的意味，但伊莲仍然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红发女郎”的位置。


    一红一黑两艘帆船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速度降低，几乎停滞在海面上，武器碰撞声，火焰爆炸的响动和隐隐的枪声不时响起。


    奇怪的是，两艘船上的持械水手却没有互相搏斗，而是纷纷捂住了耳朵，一股尖锐的、宛如指甲划过玻璃的噪音顺着海风传来，伊莲听出那是“海妖”艾莉儿的歌声。


    与吸引鱼儿主动跳进拖网的悠扬歌曲不同，这种近乎噪音的歌声会引发人心底的阴暗念头，让人或沮丧、或疯狂，无法保持基本的稳定情绪，对非凡者效果虽然不好，但完全能让一船普通人丧失战斗力。


    因此“黑死号”和“红发女郎”上，此时只有几名非凡者船员能够战斗，但相比集中了“疾病中将”整个船队精锐的前者，后者仅仅拥有五名非凡者，除了“幸运者”威廉和“女巫”蒂娅，其他的都是序列9的水手，毫无疑问在短暂的战斗中就落入了下风。


    要不是艾莉儿的歌声颇为照顾“红发女郎”的船员，主要在黑死号一侧影响他们，恐怕这艘本质只是货船，武装有所欠缺的三桅帆船早就被彻底占领了。


    就在这时，靠近贝伦斯港的位置，一艘几乎称得上是舢板的小船出现在夜色之中，在距离两艘交战的船只不到两百米时，一根炽白中带着青色的火焰长枪拔地而起，在海面上划过一道炫目的光芒，迅速扎中了“红发女郎”的甲板。


    轰——


    长枪爆炸，火焰涌起，绕过了“红发女郎”上正忍受着刺耳歌喉的船员，扫过那些攻上了甲板的“黑死号”非凡者们，将他们纷纷逼退。


    落点处硝烟弥漫，烧的焦黑一片的甲板上，站着一个金色短发，双眼碧绿，黑色马甲扣子解开，下摆随风飘动的男子。


    立即有不少水手认出了他是迷雾海上的“最强猎人”，手上沾着不少被通缉的海盗鲜血的“收割者”安德森·胡德，纷纷高呼起来。


    “没错，就是我，”安德森笑容灿烂，手中漆黑的短剑前指，口中说出的话让人气血上涌，“很高兴你们能认出我，那么麻烦配合一下，没有上悬赏令的海盗自己跳下海，剩下的按悬赏金额排好队，互相帮帮忙，把所有人捆好。”


    转眼之间，海面战场的形势逆转，一位序列5猎人的加入，让战力的天平无限向“红发女郎”倾斜。


    见“黑死号”上的海盗们都畏缩不前，显然被他的气势所镇住，安德森轻笑一声，脑中却幻想着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握着巨大左轮一同摆出威胁动作的帅气造型。


    “可惜属于我的那把左轮被那个金发小妞拿走了，她现在居然成了什么‘金色女王’……要不是看在‘铁血骑士’配方的线索上，打死我也不愿意跟她再扯上关系……那边的战斗似乎也快结束了，用不着我去帮忙……”


    他嘀咕着，说到“金发小妞”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偷偷看向四周，见无人发现，目光才瞥向不远处的沙滩，鹰隼般的目光迅速锁定了战斗中的三人。


    ……


    轰——


    就在安德森·胡德化成的火焰长枪投向“红发女郎”时，伊莲也变成了赤红的焰流，飞越大约二十米的距离，准确地落在了特雷茜身旁。


    同样灼热的烈焰扫过身旁隐身状态下的“痛苦”魔女，让她的身体轮廓出现。


    自火焰中出现的红发伊莲脸色沉静，动作稳定，压根不像是“身染疾病”的模样。


    能够操控火焰，净化身旁病原体的她对“疾病”的抵抗力远强于同序列的雪曼，刚才那副强撑的模样，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这是属于“阴谋家”的误导！


    和她对视的瞬间，特雷茜也明白过来，她表情有些扭曲地紧咬牙关，双手握持细剑，身体略微下压，猛地一剑向咫尺之外的伊莲刺出。


    这是“痛苦”魔女的蓄力一击，可以轻松穿透半神以下的任何防御。


    看着表情痛苦的特雷茜，伊莲眼中也闪过一丝犹豫，但及身的剑刃由不得她多想，只得将一直凝在手中的火焰长枪指向对方，以防守反击的姿势迎接对方的攻击。


    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撞击在一起，细剑和长枪掠过彼此，刺穿了对方的肉体。


    在最后的瞬间，特雷茜看着对方碧绿如水的眼眸，终究没有狠下心来，她剑尖偏移，指向了伊莲的左肩。


    噗，细剑刺穿了伊莲的肩膀，传至特雷茜手上的反作用力却有些空荡荡的，她凝神望去，发现面前伊莲已经化为了洒落的镜子碎片。


    与此同时，那柄火焰长枪也从特雷茜的肩膀穿过，把她全身点燃，烧成了一根细长的黑色魔杖。


    果然，她还是爱我的……


    不远处身影重新勾勒而出的特雷茜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喜悦，但疑惑旋即跟随而来：


    她的镜子替身难道是那名“欢愉”魔女给的？那可是要用血液涂抹才能产生联系的物体，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放心把血液交给对方的地步了……我都没取过她的血！


    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会不会，这个魔女的“欢愉”就是……


    脑中刚冒出纷杂的念头，特雷茜眼前就炸开了一团明亮的火焰，那名可恶的魔女从中一跃而出，两手空空，伸向前方。


    不，她手中抓着符咒！


    特雷茜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双手引动无形丝线瞬间缠向对方，却稍晚了一步，雪曼两手举起，分别抓着一枚刻印着复杂纹路的银片，几乎贴到了特雷茜脸上。


    “黑夜！”


    拗口的古赫密斯语传来，她手中的符咒爆开暗红色的火焰，一股静谧、安眠的力量逸散而出，迅速包围了特雷茜。


    总感觉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这位曾被连半神都不是的“金色女王”以同样手段解决的海盗将军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两眼一翻，双膝软倒，扑通倒下，在柔软的沙滩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与她一样的还有贴身发动“沉眠符咒”的雪曼，她曾多次尝试入梦，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且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两枚符咒叠加的效果仍让她摇摇晃晃地一头栽倒，和在心底已经把她大卸八块的特雷茜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