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问题……我还以为她会问一句“有没有爱过”之类的话，看特莉丝的表情，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安吉尔微微皱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印象。
但雪曼提到了“前”宫廷侍卫长，可以猜到这个梅森·迪尔伯爵就是斯特福德子爵的“前辈”，甚至是直接接了对方的班。
可这和雪曼又有什么关系？
安吉尔看向斯特福德子爵，后者表情淡然地回答道：
“认识，在我担任宫廷侍卫长之前，他统领王室卫队，保护王宫的安全，而我则是他的副手。”
“八年前，他因为参与了一场叛乱而被剥夺爵位、封地，当场处死，这件事是真的吗？”
雪曼似乎早就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任何犹豫就继续追问道。
“当然是假的，”斯特福德表情有了些许挣扎，但很快平静下来，回答着雪曼的问题，“实际上，他是因为发现了国王陛下的秘密，试图离开王宫通知三大教会，被发现后当场处决的……事后王室清扫了他家族的部分成员，放过了外围的那些，以及直系的孩子和女性，也算是对迪尔家族世代侍奉王室所作出的贡献的认可……而我则接任了他的职位，继续为国王陛下服务。”
“梅森·迪尔的死，你有参与吗？”
雪曼紧接着问道。
“没有，王室卫队中有成员举报了他的背叛行为，一位王室的半神亲自拦截、控制了他，让他直到上了绞刑架都没再说过一句话……但我不知道是谁，也没有人敢问。”
斯特福德缓缓回答道。
站在他面前的雪曼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目光瞥向安吉尔和特莉丝，见她们没有动作，又看向斯特福德，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个导致他被灭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位宫廷侍卫长摇了摇头，表情略显茫然，“似乎涉及王室与三大教会在多年前签订的契约，我猜……那是……”
说到这里，他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埋藏在记忆深处，还被人上了一把锁。
安吉尔位于意识大海中的虚拟人格也感受到属于斯特福德的小岛出现了晃动，就连那些被她改动的部分也变得不太稳固，连忙开口道：
“好了，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
斯特福德那较高的发际线下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表情有些狰狞。听到安吉尔的吩咐，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缓过神来，直接瘫坐在地上，像是被那瞬间的挣扎和犹豫耗尽了所有力气。
安吉尔不再管他，看向雪曼问道：
“梅森·迪尔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休小姐的父亲，我之前听她说过关于八年前的那场叛乱和导致迪尔家族死伤大半，只得隐姓埋名逃出贝克兰德的宫廷阴谋，而这件事恐怕只有斯特福德知道，所以才借这个机会向他提问……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总得为她做些什么。”
雪曼喃喃道，刚才的问题和答案似乎也让她意识到自己朋友的报仇之路不会那么顺利，因此神情有些沮丧。
休·迪尔查，那个矮个子赏金猎人，塔罗会的“审判”小姐……迪尔，迪尔查，原来她的姓氏做了伪装……
安吉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特莉丝则在一旁有些讥讽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还挺为自己的朋友着想，希望她别辜负你的这片好心，自不量力地去送死。”
说罢，她看向安吉尔，语调正式了一些：
“都问完了吗？我来负责毁尸灭迹吧。”
“手脚利落点。”
安吉尔回答道，顺势退开了几步。
两人都无视了表情略有茫然和紧张，却在“催眠”的效果下无比相信面前的女性，因此仍坐在客厅中央没有动弹的斯特福德，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
片刻后，被诅咒黑焰彻底湮灭了灵性和肉体，只剩一撮飞灰的斯特福德落入墙角的全身镜中，在“镜中世界”里飘散开来，顺着不同的镜中通道飞向远方。
他那痛苦、绝望的哀嚎仿佛还回荡在客厅之中，却因为“隐秘”的作用无人知晓，如同八年前冤死的梅森·迪尔，以及在大雾霾中成了替罪羊的埃德萨克王子。
“这样应该能延缓王室和军方找到他的时间，但最终还是会被发现……你最好离开贝克兰德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看着变得干净了不少的客厅，安吉尔对一脸怅然，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火焰与惨叫之中的特莉丝说道。
“不，我不能离开，”特莉丝摇了摇头，失焦的视线回到安吉尔脸上，“势力错综复杂，‘魔女教派’不敢肆意妄为的贝克兰德对我来说反而最安全，而且……最近应该会有大事发生吧？比如王室的动作、三大教会的应对，以及……”
“‘黑皇帝’？”
说到这个词，特莉丝的脸上流露出莫名的笑意，让安吉尔感到有些熟悉。
她居然知道？不……之前特莉丝并未表现出知道这些阴谋的样子，是从“大雾霾”事件由乔治三世引起的信息中得到的答案？就连我和克莱恩也是从“愚者”先生那得到“黑皇帝”成神仪式，再借助多方信息分析得到的，尤其是九座陵寝的事，要不是卡特琳娜因为某些原因说出乔治三世在挖掘九座遗迹，我不可能猜得到……
安吉尔紧紧盯着特莉丝，反问道：
“哪怕刻意去搜集情报，知晓乔治三世在以大雾霾掩盖失踪人口的数量，用于挖掘遗迹和筹备仪式，知道他最近十多年进行的各种改革，没有相应的神秘学知识，没掌握晋升仪式，不了解隐秘的历史，也很难猜到真相，所以……你的信息来源是谁？”
她这样发问，相当于承认了乔治三世正在试图晋升“黑皇帝”。
这是因为已经晋升半神，又对这位国王充满恨意的特莉丝也有希望成为阻止这件事的助力！
“如同你所说，大部分信息都是公开的，当然，要辨识它们也要有相应的知识。比如‘黑皇帝’需要九座陵寝，而第四纪的‘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在成神之前，也试图达成仪式的条件，建造了九座陵寝，结合乔治三世在挖掘遗迹的动作，答案呼之欲出……而赋予我这些知识的……是‘原初魔女’。”
特莉丝语调轻快地回答道，脸上再次浮现了刚才那种笑容。
安吉尔立即想起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她曾在埃德萨克王子举办的晚宴上，见到戴着蓝宝石戒指的特莉丝露出过同样的笑容！
啧，她晋升半神之后，不会离所谓的“神降容器”越来越近了吧？我还没问她是怎么解决“绝望”魔女的仪式问题的，难道“原初魔女”也在其中提供了一些帮助？
安吉尔皱着眉头，旋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原初魔女”已经在实质性地向特莉丝提供帮助，那“白之圣女”又为何还会接到寻找特莉丝的任务？她只要一向自己信仰的神灵祈祷，不就立即能知道特莉丝的位置，知道特莉丝已经成为神眷者了么？
除非，“原初魔女”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在第四纪的尾声陷入了沉睡，以至于“魔女教派”内部指挥混乱，各行其是，甚至像卡特琳娜所说，信徒与神灵的立场并不一定等同？
又或者，这位邪神本身，就因为状态不佳而会发出互相矛盾的指令，让手下疲于奔命，无所适从？
将脑中这些疑惑收起，安吉尔点了点头。
“没错，我推测乔治三世的诸多阴谋、阳谋都和‘黑皇帝’有关，”她看了一眼有些迷茫的雪曼，继续道，“既然你知道风险，还想达成复仇的目的，破坏‘黑皇帝’的仪式，那一切就要听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暴露我们的存在。”
她仍有些犹豫是否要让特莉丝加入自己这个“小团体”，毕竟对方身后站着“魔女教派”的神灵，一个不小心，自己可能就要面对拥有多名天使的隐秘教派的攻击，连自保都困难，别提阻止乔治三世了。
但在三大教会态度不明朗的此时，每一个半神的战斗力都是宝贵的，是值得争取的！
听到她的话，特莉丝脸上笑容更显，晋升半神后更具吸引力的“魅惑”让安吉尔都有些难以自持。
“当然，只要能给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添堵，我愿意服从‘金色女王’的任何安排。”
她提起裙摆，微欠身体，行了一礼。
————
东区街头，穿着骑士练习服，用兜帽斗篷遮住头发和面部的休·迪尔查快速奔跑着。
她已经绕着附近街道跑了好几圈了，记忆中雪曼租下的公寓明明就在此处，但她四下张望，来回徘徊，却一直没有找到目标。
仿佛公寓所在的那栋建筑被谁给拿走了，隐藏了，而其他建筑又合理地掩盖了空位，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突然，站在无人小巷里的休感觉一阵冰冷的触感掠过身体，不到一秒就恢复了正常，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随着这股触感出现，那栋她寻觅已久的建筑出现在了眼前，就像它之前一直在这里，只是被自己所忽略。
奇怪……她没有过多纠结，三步并做两步冲上二楼，在一套二居室公寓旁停下脚步，屏息听了听内部的动静，猛地一拳砸在门锁上，在巨响中推开了房门，进入了宽敞但略显沉闷的客厅。
房间中，身穿设计保守的裙装，棕色长发挽在脑后的雪曼站在窗边，面向门口，表情淡然，似乎早就在等待她的出现。
“雪曼，你果然在这里……”休喃喃道，四下望去，并没有发现斯特福德子爵的踪影，“我以为你今天是要去和斯特福德分手，没想到你居然……居然绑架了他，你现在应该已经成了通缉犯了，军情九处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她表情有些犹豫，将一些气话吞入肚中，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
“斯特福德在哪？如果你们打算对付他，能不能让我问几个问题……很简单的问题，不会对你们的行动造成任何困扰。”
她双拳不自主地握紧，将紧张的心情暴露无遗。
“斯特福德子爵已经死亡，尸体离开了这个世界，军情九处不会找到他的，而我留在现场的血液，以及我的假身份，会把他们引向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让他们疲于奔命……”
雪曼用柔美的声音说道，她嘴角上翘，双眼眯起，略圆的脸庞显得天真、可爱，让休怦然心动。
“至于你所说的问题，我已经帮你问了……休，你父亲的死，确实隐藏着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