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面上出现异变的瞬间，安吉尔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彻底的、不含任何信息的单色画面，让她除了自己的双手、身体外，看向任何位置都只能看到明晃晃的白色。


    那并非看到了极为强烈的闪光引起的短暂失明，也不是落入无光的环境而导致目不能视，再说就算遇到了后者，她的黑暗视觉也能提供正常的视野。


    这种状态持续了接近10秒，而后安吉尔的视觉才恢复正常，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她明明双脚一直没有离开过坚实的地面，却已经出现在一个宽阔的房间内，下方木制甲板变成了深黑的石板，身旁的克莱恩和安妮也不见踪影，转而变成了一排排长条椅。


    在成排的椅子四周，则是同样以深黑石板砌成的墙壁，上面凌乱地描绘着刀劈斧凿般的花纹，辅以一排间隔并不算均匀的窗户。


    更上方，则是拱形的穹顶，无数金属圆杆从那里垂落下来，底端则是一个个造型怪异的烛台。


    不对称的数量，一边40个，一边41个……顺着两排烛台向远方看去，安吉尔注意到房间尽头是一条细长的通道，黑色的金属拱门紧紧关闭，在幽暗的烛光映衬下仿佛内部封印着什么怪物。


    她继续环视身侧，发现与拱门相对的另一边并没有其他出口，而是供奉着一个半高出地面的平台，它底座漆黑，上方精细地雕刻着一尊坐在王座上的人像。


    年轻男性，短发，头戴皇冠……这是跟纳斯特一样的自我标榜，还是真的是某个国王、皇帝？看起来长相不错，但有点过于文质彬彬了，或者说像书呆子，跟刚加入值夜者的克莱恩差不多……安吉尔迅速评价着雕像的外貌，对其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测。


    假如之前的“仪式”没有出问题，她现在很可能已经来到了“幽灵帝国”内部，出现在某处形似教堂，却供奉着人形雕像的建筑内部。


    根据深黑色为主，点缀着仿佛刀削的纹路的黑色石板，以及头顶那不对称的烛台，安吉尔能推断出这是一幢第四纪风格的建筑，而在其中供奉的“人”，则极有可能是特伦索斯特帝国当时的皇帝，同时也是序列0的神灵，“夜皇”。


    当然，真正的夜皇早已在第四纪那场战争中陨落，就连非凡特性都被瓜分干净，这里的雕像很可能只是一个象征，代表着此处仍然以祂为尊，就像七神的教堂中供奉的圣徽一样。


    “说起来，第五纪以前，神灵们也都有着自己的具体形象，祂们的雕塑出现在图铎的遗迹中，出现在神弃之地的神殿中，直到神秘远离现实，神灵不再行走于世间，这些形象才精简为更容易传播的圣徽……”


    最后再看了一眼“夜皇”的形象，安吉尔转过身去，走向这间形似教堂的大厅唯一的出口。


    在此期间，她尝试着进入“镜中世界”，欣慰地发现哪怕是在这里，她也能联系上那在灵界与现实夹缝中的空间，这意味着如果遇到极端不利的状况，她可以躲进镜中，又或是直接回到现实世界，离开“幽灵帝国”。


    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克莱恩和安妮，另外也要关注纳斯特·所罗门和乔治娜·奥古斯都的动向，他们明明身处弱势，还要跟着进入这里，必然也有着自己的计划……


    思索着，安吉尔双手触及冰冷的金属拱门，微微用力，将其向外推开。


    ————


    异变出现时，克莱恩同样经历了宛如致盲一般的白色光线充满视野的瞬间。


    与此同时，他发现和大部分秘偶的灵体之线联系中断了！


    不，还剩“堕落伯爵”丘纳斯·科尔格……那些海盗、恩尤尼和路德维尔都没了……还好他们身上只带了少量的符咒，“血之花”戒指交给了丘纳斯，“丧钟”我带在自己身上……


    想到珍贵的两名非凡者秘偶和他们的特性不见了踪影，克莱恩心口一紧，一边操纵丘纳斯回到自己身旁，变形成同样脸颊消瘦的“格尔曼”，顺便利用幻术改变了身上的服装，一边在视线恢复后迅速望向四周。


    他已经离开了安妮女王复仇号的甲板，安吉尔、安妮和临时转换的海盗秘偶们都不见了踪影，自己则身处一处像是酒店前台接待处的小型空间内，但接待台后方没有侍者，通向外界的大门也紧闭着。


    她们呢？我被单独转移到“幽灵帝国”内部了？又或者刚才其实是某种让我回到了北大陆的城市里的传送？总之不会是梦境，梦里我能明确感觉出不对劲……克莱恩思绪快速转动，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做了几次简易占卜，确认目前并未处于危险之中，但一时也无法弄清所在位置。


    这期间，变成了“格尔曼”的丘纳斯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为什么其他秘偶都不见了……哪怕隔了千米，我也能继续操控他们的灵体之线，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距离更加遥远，甚至已经不处于同一个空间，导致他们脱离了掌控，这样虽然不会立即造成秘偶的死亡，但不接回“联系”，最多只能维持十分钟……


    好在最重要的秘偶还没丢……看着半神秘偶丘纳斯那张棱角分明，和自己长相一致的脸，克莱恩略感安慰，旋即观察起身边的环境。


    黑色为主且不对称的古老陈设，明明空间不大，但天花板却出奇地高，还有以金属杆连接的烛台，这很符合第四纪的建筑特点……视线环顾一圈，克莱恩迅速确定了这间“接待厅”很可能属于“幽灵帝国”，正要试着从大门离开，突然灵性有所感应，向另一侧的楼梯望去。


    啪，啪。


    那条通往楼上的楼梯响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一下下叩在克莱恩心头。


    这是高跟鞋的声音……他刚有所感悟，准备打开灵体之线视觉捕捉来人的身影，对方就已拐过楼梯口，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名脸上带着黄金面具，身穿黑色晚礼服，裙摆下方露出纤细白皙小腿和高跟鞋的女性。


    金色面具、黑色晚礼服，应该是女公爵乔治娜，她当时是怎么敢跟进来的，序列3的纳斯特和安吉尔她谁都打不过吧，安妮更是……唔，她恐怕不认识安妮……而且她这身打扮根本不适合作战，就连已经逐渐喜欢穿华丽裙子的安吉尔在准备战斗时也不会这么穿……我记得在普利兹港和莎伦、马奇里合作偷走木乃伊的战斗中，她也是这么穿的，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克莱恩脑中瞬间冒出几个念头，还未有任何动作，对方就开口问道：


    “格尔曼·斯帕罗？”


    她认识我……那就更不该贸然进入“幽灵帝国”的范围了，除非她觉得安吉尔和她有约定，会站在她那边……


    他思索间，丘纳斯手扶虚假的礼帽，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回答道：


    “是我，你是安吉莉卡提到过的乔治娜女公爵？”


    混淆本体与秘偶的区别是“诡法师”的基本功，更何况现在他唯一的秘偶也是半神，不虞被“律令法师”看出位格的区别，认出真身。


    果然，乔治娜只是瞥了一眼“秘偶”克莱恩，就看向丘纳斯，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和‘金色女王’有过协议，一起对付纳斯特·所罗门，而‘幽灵帝国’内的战利品大部分将属于她。”


    谎言……而且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战利品，序列4的她谁也打不过……等等，我进入这里之前和安吉尔、安妮站在一起，进入后却莫名其妙地分开了，反而和隔得最远的乔治娜出现在同一栋建筑内，秘偶也只剩下了序列4的丘纳斯……克莱恩脑海中有电光闪过，抓住了一丝灵感，刚要继续深入分析，就听到大门传来把手被转动的细微响声，而后从外侧被推开。


    一缕光线随之从门缝进入房间。


    乔治娜也顾不上继续交谈，警惕地望向大门，一手微微抬起，似要随时前指发出“命令”，一手抚向纤细的腰际，那里挂着一枚造型怪异的金色徽章。


    嘎吱——


    房门被彻底推开，淡黄色的光线中，几道身影大大方方地走入接待厅，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头戴高礼帽，身穿笔挺的礼服，手持一根黑色的权杖，身后几位则短发后梳，穿着黑色马甲长裤，迅速跟上高礼帽男子，侍立在两旁。


    “欢迎来到‘梦想之城’！”


    他们一齐发出了高昂的呼喊，共同鞠躬行礼，如同酒店在欢迎贵客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克莱恩瞳孔微缩，让秘偶表现出了细微却可查的错愕。


    他身旁的晚礼服女士同样如此，连举着的手都放了下来，身体微微向后仰，表情虽然隐藏在面具之下，但克莱恩猜她一定满脸愕然。


    本以为危机四伏的第四纪“幽灵帝国”，怎么会来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