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尔的这句话是有依据的,因为她曾在“梦想之城”市政厅下方的纪念堂内,见过被污染的其他两份序列2特性,以被那种代表“堕落母神”污染的红色光芒的大小来量化的话,“旅法师”与“荒芜主母”的特性内部的污染层次完全一致。
这意味着,由“熵之公爵”内部转移到纳斯特体内的污染,有很大可能也拥有相同的量。
而刚才安吉尔石化并摧毁的四十名婴儿体内的“伟大母亲”的污染,远远还不够,至少还有八成在其他地方,或许还在纳斯特体内,或许在更多变异的婴儿身上。
想到这里,她目光迅速在已经化为废墟,上层建筑几乎完全垮塌的房屋表面扫视了一圈,并借助尚存的少数镜面探索着每个角落,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敌人。
贝尔纳黛则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五分之一……你是说,还有四倍数量的这种怪物隐藏在村庄附近?”
“更大的可能是在纳斯特身上,而他或许在之前收到预警,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离开了村庄,只留下这些……‘伟大母亲’信徒的孩子。”
安吉尔用猜测的口吻回答道。
她本想说“纳斯特的孩子”,但回忆起战斗前看到这些婴儿的瞬间,又觉得它们看起来和黑发黑须,体型魁梧的纳斯特没有半点相像,反而形态各异,如同每个都来自不同的“父母”。
联想到纳斯特来到村庄后,不时会雇佣一些年轻人来森林深处帮工、劳作,安吉尔不禁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至于如何让男性生子,这在神秘学领域内反而是不那么重要的问题,尤其是“伟大母亲”的本名中有“污秽的母巢”这一段,代表“月亮”与“母亲”途径的这份源质极有可能执掌生育、繁衍的权柄。
“那些婴儿,来自这里的村民?”
贝尔纳黛面色也有些改变,她转头看向村庄方向,仿佛隔着密林看到了无数受到污染的“伟大母亲”信徒。
她虽然不知道“外神”和“源质”,但也能从伟大的母亲这个称呼上一窥污染的源头,猜到相应的权柄和力量。
而根据她的经验,一旦念诵这些邪恶存在的尊名,身心投入其中,改变了信仰,那一切就已无法挽回。
哪怕幡然悔悟,重归“永恒烈阳”或其他正神的信仰也无济于事,随时有可能以各种奇怪的方式死去,且会连累身边的其他人。
其原理无论是安吉尔还是贝尔纳黛都清楚,就是来自“祈祷”形成的无形联系,她们都能借助这种祈祷的联系传递力量,回应祈求,“伟大的母亲”难道就做不到吗?
预感到这些村民的结局,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我们先搜索一下现场吧,也许能找到什么其他线索……”
沉默片刻,安吉尔率先开口说道。
垮塌的房屋废墟上方,一道道无形丝线凭空出现,它们如同无形的手一般将各种木头碎片、石制墙缘分离,归于原位,勉强重新拼凑出了房屋原本的形状。
贝尔纳黛则招来一名肉眼无法看见的“无形仆役”,让其穿梭在摇摇欲坠的房屋中,迅速寻遍每一寸角落。
很快,仆役捧着一些有价值的物品回到了两人身旁。
其中有绘制着因蒂斯西南方向迷雾海的海图,有一些记录着罗塞尔辉煌历史的书籍,还有不少藏在地下室的尸骸。
安吉尔一眼就认出,它们同样属于畸形的婴儿,只不过早已死去,体内的污染也不复存在。
“看样子,纳斯特在这里的一個月来做过不少‘试验’,而后才利用伟大母亲的污染和某种手段制造了刚才的那些婴儿……这之后,他就离开了贝隆村,前往其他的地点,继续完成他的‘任务’……”
翻看着找到的物品,安吉尔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海图和这些书籍,也许能指向他真正的目的……难道他仍然对成为‘黑皇帝’没有彻底死心,甚至在寻找罗塞尔大帝的陵寝?”
她还记得,这位穿越者用于晋升“黑皇帝”的秘密陵寝之一,那座就连蒸汽、烈阳教会都找不到的关键陵寝,就位于迷雾海的深处!
似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贝尔纳黛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她目光在海图上来回扫视,却没有找到任何标记。
“你在怀疑纳斯特借助这些被污染的婴儿,以及刚才那诡异的祭拜仪式,寻找罗塞尔大帝的陵寝?”安吉尔点破了她的念想,“但被‘伟大母亲’彻底污染的他,真的还保留着自己的这份渴望吗?”
听到这句话,正在继续操控无形仆役搜索附近的贝尔纳黛摇了摇头,道:
“邪神的信徒并非都是彻底堕落,放弃思考的疯子。他们有很多甚至不知道自己遭受了污染,只是认为听到了伟大存在的呓语,又或是受到了某种‘天启’,只要遵循这股力量的指引,就能满足自己的一切需要。”
就像想要复活自己的未婚妻而寻求复活之法,最终遭到“隐匿贤者”的污染却不自知,仍以为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老尼尔……安吉尔眼神黯淡下来,旋即想到了隐匿贤者所控制的摩斯苦修会就是贝尔纳黛和她的“要素黎明”的死敌,想必这位罗塞尔大帝的长女也曾遇到过不少类似的事件,才总结出了这些信息。
就在她的心思飘回一年前的廷根时,贝尔纳黛表情又是一变,说道:
“找到萨维尼·所罗门的坟墓了。”
……
出乎安吉尔意料,被污染的纳斯特居然真的给他那在“梦想之城”内逝去的父亲建了一座坟墓,而且就在这栋被修复的建筑后方不远处,险些遭到安吉尔“灾祸”之力的破坏。
它和因蒂斯的大部分坟墓一样,首先在地面上挖一个坑,把棺材或骨灰盒放入其中,以泥土及石板掩埋,最后竖起一块墓碑。
由于萨维尼只剩一捧骨灰,坟墓的规模并不大,但盖住墓穴的石板两侧呈现诡异的不对称,一大一小,一厚一薄,墓碑上的刻字气势磅礴,内含隐隐的威严,显然出自纳斯特之手。
上面除了刻有萨维尼·所罗门的名字和出生、死亡日期外,还有一段简短的墓志铭:
“死亡不是旅途的终点。”
看到这句话,安吉尔毫不犹豫地用无形丝线掀开了墓碑和下方的石板。
贝尔纳黛会意,无形仆役迅速将更底层的土壤搬开,直至与两侧的坚硬土层有明显区分的新土全部堆在了坟墓周围。
但她们仍未发现骨灰盒或棺椁。
坟墓是空的!
我怎么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是因为我、克莱恩甚至队长都拥有一个类似的墓穴么,当然,我们要么是没死,要么是复活了,而萨维尼死了一百多年,只剩几磅骨灰,不太可能自己从坟墓里蹦出来……安吉尔于内心嘀咕着,尝试进入“镜中人”的视野,排除了周围有“堕落母神”污染的可能。
看样子不是因为“伟大母亲”的力量而复活的,也许纳斯特压根就没把他父亲埋在坟墓里,而是带走了他的骨灰……他内心最渴望的不会和贝尔纳黛一样,是复活自己的父亲吧?
安吉尔脑中思绪不断涌现,求证似地看了看贝尔纳黛,后者略加思索,说道:
“这么多年里,我没听说过‘五海之王’执着于寻找父亲的传闻,这或许是他埋在心底的某种渴望,而后被‘伟大母亲’的污染所扭曲,这种心理又促使他进行其他试验,比如制造畸形的婴儿,比如传播更多‘伟大母亲’的信仰。”
这和安吉尔的推测差不多,但都缺少决定性的证据,因此两人只能将坟墓复原,绕过缺少无形丝线支撑,再次垮塌的三层建筑,向森林外的贝隆村走去。
安吉尔准备先借助“灾祸之城”的位格,挨个观察所有村民,确认他们是否受到“伟大母亲”,即“堕落母神”的污染,再决定下一步是通知永恒烈阳教会,还是等待蒸汽教会的地上天使,博诺瓦·古斯塔夫的降临。
不管怎么说,要大批“处置”因蒂斯共和国的民众,最好还是让蒸汽或烈阳教会来出面,哪怕是在两国陷入交战的现在也一样。
毕竟不管是“永恒烈阳”,还是“蒸汽与机械之神”,都和战神不同,与黑夜女神没有本质上的冲突,属于可以拉拢,可以合作的一方。
贝尔纳黛则跟在安吉尔身后,眉头不时蹙起,仿佛陷入了思考之中。
她不会还在关心纳斯特留下的那张海图吧,那栋建筑内的暗红色圣坛,四十名受污染的婴儿的祈祷,以及最后那缕灰白色的雾气,难道都和“黑皇帝”的陵寝有关?
安吉尔脑中刚冒出这么个念头,就感觉头顶的阳光变得猛烈起来,就像刚从阴影中来到七八月的烈日下方一般。
她有所感应地抬头望去。
虽然已经向西落下,但此时正散发着灼灼日光的太阳旁边,一道套着镶金线白色长袍,容貌美艳、气质圣洁的女性身影缓缓浮现。
她金色长发飘扬,碧绿双眸沉静,全身似乎由阳光勾勒而成,呈半透明状态,却散发着几乎不亚于太阳的光辉与热量。
被这股灼热的阳光照耀,沉思的贝尔纳黛也抬起头来,目光刚触及那道夺目的身影,瞳孔就有所收缩,表情变得严肃。
“祂是……‘永恒烈阳’教会的地上天使,圣维耶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