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的办公室门上了锁,这在安吉尔的预料之中,克莱恩的占卜也明确指出了戒指正被妥善保管,要是房门大开,戒指就摆在桌子上任人拿取,那反而要让她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套简易的开锁工具,这是科尔·格兰杰行走于廷根市地下世界,杀人越货的必备物品,由于小巧轻便,她便一直带在身边,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使用。
这个时代的门锁不像前世那样复杂,继承了丰富经验的安吉尔用开锁工具里的铁丝在锁孔内来回拨弄,另一只手的拨片探入其中施加扭力,很快便把所有的簧片对齐,轻轻一旋转,打开了门锁。
会长办公室比其他房间大了一整倍,这从房门距离其他房间的距离就能看出来。她走进房门,仔细关上门,反锁好,这样除非是持有钥匙的人,否则没人能进入房间打扰她的搜索了。
无人的办公室窗帘紧闭,房门关好后只有丝丝阳光从窗帘四周照进房间,但她拥有的黑暗视觉可以看清房内的所有陈设,就没有打开煤气灯,否则从门缝漏出去的灯光肯定会让人起疑。
办公室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木制办公桌,配套的椅子插在办公桌的内凹位置。
桌沿覆盖着皮革,用成排的装饰铆钉固定住,桌面上的小书架占据了三分之一面积,但上面摆着的只有几份报纸,显然办公桌的主人并不想装成一个文化人。
桌子后方是拉上了窗帘的窗户,根据办公室的方位,窗外应该就是仓库的正门,此时一墙之隔,下方的喧闹声已是清晰可闻,毫无顾忌的脏话已经替代了原先的诉求和劝阻,看来之前的冲突已有进一步升级的趋势。
靠窗的墙边摆了一個单人沙发,旁边是低矮的茶几,一个小巧的咖啡壶和几个倒扣的杯子不规则地摆放着。沙发旁的衣帽架顶端挂了一顶黑色礼帽,上面已经有不少灰尘了。
除此之外办公室里就没有其他家具,连常见的文件柜都不见踪影,只有两边墙上挂着的油画给房间增添了一丝色彩。整个房间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公会会长的私人休息室,他本人不需要的物品一概没有,甚至没给到访者准备第二张椅子。
安吉尔来到办公桌另一端,翻开书架上的报纸,几份叠在一起的报纸都是《廷根日报》,最上方的那份日期是一周前,头版刊登着康斯顿城银行家麦格文的次子在廷根市死于入室抢劫案的新闻。
伸手用手指滑过桌面,安吉尔搓了搓指尖,上面已经有了一层薄灰。
看来这位会长离开的时间起码也有好几天了,而因为没有钥匙,其他人也无法进来帮他打扫。
她搬开桌旁的椅子,低头向桌底看去,桌子两侧各有三个抽屉,她逐一打开检查了一番,只找到了半包香烟,合计大约1镑的硬币和一堆对她毫无意义的文件。
环视整个房间,除了办公桌再也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这和安吉尔的预想有些不同,她原本担心房间太多,陈设太过复杂导致难以找到戒指,却没想到过于简陋的房间更让人头疼。
这回她有点怀念克莱恩这个“占卜家”了,要是他在这,一个卜杖寻物就能解决问题。可惜对方已经被他拒之门外,现在正不知在哪压马路呢。
安吉尔甚至把几个抽屉全都抽出来检验了一下是否有夹层,可惜毫无发现。
最终她只能把目光投向墙上的挂画,如果再没有结果,她今天就只能撤退了。
两幅画都是色彩丰富的油画,风格张扬,不像出自名家之手,可能是廉价的装饰挂画,看得出房间的主人不喜欢艺术却又有装饰需求的矛盾心理。
挂画用木质边框装裱,有一副画的边框甚至有些掉漆了。
嗯,掉漆?
安吉尔走到这幅画前,用手抚摸着边框右下方油漆缺损的部分,轻轻向左边一推,不出所料,挂画沿着右上角的固定点被推开,露出了画后的墙壁,以及墙上的一个小缺口。
果然,这是个隐秘的“小金库”,由于房间的主人长期移开挂画使用它,导致画框被触摸的那部分油漆都被抹掉了。
一手撑着挂画,安吉尔向缺口内看去,里面用隔板分为上下两层,上方是几枚戒指,一条钻石项链,以及一叠金镑,都是面值不大的旧钞,下方则是一个皮革封面的笔记本。
都是些容易携带的物件……小面额旧钞方便使用,珠宝必要时可以变卖或用于行贿,看样子这个小金库里装着的是某人准备的“逃跑资金”。
先拿过笔记本夹在腋下,安吉尔用空闲的手抓起那些饰品,想了想,把那叠钞票也一起拿了出来。
将挂画复位,她坐到办公桌旁,将饰品摊在桌上,一件件检查起来。
格林夫人需要的那枚戒指果然就在其中,和其描述的一致,戒指拥有金黄的表面,但硬度显然不是纯金,一侧被制成椭圆形的扁平表面,上面凸印着花体字样的“格林”,周围还有些用于验证真伪的条纹和符号。
其它两枚戒指就是普通的金戒指了,但都镶嵌了宝石,市价估计在二十镑左右,钻石项链大概能卖三十镑,加上这叠旧钞,小小的金库内竟存放着一百镑以上的资金,而且连锁都不装,这会长也真够胆大的。
又或者他是为了跑路方便,才只用挂画遮挡金库,便于随拿随走,而不是用复杂的密码锁保护财产?
安吉尔毫不客气地将这些财物收入口袋。据她所知,劳工互助会虽然鲜于害命,但谋财的事可没少干,从格林夫人被窃的戒指出现在这就能知道,这些钱物必然来路不正。
身后的窗外传来隐约的叫骂声和痛呼,外面对峙的双方不出意外的开始动手了,她连忙翻开翻开了金库内找到的笔记本,准备粗略检查一番就走人。
皮质的封面四角已经有些磨损,但纸张却只使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看样子笔记用了多年,但笔记的主人却只记载一些重要的事情。
安吉尔一目十行地快速翻看,笔记上大部分内容都是劳工互助会的“灰色生意”,包括和码头区毗邻的南区受他们“保护”的产业缴纳保护费的数额,走私物品的去向等等,属于互助会灰产的重要信息。
但安吉尔对此兴趣不大,自己只是过来拿回格林夫人的戒指,并不是来找寻黑帮违法证据的。
况且廷根市警方真的不知道这些灰色产业吗?自己何必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翻到笔记记载内容的最后几页,她找到一些有别于其他记载的内容。
“那个家伙又联系我了,这次不光是利诱,还有威胁!我吉克可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怎么会怕这些阴影中的小人的威胁?”
“今天达成了协议,互助会只要安排船只和工人,剩下的都不用插手。哼,反正警察也管不到我们这块,这些钱不赚白不赚。”
“说什么路上死了一些,用我的船工补上了?一船人只回来三分之二,让我怎么跟手下交代?这帮家伙已经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吗?”
“扣除给家属的封口费,一个劳工能结余20镑!反正码头区人口流动性那么大,谁能注意到少了几个人呢?”
“下周去恩马特港一趟,那边要是能打点好的话,斯托恩城那里也能大干一场了!”
夹杂在这些话语之间的是一些船只的启程、到达目的地时间,基本都是由间海郡的利蒙市出发,沿着塔索克河途经廷根市,最终到达普利兹港的船。
这家伙真是啥都敢往上写啊?
安吉尔看到这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自己理解没错的话,这个叫吉克的应该就是劳工互助会的会长,而联系前后的文字内容,他竟然参与了贩卖人口的生意!
虽然北大陆已经废除了奴隶贸易,但据说很多工厂、种植园仍然在偷偷使用奴隶进行繁重的劳动。有买就有卖,在阳光照不到的黑色角落,这种人口交易反而因为法律禁止变得更加有利可图。
从记录中看,吉克会长最初应该是被威逼利诱上的贼船,甚至有可能不清楚具体的生意内容,但很快就被到手的高额利润所吸引,自发地参与,扩大了生意的规模。
这可不同于收保护费、倒手赃物那种小打小闹,安吉尔相信,这本笔记只要交给廷根市警方,码头区的劳工互助会必然将被警察一举摧毁。
这就不得不举报了……
她把笔记本合上,回头掀开窗帘一角,向楼下看去,原本熙熙攘攘的仓库正门已经没剩下几个人。
大部分工人离开了现场,用木箱叠起来的台子被掀翻,几名兼职保镖的壮汉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看样子吃了不小的亏,但从他们护着的中年人神色来看,冲突应该是以工人方妥协告终,至少是把矛盾推迟了。
看来自己要赶快离开了,下面的“表演”一旦结束,二楼的工作人员回到办公地点,想悄无声息撤离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放下窗帘,安吉尔环顾房间,检查了一下自己是否有什么遗漏,然后她将办公桌上的报纸随意洒在地上,抽屉拉开,把里面的零钱也全部拿走,做出办公室被窃贼光顾过的现场。
这样就算叫吉克的家伙回来,第一反应也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被盗贼洗劫,最多联想到有人冲着笔记本而来,绝不会想到来人只是为了找回格林夫人的戒指,自己,或者说黑荆棘安保公司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做完这一切,安吉尔拿着笔记本,快步来到办公室门口,先是屏息倾听了门外的动静,确认并没有脚步或是呼吸声,然后才轻轻解开门锁,扭动把手拉开房门。
就在门外灯光射入的瞬间,她灵性一动,危机感如冰水倾盆而下覆盖全身,迈出的脚步停在半空。
一柄匕首闪电般穿过灯光,直冲她面门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