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权想要联系自己的人，问清楚怎么回事，是把东西按错车，还是后面有人发现，重新安排了车辆。


    前者是失误，后者可能是背叛，他身边有内奸。


    可他想起自己下的命令，绝不能被任何人找到，包括自己，否则就是死期，以她的能力，只要藏起来就别想找到，否则也不会在萧宅这么多年，半点没有被怀疑。


    恰巧又在这个时候，收到伊依发来的短信，叮嘱他近期别联系，联系也要谨慎，萧声在查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萧声应该会查遍身边的所有人，自己绝对不会例外。


    萧权又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是昨晚半夜，那个时候楼父楼母的尸体应该已经安顿好了。


    他好像知道楼月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又好像不知道。


    犹豫许久，还是拨通电话，不过未接。


    楼月忙前忙后，没有时间看手机，来来往往的人吊唁结束，姐妹俩抱着父母的骨灰盒前往墓园。


    来到墓园门口，楼欢忽然停下脚步，盯着一处地方望了许久，她不走，所有人都看着她。


    萧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目光微滞，接下来又听到一句掀起他心中惊涛骇浪的话。


    “爸爸每年冬天都会带我来这个地方。”楼欢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出其中的痛苦与一丝回忆的快乐，“爸爸说我小，不让我进墓园，我就坐在车里。”


    楼月红着眼看她，欲言又止。


    “爸爸还叮嘱我不可以下车，不可以乱跑，但其实，我每次都会偷偷跑下车。”楼欢的嘴角扯着一点笑，回忆化作朦胧的雨雾，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走吧。”楼月轻声提醒，楼欢刚转身，就对上萧声隐忍的目光。


    他快一步上前问：“你每年冬天都会跟岳父来这里？”


    楼欢又不说话了，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在回答“是的”。


    “你会折青蛙？”


    “你折给过别人吗？”


    楼欢轻微点头，她不明白萧声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激动，接着又问她：“你是不是在这里，和一个人有过约定？”


    楼欢的瞳孔微缩，这件事她没告诉过任何人。


    天花板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惊讶的模样，萧声的牙齿都在微微颤抖，岳父岳母刚过世，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流露出喜悦这样的情绪。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他一直不敢确定是张嫣，又害怕是张嫣，所以没有深入再去调查，现在看来不是。


    不是张嫣，是楼欢。


    自始至终都是楼欢，无论是以前隐晦不觉的心动，还是现在明确的喜欢，都只有楼欢。


    萧声忍不住要去抱她，这次楼欢没有让他抱，而是后退半步，侧身往前走了。


    他尴尬留在原地，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跟上，甚至把撑伞的任务揽在自己身上。


    楼欢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黄白的菊花堆在墓前，楼欢和楼月双双跪着，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笑脸，即使是黑白照，也能看出生前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有多开心。


    父母的合照是从全家福上裁剪下来的。


    楼月朝着父母磕头，在心中道：爸，妈，你们安心地走，妹妹我会照顾好，妈妈的公司我也会接手，只要有我在一天，楼家就在，妹妹就不会受人欺负。


    而楼欢也在无声地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会和姐姐好好生活，我会听姐姐的话，我也会照顾好姐姐的。


    一切办完后，其他人纷纷回去，楼欢还站在墓前不愿走，萧声就在旁边陪着，直到天沉了，才转身。


    两人肩并着肩，一路沉默。


    楼欢心里想着，原来当初的大哥哥就是他啊，也算是缘分，可是现在看来，是孽缘吧。


    在墓园门口遇见的缘分，从一开始就预示着会被埋葬。


    楼欢嘴里一阵苦涩，他让她恨他，她是恨的，不可能不恨，她也恨自己。


    如果自己没喜欢上他，如果他们不结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尤其是自己，从小就倒霉，十八岁害得家里破产还不够，十九岁害得父母双亡。


    走到墓园门口，就在他们幼时遇见的树下，楼欢终于抬眼看向萧声，彤红的眼睛里满是复杂。


    有爱，也有怨。


    仿佛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萧声的心头一跳，莫名空了一块，他皱着眉头，抢在楼欢张嘴的前头说：“别说。”


    两个字饱含着痛苦与一股苍凉，隐隐又像是挣扎的命令。


    “我会查清楚。”萧声向她郑重地承诺，“给我一点时间。”


    他会查清楚，给岳父岳母一个交代，给楼家一个交代，给他们一个交代，但请给他一点时间。


    不要剥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楼欢仿佛看到萧声哀求的眼神，或许是她的错觉，不管是不是错觉，她都不敢去看。


    “我们，”楼欢低垂着头，停顿片刻才将哽在喉咙里的话吐出来，“婚礼取消吧。”


    说完这句话，萧声反而松一口气，“嗯，日子再选。”


    楼欢略微惊讶地看他，“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萧声厉声反驳。


    他在生气，又在极力的克制，楼欢都知道，但是她真的没办法，没办法接受和萧声在一起，就像她没办法接受父母的离开。


    明明前两天一家人还在有说有笑，爸妈活生生地在她面前，现在却阴阳两隔，爸妈住进冷冰冰的盒子里，以后她和姐姐住在家里，也是冷冰冰的。


    没有人再喊她乖乖，没有人给她做面，没有人给她做香芋蒸排骨……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如雨下，她仰着头重说一遍：“我们取消婚礼，以后也不可能办婚礼，我们分……唔！”


    萧声粗暴地吻上去，阻止她说完下面的话。


    像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萧声狠狠咬住她的唇瓣，后面又松了口，终究是舍不得，只能像大狗一样，轻轻地舔着。


    “古代双亲过世守孝三年，我等你三年，三年后再办婚礼，或者，不办了。”萧声在妥协，他轻轻地问：“我上门，行不行？”


    楼欢感受到他的唇在发抖。


    她现在的脑子很乱，很乱，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萧声的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