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声指尖泛白，唯一的方法是按下报警按钮，等待余成来救他。


    他目光阴鸷地回头看了萧贝贝一眼，轮椅连带着他整个栽进荷花池中。


    随着“扑通”一声，萧贝贝也让那阴鸷的眼神盯得心里也跟着扑通一声，骤然没了心跳。


    萧声知道她是故意的。


    那眼神像黑夜里一片虎视眈眈的狼，凉意随着尾椎骨一路往上爬，萧贝贝脸色苍白，慌乱地埋下头，掌心破皮的疼痛拉回她的思绪。


    周围一片慌乱。


    “大少爷掉池塘里了！”


    “小姐摔伤了！快！快把小姐扶起来！”


    “叫医生，小姐的手流血了！”


    佣人们的呼喊声都围着萧贝贝转，一开始的那句“大少爷掉池塘里了”就只是个提醒，像在告诉大家赶紧来看戏一样。


    伊依和楼欢反应过来，只看见池塘上渐渐没入水中的轮椅，已经不见人影。


    两人哪顾得了萧贝贝，奋力地往池塘边跑去救人。


    萧贝贝刚被佣人扶起来，下一秒就拽着伊依的手臂，顺势倒在她身上。


    “伊依，我脚崴了，你扶我一下。”拦着她不让去救人，还悄悄地同她使眼色。


    伊依明面上作为他们这边的人，自然明白他们试探的心思。


    整个萧宅里除了余成，无人知道萧声的双腿已经痊愈，即使作为萧声埋在萧权身边的线人也不知道。


    伊依焦急得不行，又怕多年的潜伏功亏一篑，硬生生忍住了下去救人，在萧贝贝耳边低语，“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不会，荷花池的水淹不死人。”


    “可是他站不起来！”


    “如果真的站不起来会有人去救，你慌什么。”萧贝贝似乎不耐烦了，瞪了她一眼，“心慈手软怎么帮我哥做事。”


    伊依咬紧牙关不说话，目光紧盯着萧声掉下去的地方，水面浮起细腻的污泥。


    萧声便在水底下，他知道荷花池的水不深，他要是站起来，水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但是他不能站，更不能游泳自救。


    因为他双腿残疾，使不出力。


    一旦自救，多年来的隐忍都功亏一篑，他只能在水中憋气，等着余成来救他。


    这种把命交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很不好，可他别无选择。


    眼前的水一片浑浊，还有稀稀疏疏的水草，耳畔是池塘边的喧闹声，就是无一人来救他。


    然而没一会，他听到一声“扑通”，不知道是有人跳进池塘还是不小心掉了下来。


    声音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萧声侧头，看见一个娇小的轮廓如游鱼，墨色的青丝在水中飘摇，是楼欢。


    正朝着他而来。


    在他怔愣之际，楼欢已经游到他面前，胳膊上传来一阵炙热的温度。


    楼欢抓住他的胳膊，奋力瞪着水往上游。


    感谢姐姐逼着她学游泳，不然她就要落下一个“克夫”的名声了。


    就是萧大少爷有点重，她好像怎么用力都拽不上去，姐姐应该再逼她去举铁的！


    楼欢有些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萧声，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


    萧大少爷是双腿使不上力，她去底下推他好了！


    萧声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在她快要松手的时候双腿稍微用了一点力，借着她的力往上。


    拉动了？楼欢眼睛一亮。


    胸腔里的氧气快要消耗完，她顾不了是因为什么拉动了萧声，重新拽着人往上游。


    “哗啦”一声，两人浮出水面。


    楼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呛了两口水，一边咳嗽一边喊：“快来帮帮忙。”


    正好赶到的余成一头扎进水里。


    伊依松了一口气，萧贝贝的目光逐渐怨毒起来，死死地盯着楼欢湿淋淋的脸。


    居然坏她好事！


    萧声靠在楼欢的身上，明显感觉到她体力不支，可现在已经浮出水面，大家都盯着他们看，他不好再帮忙。


    池塘的水异常冰冷，萧声却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楼欢的身上分出来给他。


    常年冰封的心似乎又融掉一层。


    “楼小姐，少爷。”余成伸手接过萧声，楼欢觉得身子一下子轻了不少。


    她踩着水，冰冷的水令她嘴唇打颤，“先救他，我自己能游过去。”


    余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少爷上岸。


    楼欢跟着俯身往前游，谁知道刚游两下，脚踝就被东西缠住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水草什么时候不缠，偏偏在她力气快要消耗完的时候缠她。


    要了命了。


    楼欢重新没入水中，看见自己的脚踝果然让水草和未处理干净的荷杆缠住了。


    无奈只好躬身去解它。


    水下浑浊不清，看不见只会越解越乱，而且她一挣扎，底下的污泥就会浮起来挡住视线。


    前面救人已经消耗太多力气，挣扎下去体力消耗得更快。


    她试图重新游上去，叫人过来帮忙，却怎么也游不上去了，只是勉强把一只手伸出水面。


    求求萧大少爷看在她刚刚救他的份上，赶紧派人下来救她。


    楼欢在心里不断地祈祷。


    没一会，憋不住气的她张开嘴，咕咚咕咚的泡泡窜上水面。


    完了，克夫没克成，好像要把自己给克了。


    萧声一颗心都系在楼欢身上，双腿刚沾上地面，连忙看向水面，哪还有楼欢的影子。


    重新活过来的心跳再次骤停。


    “余成，救她。”


    余成闻言对上萧声深沉如夜的眼睛，里面隐隐跳跃着一点星火，逐渐与八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少爷时的眼神重合。


    当年狼狈不堪的少爷也是用这样求生的眼神看他，郑重地说下两个字：“帮我。”


    他猛地意识到，少爷偶尔的不对劲，是因为楼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少爷心底占了一席之地。


    余成转身跳入池塘，没入水中把楼欢救上来，人已经晕了过去，一张脸惨白得吓人。


    萧声的心仿佛被细锐的针扎了一下。


    余成采取急救措施，几次按压之后，楼欢口中呛出污水。


    萧声伸手探向她的脖子，跳动的脉搏仿佛在安抚着他微颤的手指。


    没事，只是晕了。


    萧声再次投向萧贝贝的眼神不仅阴鸷得令人生寒，甚至凶狠得令人双腿发颤。


    萧贝贝双腿一抖，假装晕了过去，佣人纷纷拢过去，另一边则清冷异常。


    萧声坐回新的轮椅上，伸手接过昏睡的楼欢，把人好好地拢在怀里，由余成推着回到蔓归院。


    伊依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觉得萧声太过于关心楼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