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时分,晨曦普照大地,冬日的彻骨寒风吹拂着大地,荒野上的树木枝丫发出沙沙之声。
“咚咚……”
牛皮鼓声响起,密集一如雨点,震得人血脉喷张。
大军开始了新的一天攻城,炮声隆隆而响,汉军与朝鲜军卒向着朝鲜王京城大举进攻,没有多久,兵线密布,蜂拥蚁附。
大批朝鲜军卒士卒,手持云梯,向着城池攀爬而去,从高空向下俯瞰,宛如火海汹涌。
而鳌拜此刻立身在城头上,身披一袭泡钉布甲,一双坚定的眸子四下逡巡,观察着战场的变化。
贾珩则是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头上的攻城之景,面上满是思忖之色。
这次攻城,主要还是朝鲜士卒为主力,而大汉军卒只是压阵,或者充当攻坚力量。
而此刻城头上的女真士卒与朝鲜士卒也在争锋,两方迅速交手。
喊杀声一时间震动了城头上下。
伴随着兵刃的入肉“噗呲”声响起,大批身披软甲的朝鲜军卒,手中持刀,自云梯上落下。
此刻,也有一些朝鲜士卒登上城头,手持三尺冷锋长刀,试图打出一片占脚之地。
双方的攻防战一直到午后时分,城头之下除却丢下不少具尸体外,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卒盘桓。
所谓经验丰富的将领,根据双方攻守情况,大致就能判断出城池防守的虚实情况。
贾珩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道:“回去用午饭。”
穆胜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随着贾珩一同返回军帐。
贾珩在用罢午饭之后,吩咐锦衣亲卫,召集军卒商议攻城的下一步安排。
不大一会儿,汉军将校,以及朝鲜将校在以田思泉、李裳等将的带领下,此刻进入军帐之中,朝着那落座在条案后的蟒服少年行得一礼。
“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道:“诸位将军请起。”
朝鲜将校与汉军将校纷纷起得身来,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脸上。
贾珩看向几人,说道:“今日的攻城情形,诸位应该也留意过了,女真八旗精锐虽然悍勇,但在我炮铳压制之下,左支右绌,正是朝鲜将校士卒效命用死之时。”
一众朝鲜将校纷纷应是。
贾珩道:“朝鲜王京乃是朝鲜国都,诸位都是朝中将校,女真兵丁的追击厮杀,这些,我大汉可以全权负责,而朝鲜投敌士卒厮杀,收复王京,还是要看诸位将校。”
李裳道:“卫国公放心,国难当头,我等武人自当奋勇争先。”
田思纯也表态道:“卫国公放心,我等势必为朝鲜效死。”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三位将军,接下来,还要依仗三位将军以及手下将校士卒。”
待如此提点了朝鲜的几位将校,贾珩与穆胜两人聊了下后续的兵马布置。
就这样,攻城一直从崇平十八年的腊月二十五,一直持续到崇平十八年的除夕佳节。
而贾珩吩咐手下的军卒休整两日,从军需仓库中取出不少酒肉,分发给将校犒赏。
这一日,正是除夕。
军帐之中,后厨也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饺子。
贾珩与顾若清隔着一方几案相对而坐。
顾若清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说道:“这几日才能破城?”
“快了,这几天,攻势愈急,而城中的将校浮动,除夕节,我让军士放孔明灯,向城中的朝鲜将校士卒招降。”贾珩夹起饺子,放在一醋碗里,轻声说道。
顾若清问道:“怎么说?”
贾珩夹起一个饺子放在丽人的碗里,凝眸看向眉眼愁云百结的丽人,轻声说道:“怎么,想回神京了?”
顾若清并没有回答,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巍峨王京城,幽幽说道:“这倒是我在异国过得头一个除夕。”
贾珩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冷峻、锐利的面容上现出丝丝缕缕的思忖之色,说道:“若清,你家里人呢?”
顾若清那张妍丽明媚,恍若玫瑰花瓣的玉颊现出怔怔之色,柔声说道:“我自小父母双亡,从此在江湖漂泊,如今,一晃也十来年了。”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一下子将娇躯丰腴的丽人拥入怀中,轻声道:“二老是怎么去的?”
顾若清道:“被歹人所害,而后我流落至青楼,后来遇上了师父,这才免遭于祸难。”
贾珩面色默然了下,看向那丽人,柔声说道:“是你师父后来教你的功夫?”
这个世界或许有武侠以及江湖门派,但显然不是什么仙侠世界。
显然,顾若清也经历了一段过往,不过从先前来看,应该没有经历什么大的磨难。
“是师父交我的功夫,然后还有一些别的机缘。”顾若清玉容酡红如醺,柔声说道:“后来学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到十六岁,已经以乐艺之道,名动江南。”
贾珩柔声说道:“而后就是游走于达官显贵与风流才子之间?”
顾若清:“……”
这人胡说什么呢?
难道是怀疑她吗?可她已经将她的贞洁都给他了。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抚平着丽人的疑虑,点了点头,剑眉之下,清冷目光见着关切,说道:“就是说你难,这些年比较难。”
顾若清“嗯”了一声,将螓首依偎在那少年的怀里,一时间涌起平静而自足。
贾珩道:“对了,你师父是谁?”
顾若清道:“你去问潇潇,她知道的比我还要多一些。”
贾珩闻听此言,也不以为意,那位白莲圣母,终究会渐渐浮出水面。
顾若清见着那少年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低声说道:“师父她就在神京城。”
贾珩道:“我知道。”
这位白莲圣母藏匿于暗中,其意不明,让人放下不下。
顾若清反手握住那温厚的手掌,感受到那掌心和指尖的温度,感受到那蟒服少年的忧虑。
就这样,贾珩与丽人稍稍温存了一会儿,转眸看向顾若清,柔声说道:“你早些休息,我这会儿去巡查诸营。”
顾若清闻言,秀丽黛眉之下,那双莹润微波的明眸熠熠如星辰,说道:“我陪你一同去。”
她也想如师妹那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贾珩点了点头,解释道:“愈是这种时候,愈要谨慎,防备八旗精锐趁诸军共庆节日之时,出兵劫营。”
顾若清秀眉之下,那双莹澈美眸眨了眨,柔声说道:“你三国话本就是这般写的。”
贾珩笑了笑,赞道:“冰雪聪明,一学就会。”
等哪天给顾若清一本《洞玄子…》,看顾若清的悟性?
顾若清似是嗔恼道:“这还用你说?”
从小就是冰雪聪明,学什么武功招式都是一学都会。
嗯?怎么觉得这人又在明里暗里调笑于她?
毕竟,这人先前折腾于她时,就让她摆着各种姿势。
贾珩轻笑道:“想什么呢,脸上红扑扑的。”
一般而言,优质大龄剩女,遇到顶层男人,随时随地开始发情。
顾若清没有说其他。
贾珩倒不再多言,向着军帐之外行去。
……
……
此刻,除夕夜中,皓月当空,道道清冷月光照耀在大地上,而此刻军帐中的军士也有说有笑,吃着饺子。
而犒赏大军的后勤军需官,则给军帐中的众人发放着酒肉。
贾珩这会儿在顾若清以及锦衣府卫的陪同下,骑在马上,打着一队火把,巡查着各处营房。
行不多时,贾珩迎面碰上贾菖与贾菱两人,二人快行几步,朝着贾珩拱手说道:“末将见过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王京城那边儿怎么样?”
“回禀国公,已经按着国公的意思,已于朝鲜王京城外埋伏,城中但有异动,我大军可从容破之。”贾菖道。
贾珩赞扬道:“做的好!你二人仔细巡查,谨防女真乘夜偷袭。”
两位年轻小将闻言,朝着贾珩拱了拱手,然后也不多言,动作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顾若清凤眸眨了眨,问道:“这是你贾家的小将?”
贾珩笑了笑说道:“是啊,两人算是族中的后起之秀,如今在军中领兵,倒也能独挡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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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清点了点螓首,剪水明瞳一般的美眸闪了闪。
暗道,这一回目,她好像在三国中看过?
曹家与夏侯家的亲戚,都是那篡汉之贼曹操的羽翼,此人或有魏武之志?
而后两人也不多言,继续巡查着营盘。
只是行不多远,贾珩抬眸之间,却是看到了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其人同样率领亲卫,乘着战马,打着一队火把,迤逦而来。
“子钰。”穆胜见到贾珩,也颇为意外,连忙唤了一声说道。
贾珩笑问道:“穆兄也是过来视察军士?”
穆胜点了点头,看向那蟒服少年,笑道:“心里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率领亲兵出来看看,子钰也是?”
贾珩笑道:“除夕佳节,军士畅饮欢度,以慰思乡之情,你我主将却不可大意了。”
穆胜正色几许,说道:“是这个道理。”
然后,看了一眼贾珩身旁亦步亦趋跟着的顾若清。
以穆胜的眼力,自是能够看出贾珩身旁的女锦衣府卫乃是女人假扮,暗道,子钰真是艳福不浅,在哪儿都不缺红颜知己相伴。
对于贾珩的在国内的好色名声,穆胜自也能听过只言片语,但其实并不怎么当回事儿。
因为这个时代,有能耐的男人就是三妻四妾不断。
只是贾珩英雄出少年,更为引人瞩目,且其中之一的女主角竟是一位尼姑。
两人简单叙了话,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转而与顾若清继续巡视着营盘。
十万大军的营盘何其之大,两人纵是骑着马,一路打着火把,也用时两个多时辰,才堪堪巡查一遍。
……
……
而除夕夜,王京城中——
伴随着爆竹“噼里啪啦”地一声声爆炸,整个巍峨高耸的王京城,似乎也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
而正在暗地里潜伏的汉军密谍人员,则在密切活动着,试图策反着朝鲜城中的原朝鲜将校。
而先前朝鲜三道观察使以及一众朝鲜军将的书信,也被通过各种秘密的渠道递送至朝鲜的王京城。
这一日,原咸镜道观察使鲁宏,也是现在的御营厅的都总管,统帅两万兵马,驻扎在东城,担纲守城之任。
在除夕之夜,已经刚刚结束了守城,返回后院,去着身上的披风和甲胄,落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闭目养神,平复着惊魂未定的心绪。
身后的丫鬟则是给鲁宏揉捏着肩头,舒缓着鲁宏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个老仆健步如飞,进入厅堂,说道:“老爷,外间一个自称是老爷的侄子,要求见老爷。”
鲁宏睁开眼眸,其人颧骨高立的刚毅面容上,赫然满是诧异之色,说道:“本官能有什么侄子?”
他没有兄弟姊妹,哪里来的侄子?
又是哪个远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过来攀附?
前几个月多一些,但这段时日,汉军以及南军大军压境,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些人来做什么?
鲁宏容色顿了顿,凝眸看向那老仆,沉声道:“去将那人唤过来,我在书房等着。”
说着,起得身来,抓了一把丫鬟的身前丰盈,而后,也不多言,前往书房。
不大一会儿,那老仆去而复返,身后不远处还领着一个年轻人,穿过假山的月亮门洞儿,向着厅堂一侧的书房行去。
“见过鲁总管。”那年轻人进入书房,朝着鲁宏行了一礼。
鲁宏道:“快快请起。”
打量了半晌,实在想不出是谁。
“你是何人,敢冒充本官的侄子?”鲁宏沉喝一声,说道。
那年轻人面色从容,却不紧不忙,从怀中取出一份笺纸,递将过去,说道:“鲁总管不认识卑职了?”
鲁宏打量了一眼那年轻人,眯了眯眼,说道:“看着眼熟。”
那年轻人笑了笑,说道:“卑职乃是李裳将军手下的亲卫官,前年,鲁总管至王京朝觐大君,与我家大人还下榻在同一座驿馆呢。”
鲁宏闻言,恍然想起其人的容貌,道:“你是李裳的人?”
那年轻小校面上见着繁盛笑意,说道:“小的是李裳将军手下的亲卫。”
鲁宏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转头看向那一旁伺候茶水的老仆,说道:“你去外间守着。”
“是,老爷。”老仆低声说道。
鲁宏道:“李裳让你寻本官做什么?”
那年轻小校道:“如今大军压境,王京城破,就在旦夕之间,我家将军念及与鲁将军的情谊,特地让小的给鲁将军送来书信一封。”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送过去,躬身放在书案上。
鲁宏伸手拿过那书信,面色见着一抹诧异,旋即,拆阅而观。
毋庸置疑,这是一封劝降信,主要是劝说鲁宏及时反正,在新君那里,李裳还能为老兄弟美言几句。
鲁宏一时间觉得薄薄的两张纸,已然重若千钧。
鲁宏沉吟片刻,说道:“你过来之时,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女真人就在城中,一旦为其所察,那就是灭门之祸。
那小校闻听此言,如何不知李裳已然动心,开口说道:“鲁将军放心,小的这一路过来,暗中有汉廷锦衣府卫盯着,不会让女真人和义禁府的人察觉。”
鲁宏闻言,目光闪了闪,说道:“你家将军,怎么说?”
那年轻小校压低了声音,开始道出了投诚计划。
而这样的策反一幕,已经陆续发生在朝鲜的王京城中,在除夕夜中,谍影重重。
王京城内——
坐落在天元之位的宅院中,此刻殿中以南的一座议事堂,灯火通明,人影憧憧,鳌拜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方桌案后,正在吃着热腾腾的饺子。
这种汉廷北方的食物,也让鳌拜爱上了这一口饺子的食物香气。
让后厨做了整整一斤饺子。
此刻,鳌拜沾着醋,大口吃着饺子,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不远处的鳌拜二哥卓布泰,仍在散播着失败主义的论调,说道:“现在汉军还没有发力,这几天伤亡已经颇大,兄弟们不少都有怨言,这又临着过年,我八旗勇士想家的不少。”
鳌拜却充耳不闻。
卓布泰道:“我看着城中也撑不了多久了。”
鳌拜放下一双竹筷,拿过一方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水迹,说道:“二哥,城中粮秣充足,再坚持三个月不急。”
“但手下弟兄近日伤亡不少。”卓布泰面色凝重如冰,沉声说道。
鳌拜放下筷子,虎目紧紧盯着卓木泰,说道:“现在国内让你我兄弟在此坚守,还有退回去的可能吗?”
卓布泰面容上怒气涌动,忿忿不平说道:“这是那我们弟兄的命,为他爱新觉罗一族挡刀!”
“大清完了,你我兄弟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还在吗?”鳌拜闻言,浓眉之下,虎目冷意涌动,沉声道。
卓布泰闻听此言,一时语塞。
不得不说,鳌拜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卓布泰头上。
鳌拜沉吟片刻,道:“唯有守住王京城,如果实在事不可为,我们该断即断,只是年前,只能坚守,否则,等明年开春,汉军全线出动,大清将何去何从?”
卓布泰闻言,道:“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鳌拜道:“什么是长久之计,现在是国难当头,危急存亡之际。”
说着,鳌拜面庞上恍若凝结了一层寒冰,道:“二哥,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别人,也跑不了我们。”
卓布泰闻言,一时无从反驳。
鳌拜道:“吃了饺子,等会儿,随着我去巡城。”
卓布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饺子碗,开始用着饺子。
而后,鳌拜与卓布泰,沿着巍峨高立的城墙开始巡视,此刻城墙之上火把一只只,照亮了城墙上侵染了鲜血的青砖,依稀可见窟窿一处处,不停灌着寒风,发出“呜呜”之声。
一路而行,众军卒都唤着鳌少保。
不多时,鳌拜立身在城门楼,凝眸看向远处的一座座散发着火光的军帐,冷笑说道:“朝鲜的军寨倒是扎的有模有样。”
鳌拜二哥卓布泰,愤愤道:“这都是给汉人学的。”
想了想,说道:“能否趁着今日是除夕节,汉军与朝鲜军士毫无防备之时,趁机夜袭?”
鳌拜面色凝重,摆了摆手,说道:“没有这般简单,那位卫国公并非无智之人,不可大意。”
这个时候,还是一切求稳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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