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一个灯红酒绿、空气中洋溢着荷尔蒙的迪斯科舞厅里，高凡见到了鲍勃说的那位朋友，一位20岁上下，看起来有些敦厚的年轻人，在他身边还有一位显得更年轻一些，相貌可人的姑娘。


    “这是迈克.蓬莱尔，你可以叫他迈克，我们是在全美中学生篮球赛上认识的。这是艾丽娅，抱歉，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姓氏。”


    鲍勃给高凡做着介绍。


    啥，蓬莱尔！


    高凡借着一束闪过的灯光认真看了一下蓬莱尔的脸，一张记忆中的大肥脸迅速与眼前这张年轻敦厚的脸庞重叠在了一起。没错，就是他，年轻时候的pomlier先生。


    是巧遇，还是别的？


    一刹那间，无数念头涌进高凡的脑子。不过，此时他也没有时间去细细思量，而且也缺乏更多的信息来支持自己的判断。他笑着向二人点头，自我介绍道：


    “你们好，我叫高凡，来自中国。”


    “你好，高，很高兴认识你。”


    蓬莱尔伸出手来，与高凡握了一下。艾丽娅则夸张地向高凡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高凡还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四个人分别落座，蓬莱尔坐在高凡的身边，高凡的另一侧原本是鲍勃，却被艾丽娅生生挤进去，把他和鲍勃给分开了。看起来，这二人对高凡都颇感兴趣，一左一右把他给围住了。


    鲍勃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叫来服务员，给众人上了咖啡，然后众人便海阔天空地聊开了。


    “我很喜欢中国，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蓬莱尔一开口便是一句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的话。


    换成其他人这样说，高凡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此时正值所谓“中美蜜月期”，两个国家的官方和媒体都在宣传对方的美好一面。


    高凡这些天在美国街头走过，不时能看到诸如京剧、熊猫、长城之类的中国符号。还有，在他与美国人接触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屡屡带着善意向他了解中国的情况，比如“你们现在也用上电灯了吧”。


    但这些话出自于蓬莱尔之口，高凡可不敢掉以轻心。他不确信蓬莱尔此时是否已经身负特殊使命，但小心无大错，和这类人打交道，他必须时刻绷着一根弦才行。


    “欢迎你到中国去旅游！”高凡应道。


    “我会去的，我想去看看长城、故宫，还有兵马俑。”蓬莱尔说。


    “这些都属于中国比较著名的古迹。其实中国还有很多不太出名的古迹，历史文化价值也是非常高的。就比如在我的家乡，有一些古代民居，也是传承近千年的，建筑水平和木雕水平即使在今天看来也令人叹服。”


    高凡跟着蓬莱尔的话头说着口水话，就像和寻常朋友聊天一般。


    蓬莱尔显出兴奋的表情：“太好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唉，中国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只可惜近代以来有些落后了。不过，我相信，随着中国打开国门，投入自由世界，中国一定会重振辉煌的。”


    这就开始了吗？高凡在心里暗暗想到。


    前一世的他并没有接触过蓬莱尔这类人，所以此时还真有一些好奇，想知道对方到底有些什么招式。此外，自己何德何能，怎么就会进入对方的视线呢？


    当然，也可能只是自己神经过敏，或许这蓬艾二人的确只是两个对中国充满好奇心的美国年轻人。


    “我们正在建设自己的现代化，这方面，还需要美国提供帮助。”高凡说着官方辞令。


    “那么，高，你想过到美国来留学吗？”蓬莱尔问。


    高凡笑笑：“现在还没考虑好。鲍勃知道的，我现在在家乡办一个小企业，想先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蓬莱尔显然被高凡的话误导了，他说道：“如果是因为经济方面，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认识一些基金会的人，他们一直都有支持发展中国家优秀青年到美国来留学的项目。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那可太谢谢蓬莱尔先生了。如果我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会联系你的。”高凡敷衍道。


    “你可以叫我迈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好的，谢谢迈克你的好意。”


    “高，在中国，有迪斯科舞厅吗？”


    刚才一直在与鲍勃聊天的艾丽娅转回头来，向高凡问道。因为舞厅里音乐很响，艾丽娅几乎要把嘴贴到高凡的耳朵边，才能让他听清。高凡能够感觉到她嘴里吐出的热气，还有一股香风。


    “有的。不过设施没有你们这里先进，比如你们这种彩灯，在中国就很少见。在中国的大街上，有一些年轻人摆个四喇叭的录音机就可以开始跳迪斯科。对了，大多数人的技巧也不如他们。”


    高凡说着，用手指了指舞池里那些张牙舞爪的年轻人。


    “那么，你会跳吗？”艾丽娅问道。


    “我可不会。”高凡笑道，“鲍勃知道的，我是一个技术宅，不擅长运动。”


    “来吧，我教你！这样你回去会受到大家崇拜的。”艾丽娅说着就站起了身，同时拉住了高凡的一只手。


    “可是我真的不会。”


    高凡的确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其实前一世的他是会跳迪斯科的，确切地说，是知道迪斯科应当怎么跳。


    80年代初，迪斯科刚刚传入中国，中国的时尚男女努力模仿国外的舞蹈动作，却不知反而失去了迪斯科的韵味，有点邯郸学步的味道。


    后来，国人见识的东西多了，也知道所谓迪斯科并没有固定的舞步，讲究的是个性张扬，自己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跳，于是跳舞就变得更加自由了，也产生出了许多具有中国特色的舞蹈技巧。


    高凡好歹也是读过大学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迪斯科怎么跳。他不敢接受艾丽娅的邀请，只是心里存着疑虑，总觉得对方心怀鬼胎，想拉自己下水。


    对一切都无知无觉的鲍勃笑着站起身来，向高凡招呼道：“高凡，拒绝女孩子的邀请可是非常不礼貌的。来吧，大家都去跳一曲，轻松一下。”


    “是的，大家同去！”蓬莱尔也站起来了。


    高凡只得从众，跟着站了起来。艾丽娅没有松开他的手，就这样拉着他，挤进了舞者的人群。


    一夜鱼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