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朗叹了口气,他揉了揉额角,转向江逐月,莫可奈何道:“江逐月,我以为我们已经讲得够清楚了。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吧!”
赵容朗跟她也做了十几年的兄妹,小时候有兄妹滤镜,自然是觉得她是个单纯善良有点小任性的小姑娘,但经历过种种后,他就知道,江逐月跟他想象中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仿佛是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自私自利,永远以自己为第一位,永远是旁人欠了她的。
她总是想把旁人耍得团团转,并不以为然,更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
所以,他不认为前面已然明确划清界限的江逐月低声下气地找上门来,仅仅是为了续那份微薄的兄妹之情。
江逐月抿了抿唇,“二哥,我就不能因为想你,而看看你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赵容朗望着她,目光沉静:“江逐月,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嘛?”
江逐月一噎。
“我知道,因为前面那些事,你对我有误解。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我的脸都被你亲妹妹毁了,这样还不够吗?”说到这,江逐月眼底都是恨意,她抬手摸了摸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脸,咬牙切齿。
赵容朗突然觉得跟她没什么可讲的必要,她永远都是这样。
他眼底划过失望:“如果只是说这些,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江逐月眼看亲情打动不了他,只能再次唤住了他,她咬牙道;“好,我实话说了吧!我是来给你送一份前程的!”
“前程?”赵容朗愣了下,眯眼不解。
“没错。”江逐月抬起下巴,慢慢道:“你还记得中秋夜见过的江阁老之女吗?那如今是我的本家,其父权势煊赫,而今更是此次科考的主考人。你若是能攀上这门亲,今后,你在京中定然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赵容朗瞬间沉下了脸,他随意拱了拱手:“多谢厚爱,但我已经有了未婚妻,不日就要成亲了。这等福气,承受不起!”
江逐月没想到,在赵宛舒明确拒绝后,赵容朗竟这般不识抬举,她心里有点慌,眼看他就要毫不留情地离开,她连忙拉住了他,“赵容朗,你是不是傻?”
“那可是江阁老,若是你能娶江飞凤,今后不说权势滔天,却也是脱胎换骨。你那未婚妻算什么东西,那就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结巴。你娶她,今后只会沦为众人嘲笑的笑柄!”
“我知道你可能是为了报柳家的恩情,这才选择娶那个胆怯无能的小结巴,可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是安京城,这里多的是权贵,柳家在这里屁都不算!”
“柳家甚至比不上江家一根手指头,你能不能清醒点!”
江逐月自认自己是苦口婆心的劝,是为了赵容朗好。
但赵容朗的面色骤然黑如炭,就是眼神都变得冷漠至极,他用力抽回了手,语气冰冷道:“我比不上江大小姐你的洒脱,恩情二字足够重若泰山。再来,我娶柳姑娘,是因为我喜欢她,不是什么劳什子恩情。”
虽然先前赵容朗的确说不上对柳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因为他的心思从来没放在儿女情长上。
可这阵子两人也算是单独相处,虽然都发乎情止于礼,但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稳步升温的。
他看到了柳蕊胆怯下温柔懂礼,体贴细致,更看到了她的善良美好。
这是个极好的姑娘。
他绝对不能接受别人这般说她,更不想让人觉得他娶柳蕊仅仅只是为了报柳家的赏识之恩,柳蕊那样的姑娘是该得到更好的感情,她配得上任何人的喜欢。
以报恩二字来概括他娶她的原因,未免太过单薄了。
江逐月被他下了脸面,她是真不知道柳蕊那傻子到底哪里好,竟让赵容朗这般死心塌地。
“你是被下了蛊了吗?放着江飞凤那样好的婚事不要,你非要那个小结巴?二哥,我是真心为你好。若是你愿意,现在江小姐就在前面的巷子里,你与我同去,跟她说清楚。”
赵容朗不愿意:“我已然有婚配,江小姐身份尊贵,自然配得上更好的。而且,孤男寡女并不合适,你传达意思便是。还有,我不需要你为我好!咱们之间也到不了这种交情!”
江逐月燥得脸红耳赤。
可她不敢放赵容朗走。
前面她们跟赵宛舒打交道就吃了瘪,现在若是她不能把人带去给江飞凤见,恐怕回去少不得她的排头吃。
江逐月不敢!
可恨的是赵容朗铁石心肠,一点不配合!
可她却不想想,她从一开始就没把态度放端正,她对赵容朗的态度跟从前也没一点不同,因为她从来没把赵容朗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
她正待搜肠刮肚想阻拦,不远处从国子监里走出来的赵容涛脚步一顿,他揉了揉眼睛,定睛望来,看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身边的江明衡快步离开,他连忙跟上。
“江公子,前面那个人好像是阿月?”
赵容涛跟江逐月好歹也是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的堂兄妹,几乎也是一眼就认出她的背影来。
江明衡愣了愣,顺着赵容涛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江逐月似乎跟个男子在拉拉扯扯,他看不清对方的正面,只看到个背影。
两人已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江明衡的脸色瞬间变了。
大庭广众之下,牵拉成何其统?
他立刻快步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赵容涛紧随其后。
“阿月,你可是来接为兄的?”
他这是给了江逐月描补。
江逐月正在绞尽脑汁,闻言,抬头就看到江明衡两人过来,脸色也刹那间不大好看了,她勉强扯了扯唇角:“兄长。”
两人现在关系也不是多融洽,但到底是亲兄妹,面子情面还是在的。
赵容朗听到江明衡来了,也松了口气,他回身看向两人,拱了拱手,就当做打招呼。
江明衡怔忪,他没想到跟江逐月牵扯的竟然赵容朗,赵容朗近来因为读书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瘦了许多,他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他回神,立刻回礼:“原来是赵兄啊!失敬失敬,阿月,怎么想起来找赵兄了?”
他以为是江逐月想来跟赵容朗重新拾起曾经的兄妹关系。
对此,他倒是不排斥。
江逐月没有吭声。
赵容朗倒是回道:“是我这妹妹来替我操心婚事了,不过,我已经回绝了。多谢厚爱,我家中已然有了未婚妻!”
“我还有事,就不做耽搁了,考场上见!”
说完,他也没多留,只又拱了拱手,就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竟也没再理会江逐月和赵容涛,态度极其的冷漠。
江逐月愣了愣,她刚要追上去,就被江明衡给拦住了,“站住,你想干什么?方才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江逐月有些恼火:“与你何干?”
“你是我亲妹妹,做出这般不知廉耻,不知进度的事情,你还问与我何干?”江明衡无语至极,“你个黄花大闺女,竟然替别人操心这种事情!人赵兄,父母健在,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掺和什么?你还嫌弃你的名声太好听了吗?”
江明衡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妹妹竟然又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来!
赵容涛也是听着直咂舌。
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妹妹给曾经的哥哥找未婚妻的!
还是在对方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这不妥妥地叫人枉顾名誉,做出抛妻之事吗?
可真是大胆至极啊!
江逐月见赵容朗越走越远,心里是又气又急,听到江明衡毫不客气的话语,她气得眼泪都滚出来了,“关你屁事!”
“江明衡,我没有名声,难道不是你害的吗?都是因为你胳膊肘子往外拐,我的脸都被你毁了,你还想害我到什么地步?你心里永远只有赵宛舒一个妹妹,我算个什么东西?”
“你既不想当我哥哥,那你就少管我。”
说完,她甩开江明衡,快步去追赵容朗的马车。
“等等!”江明衡被她骂得也心里难受,看她不顾危险追车,他脸上浮起惊惧和担忧,连忙又冲上去把人给拉回来。“那么危险,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啊!”
“让他走了,我才没命活了!”
江明衡总觉得事情很奇怪,他蹙眉:“好了,别哭了,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歹是你哥哥,要是有事,我自然给你顶着了。”
江逐月也知道,现在赵容朗是拉不回来了,但这罪名总是要有个人担着的。
不能是她办事不力,那就该是江明衡横插一脚干涉了。
故而,她垂下了头,断断续续徐低声地说明了江飞凤的所为。
简单归结就是,江飞凤喜欢上了赵容朗,知道她跟赵容朗曾经是兄妹,就派她带人前去见面求亲。
江明衡听得眉头直皱:“荒唐!哪里有女子这般寻夫婿的!?江伯父自然会替她寻好丈夫的,她缘何……你也是。不想着规劝,如何还跟着她一道胡闹了!”
江逐月:“我成日里在府中,寄人篱下,我还能反驳她不成?回头,多的是手段对付我。”
江明衡一噎,顿了顿,他说道:“我陪你去见表妹。”
江逐月自然是巴不得。
赵容涛跟在两人身后,真的是暗暗捏了一手汗。
这安京贵族的姑娘都这般豪迈吗?
同时,他又有些羡慕赵容朗,前头被柳大儒看中,招为东床快婿,转眼他又被江阁老的女儿看中,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难道就因为他那张好脸吗?
可他跟赵容朗是堂兄弟,脸也没差多少吧?
几人走到巷子里,果然看到一辆低调华丽的马车停在里面,听到外面的响动,江飞凤迫不及待地掀起车帘,待得看到跟进来的江明衡,以及不认识的赵容涛。
她蹙了蹙眉头:“怎么回事?我要见的不是他。”
江明衡是表兄弟,她是见过的。
但赵容涛是个外男,她不曾见过。
赵容涛见到江飞凤的瞬间,眼底划过惊艳。
他没想到江飞凤竟然这般美丽,跟她的行为截然不同的是,她长得极为的甜美娇艳,就像是一朵温室的娇花,叫人见之忘俗。
赵容涛摸了摸脸颊,心中很是愤愤不平,嫉妒像是毒蛇啃咬着他的心。
苍天真是不公!
为什么啥好事都落到了赵容朗头上!
这般美丽又家世显赫的姑娘,为何就非看中了赵容朗,关键是他还嗤之以鼻地拒绝了!
江逐月身体一僵,刚要上前解释,赵容涛已然调整好心情,他上前一步,挤出一抹他认为最好看最温柔的笑容:“见过江姑娘,鄙人赵容涛,是赵容朗的哥哥。恐怕他不能前来了!”
江飞凤本来不待理会他,闻言,她的视线落了过来,打量了他两眼,“哦?你们是兄弟?看不大出来呢!他为何不肯来?”
见赵容涛愿意当出头鸟,江逐月自然是做鹌鹑状。
赵容涛得了在美人跟前献殷情,抹黑赵容朗的机会,当然是不遗余力的。
他连忙道:“阿容说他多谢姑娘错爱,只是他已然有未婚妻,就不亲自前来了,叫我们代为转为其意。还能姑娘另寻良缘!他……”
他话还没说完,江飞凤的面容却是骤然大变,她生气地拍了一记车门,怒道:“你说什么?”
赵容涛一愣,以为她没听清,重复道:“他不能前来……”
“下一句。”
“已然有了未婚妻……”
“未婚妻!!”江飞凤咬牙切齿,目光如针扎向江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