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乱指啊。”周至赶紧将麦小苗的手拉到车窗下面来：“那个叫英雄结，你看那小孩，我们国家的彝族男孩子从小就会留着额后的一绺头发，叫做天菩萨，就是一直受神灵庇佑的意思，长大之后他们就会在头上缠上帕子，将帕子和辫子编在一起形成一个尖锥，是别人不能乱碰乱指的地方，叫做英雄结。”


    “这其实是我们华夏几千年前的非汉族所流行的一种发饰，叫做锥髻。”


    “《华阳国志·卷四·南中志一》有记载：蜀之南中诸郡，庲降都督治也。南中在昔，盖夷越之地，……王国以十数，或椎髻耕田，有邑聚，或编发左衽，随畜迁徙。”


    “这里说的是我们四川西南部的两种民族生活类型，一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以椎髻为发饰，耕田，有村子聚居；另一种以编发为发饰，衣襟是右襟压左，主要是进行游牧活动，没有在村子里聚居的习惯。”


    “我知道，藏族是吧？”麦小苗说道。


    “嗯，”周至点头，因为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藏族在国际上的知名度比彝族高多了。


    “为啥要右压左？有什么讲究吗？”吴仁中问道：“早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了，可老是记不得问，好几次了。”


    “那就是你压根没想问。”周至笑道：“这个主要和游猎的习惯有关，游牧民族善于用弓箭，开弓多是右手拉弦，以右襟压左襟，即便衣服被弓弦挂到，最多也就是扫一下，不影响射箭的效果，可要是左压右，那就会产生绝大阻力，弓弦和衣服可能都会被毁掉。”


    “骑马的猎手也习惯右手架鹰或拿马鞭，而持缰的左手可以信马由缰，空出左手来做一些事情，左衽服饰更方便左手往右怀里取放物品。”


    “还有一点，就是这样的服饰会在左胸位置多一层保护，布袍没啥用，可要是皮袍，甚至带着毛襟的皮袍，对心脏的保护就又多了一层厚度，那就相当有作用了。”


    “所以左衽的服装习俗，其实是游牧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中形成的自然选择，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有这样的共同性。”


    “虽然有诸多的优势，但是也有一个劣势，那就是这样对右臂的灵活性会有比左衽更大的影响。所以我们经常都可以看到少数民族习惯在干活的时候将右臂从袖子中脱出来，形成半袒的状态，右衽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影响衣服的紧束程度，所以左衽也方便游牧民族‘袒右’，腾出右臂挤奶，搏斗。”


    “原来是这样。”吴仁中分别比划了一下手臂，觉得周至说得很有道理啊。


    “但是对于更多依赖右臂灵活性的农耕民族来说，右衽可以让右臂更加灵活，这就是非常必要的了。”周至说道：“但除此以外其实还有方位崇拜的意思蕴含在里边。”


    “以‘明’字为例，左日右月，左阳右阴，所以除了农耕灵活右臂的原因之外，还有生人阳大于阴，因此要右衽的习俗使然。”


    “所以在汉人习俗当中，只有故去之人所穿的最后一套衣服方为左衽。《礼记·丧大记》中有这样的记载：‘小敛大敛，祭服不倒，皆左衽，结绞不纽。’而《通典》中也有相关记载：‘凡敛者要方，散衣有倒者也。左衽，衽向左，反生时。’示不复解也。”


    “爷爷说中国的规矩很多，原来是真的。”麦小苗感叹道。


    “其实现在也没有这么多讲究了，”周至叮嘱道：“不过少数民族的民族习惯，禁忌，在交往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反正慢慢你就都会知道了。”


    随着车往联和乡开，认识这辆车的人就越来越多，现在的勇士已经被改造成了皮卡的样式，有时候背后还要挂一个拖斗增加运货量，乡亲们往往会将之当做免费的招手停客车来用。


    这也是周至和吴仁中很受乡亲们喜欢的原因，这俩从来都不拒绝乡亲们搭车，而且如果是老人和小孩，因为上下车斗不方便，还会主动招呼他们坐到更加舒适的车厢里来。


    不多一会儿车斗后就坐了不少人，还有几只羊，一笼子番鸭，几只岩鹰鸡，还有两辆自行车。


    车箱里也坐进来两个大学生，李璐和梁光平，两人是骑着自行车去美姑玩的，原计划是骑着去骑着回，当做锻炼身体，结果一看到路虎勇士过来，顿时失去了骑完最后一程的勇气。


    坐进来后自然又是一番介绍，周至更关心的是绿能电站的进展情况。


    “等你到了乡里就能够看得到了，”李璐说道：“沿着山梁竖着十座白色的大风车，变电站准备建在我们研究所西面，现在在开挖分级调水池和管道位。卢工说全部建成以后，能够够得上一座小型电站的标准。”


    这就不得了了，小型电站的规模在一千到一万千瓦，之前联和乡的小打小闹最多只能算微型，现在有了十倍的提升，至少在现阶段完全够联和乡和两个科研基地使用还绰绰有余。


    但是现在联和乡的发电总量算是解决了，然而风季，旱季和雨季发电量不均衡的问题却依旧存在，提水储能只能解决风力时断时续的大部分时间里的问题，却解决不了旱季和雨季之间那段停风期的问题。


    不过那一段时间的问题在李玉堂知道后，用行政手段解决了，那就是联和乡会在风季和雨季将多余的电力“卖”给州电力公司，等到缺电的季节里，电力公司会优先保证联和乡的用电，并且从其出卖的电力中扣除。


    这就要涉及到并网问题，这可是个红馍馍，一般的小水电站享受不到的待遇。


    这意味着今后的联和乡可以靠卖电得到一笔长期而稳定的固定收入，但是这样的批文小水电极难拿到，完全是因为周至将联和乡的发电项目打造成了太阳能，风能，水电三者相结合的绿色能源生态综合系统，用这样的名头得到的支持。


    “不容易啊。”周至对自己能够解决联和乡的能源问题自己都有点佩服：“这跟平地抠饼对面拿贼的功夫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听得一脸懵。


    “哦，这是相声术语，旧社会里相声艺人上街，用白粉画出个圈就是舞台，几句话一出口就要吸引来观众，一段相声说下来就要让人家忍不住掏钱打赏给一家人买饼吃，这个本事儿在他们的行话里就叫平地抠饼，对面拿贼。”


    “哈哈哈哈……”一车人都给这说法逗乐了，周至在联和乡凭空变电，这比喻倒是有点贴切。


    不过吴仁中还是找到了漏洞：“别往自己身上贴金，当着面儿让别人的钱到自己的兜里来，这也不叫对面拿贼，这明明是对面做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