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热后，方文玉抱出吉他来拨弄，因为叶欣点了菜的，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长得帅，身材好，军人背景，还会弹吉他。”周至端着酒杯总结：“这特么都不敢这么写的。”


    “就是呀，怎么把叶欣看上的？”老穆就觉得奇怪：“这丫头我守着十几年都下不去手……”


    然后就收获了一段儿啃完了的骨头，却是周至扔过去的：“明明就是叶欣把大帅看上的，大帅这种人吧看似资源好，喜欢他的多，敢追他的却几乎没有，也就叶欣这种心大的，才敢对他下手。”


    “倒是你，咋回事儿迷上麻将了？石油大学挺好的啊，想想我们高中几年的辛苦，”周至问道：“老穆你是不喜欢你的专业？”


    “也不是，”老穆说道：“主要是不知道将来读出来干啥。”


    “干啥？将来在油老虎上班，不是好得很吗？”


    “在石油大学上学，不代表将来就可以在石油石化企业上班。”在吉他的叮咚声中，穆如云有些颓然：“人家要解决子弟就业。”


    周至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老穆进了学校之后变得颓废的根本原因，就算伱再努力，成绩再好，毕业的时候，你竞争好单位的能力，却也不见得能比父母长辈在系统内的子弟。


    周至斟酌了一下措辞：“老穆啊，我觉得你这想法有点没对。”


    “嗯，我其实也想听听你的意见。”老穆说道：“信里边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请教比较好。”


    “两个方面。”周至说道：“要说学问没用，专业冷门，你学的专业还能够冷门过我学的？要是仅仅为了找工作的话，我觉得就算是以我现在掌握的专业知识，也已经不怕找不到了。”


    “举我的例子，意思是想告诉大家，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用的学问，只有不知道如何用学问的人。而我们现在的真正任务，是先把学问学好，至于说将来用不用得到，不是现在我们不把专业学好的理由。”


    “比如飞机，因为他专研专业，现在已经引起了导师的注意，给他列出书单是啥意思？这就是开小灶了。”


    “现在拿下一等奖学金，导师又同意了他给自己打工，这又是啥意思？”


    “我看到的是努力总会有人看到，然后那些人，就有机会成为自己的伯乐甚至人脉。”


    “你如果不去做这样的努力，这些大门，永远不可能为你打开。”


    “这是第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那就是这些垄断性的行业，他们就真的只愿意解决员工子弟的就业问题，不需要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才吗？我想也不是的。”周至觉得有点好笑：“老穆，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为国家创造大量利税的支柱企业，真的就是靠混吃混喝一帮混账就运作的起来的吧？”


    “诚然它们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它们的能够发展成今天这样，真的就是仅凭一个简单的垄断？这样的单位里头，能够产生铁人？能够产生我们夹川3211那样的英雄烈士团体？”


    “你说的那些固然存在，但是你要相信一点，那就是一个企业要维持正常的新陈代谢，创造大量利润，贡献巨额税收，承担深重的社会责任，绝不可能是一个傻子领着一群混子组成的团体能够干出来的。”


    “恰恰相反，我们调换一个思路，就连你老穆这样的人都想要进入到那个系统内，足见这个系统能够吸引的人才是多么的优秀！”


    “所以这个企业必然存在正常的新陈代谢，必然依赖于一代代能力者们的努力，就算你说的子弟问题的确存在，那也不会是主流。”


    “然后，这个系统，它就是如今唯一的选择吗？”周至又给穆如云倒了一杯：“我晓得的，国外诸多石化企业对大陆市场虎视眈眈，它们进入国内市场也是迟早的事儿，不管是装备、管站、技术、产品，国内都有大量需求，这些不能成为你将来的舞台？”


    “又比如，我国也有自己的对外战略，将来肯定会走出国门，参与到世界竞争的大洪流当中去，是不是也需要更高级的，复合的，多专业兼修的，具备能力和魄力的人才？”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就在两周前才提出来，贫富差距就是知识差距。而我想我们这一代人的机会在哪里？就在这里。”


    “你看雪珊，就因为参加了字库工作，学会了操作电脑，就从抄表员坐到了办公室；杨和才学了一学期，现在就可以参加大楼网络布线，在假期里勤工俭学赚一笔。”


    “老穆，所以我觉得你这专业选得很好，将来的机会也很多，只是现在你限于自己所在的小环境，才刚刚接触专业几个月，所以还看不到未来而已。”


    “可是你现在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啊！但是照你现在这样搞法，将来等机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还有可能把握住它吗？”


    “谢谢。”听完周至一席话，穆如云终于想通了，端起酒杯和周至碰了一个：“你说得对，将来如何如何，只应该现在努力的理由，而不应该是不努力的理由——有以待用，总比要用了没有强。”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周至笑道：“还有手里要是实在紧的话，跟兄弟们言语一声嘛。”


    “就是！”路路通笑道：“你个穆大蛮家里多有钱，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我们还怕你赖账不还？利息好商量嘛！”


    “哈哈哈哈……”


    在大家的笑声里，穆如云一口把酒干了，红着脸喊道：“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啊！今后谁也不许再提了啊！”


    “那不可能！”周至立马投了否决票：“将来等你结婚办大席，我还准备说一说呢哈哈哈哈……”


    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


    对待朋友何谓直？苏洵的回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人誉之不加密，百人毁之不加疏。”


    要做个有益的人，首先要从对身边的人有益开始。


    “这两天的菜都是杨和办的，”等到大家笑过，周至又举起酒杯来：“来吧我们一起敬他一个！”


    除了周至自己，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都还是二十啷当岁，刚刚走出小小的夹川县，接触到外面广阔天地才几个月的人。


    这几个月里头，他们当然会受到各种知识，习惯，方式，观念的冲击，继续懵懵懂懂，或者被搅得昏头昏脑，一时糊涂看不清方向，都是有可能的。


    而更多的情况，却是带着中二的热血与荷尔蒙一头扎进这万花筒般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属于我”和“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两种极端情绪中反复横跳，最后要不妥协，要不沉沦，要不遍体鳞伤头破血流。


    当然也有一个照顾面子的词汇——成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