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家摸起烟盒又抽出一支点上，嘬了起来，真的是嘬，嘬这个字平时能用到的地方很少，四川的兄弟可能用的多点，其他在就是黄河流域附近的各省的兄弟用用，别的地儿的恐怕一般用不到这个字眼。


    这个字在黄河流域附近，就是使劲抽的意思，一般会说嘬牙，嘬牙花子什么的。


    很使劲的抽烟，在齐省，一般会说你这嘬呢？意思里还包含着糟践的意思，就是说你这不是抽烟，是糟践烟。


    老烟民们都知道，一般这么抽烟的时候，基本都是有烦心事儿的时候。


    王承家这会儿心里就挺烦躁的，烦躁的起因是儿子王文远说的话，但这并不是根本，根本是儿子说的话跟自家老爷子有一次找他谈话时说过的一些话有很大的关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事儿你爷爷也跟我说过，可这会儿要我去信用社，我不甘心！”


    王文远心下感叹，爷爷的眼光就是准，自己有后世的记忆，才知道信用社不会如此下去，可爷爷并没有经历过后世，信用社如今还看不到丝毫的前景，爷爷居然想让老爹这会儿就跳进去。


    被爷爷的眼光震撼了一把，王文远的心思就全部用在了思考如何劝说老爹入坑上了，这么一来，那些在家里要注意的事项就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不自觉的就抓起了老爹面前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了。


    也幸亏王承家这会儿的心思都在自家老爷子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上，不然看到王文远抽烟，立马就得扇脑瓜子，说不定还会抡鞋底、武装带啥的。


    抽完了一支烟，王文远也想的差不多了，开口道：“爸，你现在虽然是信贷科的科长，头顶上能管着你的，也就主任和行长，日子过的却是不错，可毕竟上头还是有人压着不是？”


    “赵光正跳过来当了主任之后，那么信用社社长的位子就空出来了，能争这个位子的也就信用社的主任张明齐，爸你和我张叔你俩要是争这个位子的话，你的胜算绝对比我张叔要大很多很多！”


    “爸，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牛尾，你到了信用社那边怎么着也是一把手，什么事儿你都说了算的！”


    “而且你过去了，就会空出一个农行的信贷科科长来，你这位子一空出来，就算我张叔也得感谢你吧？我张叔可是见天的盼着能调过来，现在突然空出这么好的一位子，我张叔不仅不会怪你抢了社长的位子，反过来还得到家里来谢谢你！”


    王承家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道：“你小子甭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我还不如你懂是怎么的？既然你小子敢开口劝我去信用社，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给我来点实际的东西！”


    王文远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开口道：“爸，你也知道我和柳县长的关系不错，柳县长的背景想必您心里是清楚的很，我从柳县长那里听到点消息，国家有可能在这一两年内加大对信用社的扶持力度！”


    “快则是一年，慢则两三年之内，必然会有大批量的资金进入信用社，当然这个‘大批量’只是个形容词，不一定真的有多多，但是这最起码是一个信号不是吗？”


    王承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混小子，听风就是雨，就算真如你说的国家要扶持信用社，那也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扶持力度也不一定很大，甚至可能仅仅只是口头上说扶持，再说了，两年的时间，难道你爹我还爬不到主任的位置？你是不是太小瞧你爹我了？”


    王文远早就想到了老爹会这般说，所以他紧跟着就道：“爸，不论是官场还是咱们农行系统，都是金字塔式的，越往上走越难走，若不是这次恰好赶上相爷爷因为身体原因要退下去，你觉得什么时候能空出一个位子来？”


    “以刘玉清伯伯的身体，您觉得他什么时候能退休？或者说您觉得他多久能爬到市里去？再或者说，您觉得他愿意不愿意去市里做一个头上有着诸多婆婆的三把手甚至四把手甚至更多把手？”


    “同样的，赵光正呢？爸，这些您想过没有？”


    王承家沉默了，他忽然感觉很烦躁，一把抓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使劲的嘬了起来。


    儿子的话一下子就击中了他心中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些问题，之前老爷子找他谈话，说的和儿子说的这些基本没什么两样。


    事情也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放弃农行信贷科科长的这个位子，转而跳到半点前景都看不到的信用社。


    王承家把心中的想法都写到脸上了，王文远也把这些一丝不落的看到了眼里，王文远觉得他老爹现在心里的想法，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不愿意听，不愿意照着道理去做！


    同样的这话也适合套用到现在的王文远身上，老爹现在的这个状态，不宜逼的过甚的道理，他懂，但是他不得不去逼迫他老爹，因为机会难的。


    “爸，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您眼看也快要迈入四十了，留给您向上爬的时间并不多了，若是您还想着做出一番成绩，信用社就是一条捷径，哪怕是失败了，您也可以再从信用社跳回来，哪怕县里没位置了，还可以去市里不是？”


    嗯？王承家从儿子的话里，听出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他疑惑的看着儿子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跟我说？”


    听老爹都这么问了，王文远也就不在藏着掖着了：“我把刘红军书记介绍给了市行的马伯伯！”


    王承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疑惑的问了一句哪个马伯伯，问完这话，不等王文远开口的，他就反应过来了，市行的行长，马光学！


    同时他也明白了王文远话里藏着的意思，刘红军的背景，齐州县，但凡在官场中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老爷子是省委副书记离退的，曾经领导过一段时间本省派，虽然现在退下来了，但是在本省派中还有着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刘红军的老爷子跟现任省长周省长，关系很不一般。


    若是马学光得到了刘红军老爷子的认可，若是马学光能搭上周省长这条线，虽然农行系统内部的升迁不由省委说了算，但是以周省长的能力，让马光学从市行跳到省行里去，做个实权的三、四把手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若是马光学有一天真的成为省行的实权领导，那么他从信用社调回来，完全就是马光学一句话的事儿，甚至马光学一句话就能让他成为市行信贷处的主任。


    那么马光学会为他说这句话吗？


    傻子都知道，会！


    这一刻，王承家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