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澎感觉自己的手和脚快要失去知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疲劳过，不管是过去打县大赛，还是为企业打比赛。


    他的体力一向很好，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天赋，便在体力、力量、防守这些看得见的东西上下功夫。


    “真是不应该啊，真是不应该，如果我没有退出那两个月的话，我不会就这样轻易倒下的。”巫澎有些后悔自己在暑假和开学后的两个月时间里退出球队，没有系统性的训练。


    反之，他周末会去给一些企业打比赛赚钱，这种临时性的比赛对球员的体能储备是不小的损耗。


    但他还是要求高静把他派上场，因为这可能是他高中篮球场上最后的机会，不论输赢，他都想留在场上直到最后。


    高静看了看巫澎，想让他休息一下，可是巫澎灼灼的目光让她不忍拒绝，她知道巫澎的心思，校长已经和她说过，溧中只有拿到市大赛的冠军或者进入全国大赛，巫澎才有机会被推荐进华清大学或者燕京大学。


    巫澎想赢，他不仅仅是为了梦想，还为了生活。


    于是高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加油，上场。”


    巫澎伸了伸腿，上场替下了戴浩然，而张帆站在罚球线上罚球命中。


    反超！溧中72:71！除开场外，溧中全场比赛第一次领先！


    常熟体工立刻叫了暂停，巨大的压力袭来。


    梁伯余在场边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激动的是没想到溧中竟然能够反超，忐忑的是，看着文昌明又一次陷入这样的境地，不禁心有戚戚。


    上届比赛对阵南体大附属，常熟体工在下半场最后时刻被反超2分，接着于占波祭出点球战术，袁野竟然两罚不中，直接导致他们被逆转。


    不知道今天，常熟体工会如何应对，如何再度避免被逆转；而溧中那边，好不容易重新领先，他们能将优势维持到比赛结束吗？


    暂停很快结束，现场观众都等不及了，这场比赛实在是太激烈了，不少人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开始集体为两只球队鼓掌。


    在主席台上，那些观战的nhba委员会的人都在交头接耳，感叹市大赛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如此激烈的比赛了。


    双方重新登场，常熟体工的球员出人意料地选择在后场底线发球，而不是前场边线发球。


    毫无疑问，这将增大溧中的防守难度，因为全场防守被牵扯的更开了。


    刘淼在底线发球，袁野接球后快速过半场，在中线附近方强直接过来掩护，袁野借此摆脱了陆源的纠缠，从中路直接杀入篮下。


    白叶立即过来补防，袁野迅速分球给了另一侧跟上的刘淼，刘淼面前无人防守，溧中的防线已经被冲散了！


    刘淼在右侧45度跳投出手！


    即便无人防守，即便有充分的出手时间，刘淼还是习惯性地快速出手，球像刀子一样扎进了篮筐中心。


    球进！常熟体工再度反超了比分！73:72，这次进攻常熟体工用掉了11秒钟的时间，还给溧中留下24秒的时间。


    常熟体工打出了一个成功而漂亮的战术！


    暂停，高静叫了一个暂停，愁云再度回到了溧中球员的脸上，生死一线，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球员们终于体悟到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另一边常熟体工的球员纷纷上前和刘淼击掌，刘淼的脸上更是如释重负。


    不过比赛还没有结束，溧中还有充裕的进攻时间完成最后一击，一分的差距，只要命中他们就能拿下这场比赛。


    可是谁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白叶？还是陆源？还是别的人。


    高静拿出战术板准备给球员们画一个战术，可是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住地颤抖，手心里全都是汗，她一样紧张非常。


    “前场发球，叶子你在高位接球，陆源在侧翼穿插，照着这个路线，不要给对手收缩的机会。除非有很好的机会，不然叶子你不要传球，从中路直接突破攻击篮筐。王友荣待会你换下张帆，注意前场篮板的拼抢，还有邹舟也是。巫澎，你在三分线外埋伏，左侧，巫澎？”


    高静把任务分配给了每个人，到巫澎的时候，发现这家伙双手撑住膝盖，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巫澎？如果撑不住的话就下场休息，最后几十秒了。”高静感觉巫澎已经到了体能的极限，刚刚的那一跑一摔，把他绷着的弦给弄断了。


    巫澎甩了甩脑袋，从一旁拿起一瓶水浇到了脑袋上，说道：“最后几十秒，我会撑住。”


    巫澎今天在场上的表现不显山不露水，但高静知道他在场上的作用，有他在球的运转就不会问题，今天他几乎没有任何失误，这一点观众是不会注意到。


    高静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巫澎留在场上。暂停结束双方再度回到球场，可能是最后的决战。


    常熟体工这边也进行了换人，用刘喆换下了佟石，加强场上的防守。


    决定生死的时刻，介于陆源之前绝杀南体大附属的表现，刘喆被派上场就是为了死盯陆源，不给陆源一丝一毫接球进攻的机会。


    裁判将球交给了边线外的邹舟，全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彭天佐站在看台上，用旗子蒙着眼睛不敢看。


    梁伯余比自己带队都要紧张，脚不停地抖，文昌明站在场边一脸严肃，他的脸都已经白了。


    邹舟手里拿着球，手心在不停地冒汗，这和对阵南体大附属可不一样，这不是热身赛，是胜利或者回家的比赛。


    白叶看上去倒是非常冷静，裁判哨响后，他迅速摆脱了防守人，邹舟将球传到他的手中。


    方强挡在了白叶的面前，白叶运着球看了一下时间，又看了一眼陆源，这家伙从右侧溜底线穿插到了左侧，吸引了对手不少的防守注意力。


    白叶的心一横，左手一个胯下运球转到右手，加速从右侧突破！


    白叶知道必须尽可能快的出手，否则时间越往后拖越不利，早点出手后面还有二次进攻的机会，或者不行还能犯规，拖到最后无法出手就糟糕了。


    白叶想着，杀到了三秒区附近，常熟体工的防守人都围了上来，白叶选择急停后仰跳投出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球上，可惜球砸在了篮脖子上，没有进！


    但还有篮板球，王友荣拼了命地挤到篮下，在人群中利用自己身高臂展的优势率先触到了球，用力把球拨向了外线。


    一群人都朝着球冲去，陆源跑得最快，他高高跃起用手抓到了皮球，可是落地的时候球被机警的刘喆一把捅掉。


    球又飞往了边线，白叶、邹舟、陆源、刘喆、袁野、刘淼六个人朝着球扑去，一时间人仰马翻。而球还是被碰出了界外。


    “哔哔！”裁判响哨子响了，可是手上却半天没有动作。


    “我们的球，我们的球！”


    “是我们的！他们碰出去的！”


    “前场球！前场！”


    “后场，后场！”


    两队球员在裁判面前吵作一团，这是决定胜负的一个判罚，这几个人几乎同时触球，裁判陷入了两难。


    三个裁判聚集到一起商议，然后到技术台征求了意见，最后主裁判回到场上，把手指向了常熟体工进攻的那一边。


    球被判给了常熟体工，溧中失去了最后一次进攻机会，高静冲上去大声和裁判理论，但是最终判罚无法更改。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下三秒钟，常熟体工只要发出边线球，消耗完这三秒钟，比赛也就结束了。


    文昌明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胜利在朝着他招手。常熟体工的替补席看到裁判的这个手势，都激动地高举双手，有人已经跳了起来。现场来为常熟体工加油的二队球员更是呼声震天。


    就这样一个争议性的判罚，相当于给溧中判定了死刑。


    常熟体工的球员已经等不及要发出球来结束比赛，他们手上还有一个暂停，但没有使用。


    袁野直接站到了界外，准备接裁判的球直接发球，把球发出去，比赛就结束了。


    他没有注意到站在附近撑着膝盖的巫澎，或者说整场比赛他都没有在巫澎身上施加多少关注。


    这家伙很努力，但他根本无法阻挡自己。


    每次进攻，袁野都会将目光放在更高、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巫澎的身上，他自信手里的球不会被面前的人断掉，因为林鑫都无法轻易断走他的球。


    袁野小心了一整场，专注了一整场，也忽略了一个人一整场。


    他从裁判的手里接过球，看着站在中圈附近朝他招手的方强，仿佛看到胜利在朝他招手。


    他把球朝着方强抛去，球出手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手上使地劲好像有点小。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人出现在了他和方强之间，在空中，把球给抄截了下来。


    是巫澎。


    他一直就在附近，从进攻开始就站在三分线附近，他太累了，他跑不动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他的脚不听使唤。


    但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在呐喊。


    “巫澎！动起来！你要加油！要赢！你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有你的队友，还有你的家人。你需要这场胜利，没有人比你更需要，没有人，你要继续前进下去，不是为了梦想，是为了你的生活，为了你的未来，你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于是，全场比赛都没有正眼看过巫澎的袁野，终于在他的视线里全是这个人。


    巫澎高高跃起将球截下，然后转身就朝着篮下抛去。


    他已经看不清篮下有没有自己人，他不知道自己的传球到底准不准，他只是凭感觉，他感觉到篮下一定有人在等着他。


    球飞向了三秒区，巫澎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但他还是昂着头看着球落到了一个球员的手中。


    他穿着白色的衣服，接球杀到篮下，把球扔进了篮筐中。


    巫澎看清了，那不是别人，是邹舟，是一直埋伏在那里的邹舟。


    他们之间，有那样的默契，从最开始打球时就有。他想起了那张照片，“无兄弟，不篮球。”


    他听到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好像有人在欢呼，好像有人朝着他冲了过来。


    巫澎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一群人围着他叫啊，跳啊，他已经没有力气陪着他们跳了，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梦想让世界美好，但生活让人伟大。


    这一刻，巫澎成就了自己的伟大。他可以被袁野击败，但胜利他要拿走。


    外面的雨停了，太阳开始露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