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阿曼首府，马斯喀特，海滨大道。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因为还是春天，所以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点都不毒，暖洋洋的，再加上迎面吹来的清凉海风，通体舒泰。


    “哒哒哒~”


    杜蔚国双手抄着兜，嘴上叼着烟卷，吊儿郎当的，漫步在石板铺就的马路上。


    因为心情愉悦，所以脚步格外轻快。


    他今天穿得挺骚包的，亚麻色的戗驳领双排扣西服套装，黄色翻毛乐福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茶色的蛤蟆镜。


    再加上他罕见的华夏面孔，以及六亲不认的步伐，显得鹤立鸡群，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头，咱们不去天竺抓艾吉·汉考克那个老比登吗？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闲逛什么？”


    狗剩亦步亦趋的跟在杜蔚国的身后，嘴里嘟嘟囔囔的吐槽着。


    这家伙天生就是个神经大条的憨货，即使在如今的杜蔚国面前，依然毫无敬畏之心，口无遮拦，啥话都敢说。


    不过这种感觉，说实话杜蔚国还特么挺喜欢的。


    雷千钧也在，气色好了不少，他虽然没出声，但是眼神中也满是探究不解的意味。


    分开几年，他已经愈发看不透这位年轻的“老领导”了，讳莫如深。


    “狗剩，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同时，也要交给适合的人去做。”


    杜蔚国连头都没回，淡淡的回了一句。


    “啥意思？头，我们不就是专业的吗？”狗剩有点没听懂，眼神茫然的挠了挠头。


    丫的，专业个屁，出镜之后两眼一抹黑，你能干啥？杜蔚国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老雷反应倒是比狗剩快得多，略显迟疑的问道：


    “头，您的意思是，尼姆才是专业的人，同时也是更合适的人？”


    “嗯。”


    杜蔚国停下脚步，给他和狗剩分别发了根烟：


    “尼姆是中情局出身的顶尖特工，中情局在孟买的窝点虽然被毁了，但是多年积累的底蕴还在。


    对付区区几个盗墓贼，还有一个文物掮客，有尼姆就足够了，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至于我~”


    “牛刀宰鸡！”老雷此刻已经勉强能跟上杜蔚国的思路了，抢着把答案说了出来。


    狗剩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咋咋乎乎的喊到：


    “不对，老雷，你说的不对，头现在都已经封神了，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亲自出手对付这些小杂碎，简直就是用赫弹打蚊子！”


    “啪！”


    杜蔚国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一巴掌扇在了狗剩的后脑勺上，没好气的斥道：


    “胡特么咧咧啥呢？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都扯出来了，当我是如来佛吗？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贼秃了吗？”


    狗剩疼着呲牙裂嘴，不过他也不气，揉着脑袋讪笑道：


    “嘿嘿，头，你比如来佛可厉害多了！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除了骗香火钱，还会啥？”


    杜蔚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行了，别特么臭贫了，前面有家馆子，据说是百年老店，他们家的兰姆肉丸还有烤肉都是一绝。


    咱们去结结实实的搓上一顿，庆祝你们两个大难不死，否极泰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一听这话，狗剩顿时就呲着大牙笑了：


    “太好了，嘿，出来之后就这点好，可以自在的吃肉喝酒，再也不用四处踅摸肉票酒票，也用不着再偷偷摸摸的了！”


    老雷有点听不下去了，黑着脸怼了他一句：


    “切，老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狗剩，在四九城的时候饿着你了咋的？


    你这话说的，外面的月亮比较圆是吧？你没钱试试看？估计你特么连屎都吃不上，得活活饿死！”


    老雷这话虽然尖酸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


    他们在阿曼这边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关键是既不会英语，兜里也没有美钞。


    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杜蔚国罩着，他们还真是寸步难行。


    狗剩这家伙的脸皮厚，即使被撅了也不生气，反而挺着胸脯，满脸傲娇的辩解道：


    “那咋的？架不住我命好，有头罩着，从今以后，我陈建胜走到哪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一听这话，杜蔚国和雷千钧都被他逗乐了，不过他这话也没错。


    以杜蔚国今时今日的身份地方，有了他的庇护，狗剩别说吃香喝辣，到哪都能横着走，不仅如此，人人还都得尊称他一声狗哥呢。


    “行了，别耍宝了，走吧，咱们吃肉去！”


    杜蔚国见不得他嘚瑟臭屁的嘴脸，抬手又给他一下。


    城东，距离苏丹皇宫直线距离大概3公里，有座气势恢弘的大神庙，杜蔚国他们要去吃的老字号烤肉店，就在神庙附近。


    离着烤肉店还剩几百米，空气中就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烤肉焦香味，直钻天灵盖，引人垂涎。


    狗剩双眼放光，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啧，啧，太特么香了，小爷今天开荤了，我要吃一整头羊！”


    老雷也抽了抽鼻子，点头认同道：


    “嗯，确实，这边的羊肉不错，而且整治的时候也真舍得喂料，所以闻起来很香。


    不过，我觉得还在咱们西北的烤肉更胜一筹，头，你去过的地方多，你觉得哪的烤肉最好吃？”


    老雷这话里多少是夹了一点私货，毕竟他也是老政工出身嘛，已经形成本能了，不过杜蔚国却没有搭腔。


    见没有得到回应，老雷还以为杜蔚国生气了，连忙扭头朝他看了过去。


    此刻，杜蔚国的眉头拧得紧紧的，脸色阴沉，正一瞬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神庙。


    “头，怎么了？”老雷的语气略显忐忑。


    “呼~”杜蔚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收回视线，语气变得有些冷硬：


    “没事，咱们走吧，这破地方不太干净，咱们换个地方吃肉喝酒。”


    “啥？咋就不干净了，这烤肉味闻着多香啊？我都流哈喇子了，头，我看这地方挺~”


    狗剩不解，还想争辩两句，却被懂事又有眼色的老雷拽了一下胳膊打断了。


    “闭嘴，听头的！”


    杜蔚国也不吱声，冷着脸转身就走，不过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重新望向神庙方向。


    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真特么烦人，还真是罪恶永无止境啊！”


    “头，到底咋的了？你就别打哑谜了，倒是给咱们说说啊？”狗剩也看出不对劲了，他性子急，直接就问了出来。


    杜蔚国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那座神庙青褐色的围墙，语气幽幽的：


    “狗剩，你看见那堵围墙了吗？”


    “嗯，看见了，咋了？”狗剩满眼不解，憨乎乎的点点头，蠢蠢萌萌的。


    “那都墙里，至少埋了几百人。”杜蔚国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嫌恶。


    “啥？”一听这话，狗剩直接懵比，眼睛瞪得大大的。


    雷千钧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试探着问道：


    “头，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庙的院墙里，藏了几百具骸骨？”


    杜蔚国摇摇头，语气当中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是骸骨，而是尸体，最近的尸体，估计才刚死了几天而已，血肉才刚刚腐烂。”


    这座神庙的围墙，都是用一米见方的青石块砌成的，因为时间久远，表面氧化，都变成褐色的了。


    而且围墙还是夹缝式的，内外墙之间有半米左右的夹层，里边用泥沙封着无数尸体。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站立姿态，双手高举，被麻布一层层的紧紧裹住，粗略看足有近千具。


    早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呆了多少年，都变成枯骨了，晚的肯定是最近几天才封进去的，血肉尚在，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还历历在目。


    以杜蔚国的眼力，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辨出。


    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用麻布缠住，然后封进夹缝中，最后窒息而死的。


    或许他们濒死前的部分怨念被保留下来了，聚少成多，所以整面围墙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场”。


    隔着几百米，杜蔚国就感应到了。


    关键这还只是神庙其中的一面墙，其他几面墙，杜蔚国并没有路过，想来也是大差不差。


    换句话说，这座神庙，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戕害了至少几千条人命，是个妥妥的邪庙。


    杜蔚国也是有些无语了，丫的，他还真是跟天下神佛相性不合，好像每次遇见这类神叨叨的地方都会吃瘪。


    “几百具尸体？头，您的意思是这是一座杀人庙？”


    狗剩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手也下意识的伸进怀里，紧紧的握住了武器的手柄。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有的只是跃跃欲试。


    要知道，他们可是刚刚才从华夏境内出来的，蔑视一起牛鬼神蛇，同时正义感爆棚，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说到这，必须补充两个背景提示。


    第一，杜蔚国的眼力超凡，还有能力者的存在，这一点其实老雷他们在四九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至于拥有透视眼的事情，再次见面的时候，杜蔚国也告诉他们了。


    所以，老雷对他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第二，老雷和狗剩的武器装备也全面升级了，现在他们衣服里穿的都是最新型的超薄全身防弹衣。


    这玩意是克格勃鼓捣出来的黑科技，算是高配版的凯夫拉防弹衣。


    厚度只有6毫米厚，富有弹性，但是却能扛住7.62毫米口径步枪的抵近射击，非常稀罕。


    米哈伊尔一共给杜蔚国送来了10套，都是随着罗德的潜艇一起到的。


    老雷和狗剩都是普通人，战力在杜蔚国手下绝逼垫底的存在，还脆皮，所以收到装备的第一时间，就给他们穿上了。


    除此之外，他们现在的主武器，也都变成了加装了消音器的mp5冲锋枪。


    这款经典武器，重量轻，射速高，后坐力极小，稳定性又强，是当下最先进的冲锋枪，甚至未来几十年都是。


    老雷他们收到后爱不释手，都恨不得抱着睡觉了，在四九城，这玩意别说用了，连见都没听过。


    杜蔚国点头：“嗯，无疑，这肯定是座黑庙邪寺。”


    “艹！那咱们还楞着干嘛，头，咱们直接冲进去，毁了这个魔窟！”


    狗剩今年也才20郎当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本来就莽，尤其现在有杜蔚国托底，他更是胆大包天。


    他直接把冲锋枪从风衣里面掏了出来，二话不说，麻利的拉动枪栓，摆出一副马上要直接冲进去大开杀戒的凶狠架势。


    “乱来，赶紧把枪收起来。”


    杜蔚国低叱了一声，见狗剩一副既不服也不解的模样，没好气的解释道：


    “就算咱们想路见不平，事也不是这么做的，这好歹也是人家阿曼的首都，而且离苏丹皇宫也没多远。


    咱们如果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就是不给人家苏丹的面子，太打脸了，明白了吗？”


    狗剩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问道：


    “头，你现在都这身段地位了，连花旗和毛熊都乖乖低头了，区区阿曼苏丹，咱还用给他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人情世故？”


    杜蔚国被他问得有些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咋接话了。


    “狗剩，你特么赶紧消停会吧。”


    老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了点手法，直接把他的枪夺了下来。


    “头现在虽然威风，但是敌人也多，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能多个朋友，咋的也比多个敌人强。”


    杜蔚国满意的拍了拍老雷的肩膀：


    “老雷说得没错，我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马高镫短的时候，能不结仇，还是尽量低调点。”


    “头，对不起，是，是我想的太少了。”


    狗剩这会也冷静下来了，知道刚刚是自己太冲动了，脸上露出了羞赧之色。


    “行了，以后做事稳当点。”


    杜蔚国也懒着跟他多掰扯，直接朝远处招了招手，几分钟后，一个精干的汉子跑到了他的面前。


    “卫斯理先生，你好，我叫拉赫，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个叫拉赫的汉子语气很恭敬，他穿着很一件白色的传统阿拉伯长袍，带着白头巾。


    35岁上下，高瘦，鹰鼻，络腮胡，眸子雪亮。


    杜蔚国这个臭名昭彰的杀神出行，虽然他三令五申说要自己随便转转，不用派人跟着。


    但是，人家阿曼官方又怎么可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一个人大摇大摆的上街。


    自然也会派人远远的跟着伺候着，而负责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叫拉赫的家伙。


    他是阿曼苏丹的侍卫队队长，同时还兼任阿曼国防部情报室的副室长，在马斯喀特，绝逼也算得上一个大人物了。


    杜蔚国不置口否的点了点头，指向不远处的神庙：“拉赫，这是什么庙？”


    听见这个问题，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老实回道：


    “卫斯理先生，这是克利须那神庙。”


    杜蔚国的剑眉轻挑：“克利须那？黑天神，天竺人的神庙？”


    克利须那是天竺教里的黑天神，被视为毗湿奴的第八个化身，不过这位神明的性格暴躁，残忍，介于正邪之间。


    拉赫点头：


    “是的，卫斯理先生，阿曼以前是英吉利的属地，当时，有很多天竺人来马斯喀特生活工作，这座神庙就是他们建的，有近百年了。”


    杜蔚国撇撇嘴，语气揶揄：


    “你们阿曼在宗教问题上还挺宽容，允许其他宗教在首都传播？”


    拉赫并没有听出杜蔚国语气中的调侃之意，甚至表情还有点隐约的傲娇：


    “是的，卫斯理先生，我们苏丹非常大度，允许其他教派共存。”


    杜蔚国扭头又看了一眼神庙的围墙，表情变得似笑非笑：


    “是吗？拉赫，马斯喀特是不是经常有人会莫名失踪啊？”


    “啊？失踪？先生，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拉赫被这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问懵了。


    “来，你跟我来！”


    杜蔚国也不废话，直接甩开大步朝神庙走去，拉赫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片刻之后，杜蔚国站在神庙青褐色的围墙边上，先是套上军情六处给他订制的防弹手套，随即又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


    “卫斯理先生，你~”


    在拉赫不解的眼神中，杜蔚国猛然发力，一记右手冲拳，结结实实的锤在围墙上。


    “轰！”


    坚实的纯石板打造的外墙，在他的沛然巨力之下，居然凹陷出一个深坑，龟裂了老大一片。


    “轰！”不等所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杜蔚国毫不犹豫再出一拳。


    外墙再也承受不住，哗啦啦的坍出一个深坑，砂石簌簌而下，露出了里边的空心夹层，以及用麻布包裹的尸体。


    杜蔚国击打的位置，正对着尸体的面孔，他伸手对着麻布一扯。


    “嘶啦~”


    随着裂帛声响起，一张表情无比痛苦的，刚刚腐烂的人脸也露了出来，光是看看，都让人毛骨悚然。


    杜蔚国拍了拍手套上的砂石：


    “拉赫，像这样的死尸，这面墙里，埋了足有几百上千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