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廖玉成生怕陈雪茹拦住他,趁着陈雪茹不注意拔腿就跑。
陈雪茹清楚,廖玉成是街道办的干事。
一旦街道办的领导听信了他的话,肯定会对李东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陈雪茹所不愿意看到的,在陈雪茹看来,李东来年纪轻轻就能够成为啥贝尔奖得主,另外还主持了那么大一家实验室。陈雪茹虽然身为裁缝,不清楚实验室到底是啥玩意,但是隔壁王大婶可是说了,轧钢厂实验室里生产出来的消炎药没有副作用,孩子们可以放心服用。
不像以前那种大庆霉素似的,每次给孩子们服用都得提心吊胆的。
这可是大功德啊!陈雪茹也是从解放前走过来的,秉持一套朴素的道德观。
确信像李东来这种年轻人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必然会受到上面的重视。
要是因此影响了李东来的声誉,那么她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所以陈雪茹思忖片刻,走到李东来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李主任,廖玉成在街道办里很有根底,跟不少领导的关系都很好,现在他去街道办告状,肯定会添油加醋,到时候领导们相信了他的话。您会有大麻烦的……”
看着陈雪茹关切的眼神,李东来心中一暖,在原着中,陈雪茹跟徐慧真斗得不可开交,使用了一些小手段,但是内心却是善良的。让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深陷苦难之中,不是李东来的为人。
“陈雪茹同志,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放心吧,街道办的领导不会是非不分的。”
当然,李东来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别人的手心里,他看着裁缝铺外的那些围观群众,从兜里摸出一块钱,笑着说道:“你们谁到轧钢厂实验室跑一趟,找到看守实验室大门的刘队长,将这里发生告诉他。这里是一块钱,可以拿去当劳务费。”
这年月不允许投机倒把,但是却不禁止通过劳动赚取劳务费。像大街上时常还能补锅匠人跟剃头匠。毕竟谁也不会跟真正的劳动人民过不去。
一块钱在这个年月已经很多了,就在那些群众已经心动的时候,刘裁缝举着手站了出来:“同志,我老头子也没啥事儿干,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遛弯,权当是锻炼身体了,这些钱啊您还装回兜里吧!”
说着话,他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那矫健的身手,比得上小伙子们了。
那些围观的群众有点后悔没有早点站出来,白白错失这个好机会。这可是一块钱啊,要是换成白面馒头能换两个。
虽然觉得惋惜,但是谁也没有厚着脸皮去拦着刘裁缝。
另外一边。
廖玉成已经跑到了大前门街道办。
走到大门口,他跑到旁边的沟渠里,腾起一坨灰尘往身上撒。
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红钢笔,将钢笔里面的红墨水倒在手心里揉了揉,然后涂在了脸上。
片刻功夫之后,廖玉成就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人。
这还不算完,他又撕破自己的衣服。狠下心摘掉两个扣子。
准备妥当之后,廖玉成这才转身往大前门街道办里面跑去。
进了大门,他就大声嚎啕起来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们陈记裁缝铺被人砸了!”
听到廖玉成的嚎啕大哭。
正准备上班的街道办干事们,以及前来街道办办事的群众们纷纷围了过来。
有认识廖玉成的街道办干事走上前惊呼道:“这不是陈记裁缝铺的廖经理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哎哟呵,你被打的可真不轻啊,脸都被打出血了。谁这么狠啊,竟然下得了这么狠的心!”
“廖玉成你快说啊,大家伙都是同事,你现在虽然调到了裁缝铺。但是还是我们街道办的人。大家伙曾经在同一个锅里面吃过饭。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心中有什么委屈就赶紧说出来,大家伙肯定会帮忙的。”
“是啊是啊,廖玉成你别只顾着哭,有什么问题就赶紧讲出来。”
不得不说,这两个同事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
特别是像街道办这种单位。
大家伙每天中午都在同一个食堂里面吃饭。更加能够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廖玉成看到那些同事们关心的样子,心中一阵冷笑。
这帮傻子难怪没有抢到陈记裁缝铺供方经理的职位。
要知道城际裁缝铺的工方经理虽然说不算是街道办里面的领导。
但是好歹是一个部门的领导。
另外。
陈记裁缝铺是一个独立核算的单位。
身为领导,他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无论是对人事或者是对钱财。
这不廖玉成刚进到陈记裁缝铺里面半年。就把自己的两个远方亲戚全调到陈记裁缝铺里面工作了。并且借助购买绸缎的事,以次充好,赚取了不少钱。
更重要的是,当了工方经理之后,有了基层工作领导经验,以后再次调回街道办的时候,晋升也更加容易一些。
廖玉成现在只是街道办的临时工,要是从陈集裁缝铺里面调回来,肯定得转正。
如果他再走走门路拉拉关系,说不定还能直接晋升。
这么好的机会,这些傻子都不知道争取。
活该他们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小职员。
这样想着廖玉成哭的更起劲了。
他边哭边说道:“哎呀,简直是没有天理了。大家伙都知道,城际裁缝铺是咱们街道办第1个实行公私合营的裁缝铺。
自从我当了裁缝铺的经理为了咱们街道办的名声,为了公私合营的名声,我是在工作中兢兢业业对待客户态度友好,做到了宾至如归。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些刺头顾客压根就不讲理啊。
今天我刚打开铺子,还没有把铺子收拾完,就有一个顾客冲了进来,口口声声说他在我们裁缝铺里面做了一件衣服,但是衣服有问题,想让我们给他退。
按照裁缝铺的规定,这种情况下是不能退衣服的,大家伙也知道衣服的布料经过检查之后。就不可以二次使用了。那些布料只能存废布料一旦我帮他退换了,那岂不是对咱们公家的财产造成了损失。
我只能跟那个顾客耐心的做解释,但是人家不听啊。冲上来对着我就是一拳你们瞅瞅我的脸都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话廖玉成指了自己自己的脸。
你别说廖玉成经过化妆之后,脸上的红墨水看上去就像是被揍过的伤口一样。
再加上蓬头垢面的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了。
瞬间激起了那些同事们的同情心。
“好家伙,这年月还有顾客敢这么嚣张的吗?”
“廖玉成是我们街道办派到辰溪裁缝铺担任经理的。”
“打了廖玉成那就是打了我们街道办。”
“这事咱们得管啊,不能让这帮人如此的胡闹。”
“是啊是啊,要是所有的顾客都跟那位顾客一样,咱们以后出去到裁缝店里面担任经理,可得担惊受怕。”
“小王,你快去通知张主任,让张主任来处理这件事情。”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廖玉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张主任正好从远处过来,扎好自行车走了过来。
廖玉成看到张主任简直比遇到了亲娘还亲。
他跑过去看着张主任,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又讲了一遍。
当然跟刚才的版本不一样,这一次添加了他跟那位刺头顾客斗智斗勇的故事。
什么那个顾客在最开始的时候生成那款布料,压根就没有一点问题,但是经过他仔细检查却发现那件衣服已经被穿过了,上面遍布了污垢。
什么那位顾客躺在地上不动,想让他赔偿了,他据理力争。
什么哪位顾客要毁坏裁缝店的名声。
他想办法突然住那位顾客,然后到街道办里面来报告。
张主任对廖玉成的话半信半疑。
倒不是,他对廖玉成产生了什么怀疑。
而是廖玉成的话,实在是太夸张了。
这年月的顾客还有这么嚣张的吗?况且对方又不是不知道陈记裁缝铺是公私合营的铺子,背后有街道办和派出所。
张主任想到这里冷着眼看着廖玉成说道:“廖玉成同志,你身为公房经理,代表了我们街道办的形象,应该兢兢业业的工作,但是绝对不能借助手中的权力去欺压顾客,更不能去诬陷顾客。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那个人到底干了什么。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实情?”
听到这话廖玉成脑门子上的汗差点流了下来。
他浑身打个哆嗦,深吸一口气才算是冷静下来。
“张主任,这种事情我能撒谎吗?这可是关系到咱们街道办的名声啊。
现在那些没有公私合营的裁缝铺都盯着呢,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到我们裁缝铺的后一步发展。甚至是影响到街道办的下一步公私合营计划。”
这话说到了张主任的心眼子里去。
这年月公私合营制度刚推出不久。有很多群众和店铺的老板都对公司合营制度不太理解。
特别是那些裁缝铺的老板们,他们本身是做小生意出身的,又兼具了小手工作业者的属性。街道办数次对他们宣传公司合营制度,希望他们能够自愿参加,但是那些裁缝铺的老板却觉得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拱手送给别人,是一种不合理的行为。
另外他们对裁缝铺公私合营之后的发展感到疑惑。
毕竟街道办派来的那些工坊经理们并不是采访出身,也不懂得如何运营裁缝铺。如果搞不好的话,裁缝铺就会因此而破败下去。
这年月的裁缝铺大部分都是祖传的家业,大家伙都想着如何将自己祖传的手艺传承下去。
所以身为标杆的陈记裁缝铺千万不能出问题。
想到这里,王经理不再犹豫了。
他看着围观的那些街道办干事们说的:“好了,现在马上就要上班了,你们先回去,我去跟廖经理一块处理裁缝铺的事情。”
那些街道办干事们明显很有亲情。
他们担心廖玉成受委屈也要跟着去。
“张主任这件事不单单是廖玉成一个人的事情,他几乎就是我们街道办所有干事的事情,所以你让我们一起去吧。”
“就是那人能把廖玉成打成这个样子,很明显是不好惹的。”
“人数少的话,说不定降不住对方。”
见街道办干事们如此积极,张主任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一群人出了街道办浩浩荡荡的往陈记裁缝铺里面走去。
这一幕也引起了群众的注意,他们搞清楚状况之后,也纷纷的跟在了后面。
“开玩笑,竟然敢在公私合营的铺子里面闹事,这小子简直是不想活了!”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谁,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走走走走走,大家伙一块去看热闹!”
队伍里的人越聚越多,越多越聚。就像是滚雪球似的,很快就形成了一支浩大的队伍。
一些不爱吃瓜的群众,看到这种情形也跟着进来。
那些锻炼身体的老大爷老大娘们还以为大家伙是去领鸡蛋的呢。也纷纷的跟在了后面。
等张主任发现的时候,整支队伍已经将近有五六百人。
他感觉这次的事情真的闹大了,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不但会影响裁缝铺的生意,就连街道办也会跟着受委屈。
廖玉成则显得格外的兴奋。
毕竟人越多,张主任需要顾及的影响就越大。
到时候为了为了保住街道办的面子,张主任在即使清除事情之下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按照他预定的想法去做。
廖玉成的想法在现在看来可能很可笑,但是在那个制度尚不完善的年代。
有些事情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这样想着看到裁缝铺越来越近,廖玉成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看到李东来还在裁缝铺里面,廖玉成顿时乐了:“你小子还真是不怕死啊,竟然连躲都不躲。现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李东来眯了一眼说道:“这位经理同志,看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躲呢。”
“做没做错事情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这个街道办干事,是街道办张主任说了算!”
说实话,廖玉成闪开身,将张主任让了进来,指着李东来说道:“主任就是这小子,闹事的就是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