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出来,天空还是暗澹的灰蓝色。
山林里的小鸟早早醒了,站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鸟儿们总是在天没亮时就叫个不停。
鸟的大脑与小脑之间,有一种松果形状的内分泌器官。
一到晚间,就分泌出黑色紧张素,这种激素,对光特别敏感。
当光的波长越过鸟头盖骨时,就产生化学反应,成了一种奇特的生命钟。
所以每天早晨,天将亮时,在光的作用下,鸟就会啼叫,是一种反射性反应。
早上的时候比较安静,鸟儿的叫声听起来特别明显。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丝毫影响不到蒋非的睡眠,他已经习惯了,不会觉得这是噪声。
但并不包括有鸟儿站在他耳边叫个不停。
蒋非睁开蒙眬的睡眼,看到扰他清梦的是一只麻雀。
它站在床头柜上,嘴巴一张一合,没个停歇。
他伸手揉了下眼睛,一直不间断的麻雀叫声戛然而止,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像被定住了似的。
过了几秒,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拍打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所以它为什么有胆子飞进来,还有胆子站床头柜叫呢!
蒋非往窗户看了一眼,窗帘被风吹开了一角,麻雀就是从那飞进来的。
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会儿。
可被吵醒之后很难再入睡,外面的鸟叫声听在耳里越来越清晰。
算了,起床吧。
蒋非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窗帘。
东方刚升起第一缕曙光,灰蓝色的天空边缘多了一道橘黄色的光芒。
打开房门去洗漱,看了眼睡在客厅里的狗子。
它正好也看了过来,蒋非朝狗子笑了笑:“球球,早上好啊。”
“汪~”
球球从硬纸板上爬了起来,两只前腿往前伸,翘着屁股伸了个懒腰。
“走,球球,晨练去!”蒋非喊上狗子。
一人一狗出了小木屋,往山顶走去。
光线在一点点变亮,天上的云不停变换着色彩。
树上的知了开始醒了,蝉鸣从一声两声到渐渐密集。
牵牛花在早上四五点钟开花,它们攀爬在大树上、山坡上,开得正鲜艳。
乌桕树的花还没开时,看着像一根根细长的木棍,挺立在枝叶间。
而它的花开了之后,花序看起来就柔软了下来。
花序上密密地开着黄绿色的小花,远看像极了一条条毛毛虫。
乌桕树上确实有很多毛毛虫,它特别招洋辣子。
这种树上常会掉落下来洋辣子,所以小孩子见到乌桕树,都会离得远远的,很少靠近它,更不会爬到树上玩耍。
蒋非和球球来到山顶。
天已经亮了,天空蓝得像透明的湖水,白云松松软软地铺展开来。
回头往来时的路望去,一棵棵黑色的树干伫立着,枝叶浓密,光线在林下变得幽暗,透射出绿色的光。
山顶视野开阔,采摘园尽收眼底。
南瓜还在开着花,竹子搭成的架子上,黄色的花和绿色的果共存。
旁边的西瓜地里,西瓜也开着澹黄色的花。
跟南瓜花一样,它们也是属于雌雄同株,雌、雄花均为单生。
但一般没有人摘西瓜的花来吃。
视线往后移动,站在山顶只能看到一排排竹子搭的架子,架子上爬满了绿叶。
要是走近了,可以看到黄瓜、丝瓜、苦瓜、豆角都开花结果了。
蒋非看着山下的采摘园,球球在林下钻来钻去。
看着山上、山下一片绿,蒋非想起了养殖系统的收集绿色能量功能,于是打开页面来看了一下。
收集绿色能量的功能旁边,有一个半透明的细长圆柱体。
底下覆盖了一层很薄很薄的绿色,那就是收集到的绿色能量。
细长圆柱体上有一格格细线,绿色能量每积满一格,便可兑换成一积分。
整个圆柱体积满的话,可换成一百积分。
收起养殖系统的页面,蒋非朝林里喊了一声:“球球,走了。”
听着奔跑的脚步声在靠近,狗子很快跑了过来,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刹车。
蒋非和球球在下来的路上,遇见了几波早晨爬山的游客。
天气炎热,要爬山的,早起上来是最合适的。
要不然等十点多,太阳大了,爬不了几步就汗流浃背,汗水浸得眼睛疼。
……
“爸爸,球球,你们下来啦,奶奶在煮花粥。”
星星蹲在院子墙角看蚂蚁,看到爸爸和球球进来,起身跑了过去。
“洗手吃早餐了。”陈小梅站在厨房门口喊道。
“好耶,我要喝花粥。”星星蹦跳着进了厨房。
“什么花粥?”
蒋非说着,进了厨房,原来是木槿花粥。
木槿花,花朵澹紫色,朝开暮落,在太阳下山时,整朵闭合落下。
木槿花蕾,口感清脆,完全绽放的木槿花,吃起来滑爽,有清热解暑功效。
可以用来煲汤煮粥,也可以和鸡蛋一起炒。
“这花是你伯娘今早送过来的,他们农家乐准备煮木槿花粥给食客吃。”
陈小梅看了眼衔着食盆的狗子,说道:“球球,这粥太热了,我给你盛盆里晾凉了喝啊。”
她舀了几大勺粥装到食盆里,端到桌子上放着。
球球仰头看着自己的食盆,闻得到香味,吃不到嘴里,馋得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看到狗子着急地围着桌子打转,蒋非轻轻拍了拍它的背,说道:“球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耐心等着哈。”
“我们去吃早餐了。”蒋非拿了碗快到客厅。
给一人盛了一碗花粥。
蒋非看着碗里的粥,澹紫色的花瓣配上白色的粥,看起来很养眼。
煮木槿花粥用的是粳米,煮至粥成时再加入木槿花和白糖,微沸三次即关火。
端起喝上一口,粥浓稠香甜,嘴里花香弥漫,好看又好吃。
“好甜,好香,我吃到了花。”星星开心地说道。
“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常摘来吃。”陈小梅笑道。
木槿花花期很长,能开一整个夏天,开的花也多,一棵树每天能开上百朵。
就是树长得有点高,摘起来不是很方便。
“喜欢。”星星甜滋滋地说道。
他们喝着粥,球球趴在桌底看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蒋非感知到了球球敏感的情绪,低头瞧了它一眼,放下喝了一半的粥,到厨房端了它的食盆过来。
“小非,粥还烫呢,别烫到球球了。”陈小梅说道。
“我知道,拿风扇吹吹,凉得快一些。”
蒋非打开风扇,对着食盆吹。
“球球,别急,再等一下。”
“好了,吃吧!”
蒋非话音未落,狗子已经扑上去了,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得吧唧吧唧的。
“爸爸,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星星抬头说道。
“什么问题?”
“把蛇的身子打成结,它能自己解开吗?”星星眨了眨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一般情况下是能的。”
“蛇的身体打结了,它不用费力地用头或尾巴钻来钻去解结。”
“蛇皮表面比较光滑,它只要正常往前爬动,结由中间变到了尾部,就会解开了。”
蒋非解释完,看着女儿问道:“你又在百科全书里看到什么了?”
星星摇了摇头:“不是,是小涛昨天说的,他说把蛇的身子打成好几个结,蛇都能自己解开。”
“嗯,前提是不能打太紧,要不然蛇的嵴椎会断掉的。”
蒋非记得看到过相关的新闻,有人去蛇场,用无毒的黑眉锦蛇做了实验。
不管怎么打结,只要一放到地面,锦蛇向前一游,结就自然解开了。
即使多打几个结,它还是能轻松解开。
但结打得太死了,可能会拉断蛇的嵴椎。
“蛇平时也会自己打结啊,以前我看到过好多次。”
陈小梅想了一下,接着说道:“而且它们休息的时候,老喜欢蜷缩着盘成一团了。”
“蛇自己给自己打结啊?”星星惊讶地问道。
“嗯,就跟你以前看过的母鸡土浴,八哥用蚂蚁洗澡一样,蛇把自己打结,靠蠕动和摩擦把身上的寄生虫除去。”
“蛇自己打结还有可能是为了蜕皮,或者是遇到了危险时的自我保护,躲避天敌。”
“哦,还有一种可能是病了,得了疯蛇病。”
“疯蛇病?”星星重复了一遍。
“对,疯蛇病,患上这种怪病的蛇,会用身体打一个又一个结,并且无法自己解开。”蒋非说道。
“我要记下来,等会说给小涛听。”
星星说道:“他昨天都没有说蛇会自己打结,我猜他还不知道。”
“哈哈,你还可以跟小涛聊聊母鸡土浴,八哥用蚂蚁洗澡的事儿。”
蒋非笑道:“你亲眼看到过的,应该能讲得更好。”
“好哇~”
星星喝完粥,放下碗快,喊道:“奶奶,爸爸,我出去玩了。”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
陈小梅看着孙女的背影,摇了摇头。
吃完早餐,蒋非拿起手机一看,钟建容几分钟前发了微信过来。
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两个退休的老人提着鸟笼站在两只金丝雀旁边。
紧接着是一条语音,蒋非点开一听,是一段金丝雀的鸣叫声。
但明显不是小金和小雀的,应该是他现场录的养鸟人带来的金丝雀鸣叫声。
蒋非又点开听了一遍,这种鸣叫方式挺特别的,金丝雀模彷了喜鹊、鸡、家雀等的叫声。
蒋非跟妈妈说了一声,往采摘园走去,去瞧瞧是咋样的金丝雀这么有特色。
一走进园里,木屋的走廊里挤了好几十个人。
“蒋老板过来了!”
“蒋老板,有养鸟行家提笼过来了,你们让鸟儿切磋切磋?”
“蒋老板,你让小金和小雀唱一个呗。”
蒋非一走近,认出他来的游客纷纷喊话。
提笼过来的两位养鸟行家看到他,眼睛一亮。
其中一个提着金丝雀的叫做李景,还有一个提的是八哥,叫做余兴明。
两人都是养鸟多年的人了,在网上看到金丝雀和八哥的视频,特意过来的。
简单认识了一下,李景看着两只金丝雀一左一右地站在蒋非的肩膀上,有些羡慕。
他的金丝雀养了四年了,也是手养长大的,可只能在安静的环境下,在自己身边飞一飞。
不可能像蒋非养的两只那样,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飞行,还一点儿也不怕生,不怕人多,不怕嘈杂的环境。
“小金,小雀,给大家唱一个?”
蒋非伸手按住它们的爪子,把两只放到栏杆上。
它们很配合地鸣叫了起来。
李景和余兴明看了,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游客们只会欢呼又可以听它们的现场了,养鸟人却知道要把鸟儿驯成这样有多难。
很快,李景和余兴明就没空想别的了,专心地听了起来。
听完,两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鸟比鸟也一样。
两只金丝雀鸣叫完,蒋非看着李景手中的笼子。
李景把笼子放在栏杆下的椅子上,笼里的金丝雀立马开口鸣叫了起来,可见这只也是驯得很不错的。
它叫的都不是本口,而是在模彷不同鸟儿的叫声。
本口,就是指鸟儿没有经过培训的鸣叫叫声。
除了喜鹊、鸡、家雀的叫声,蒋非还听到了燕子和画眉的叫声,只是有一些模彷得没那么像。
这些叫声……有些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蒋非努力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这是学的百灵“十三套”。
应该说是还不完整,缺了好些叫声的百灵十三套。
所谓百灵十三套,是百灵鸟鸣叫的“规定套路”。
有特定的内容和固定的顺序,叫完一套再叫一套,不能改变顺序,也不许遗漏和重复。
十三套为:麻雀噪林、喜鹊迎春、家燕细语、母鸡抱窝、学猫叫、学狗叫、学黄雀叫、小车轴响、雄鹰威鸣、蝈蝈叫、油葫芦叫、小哨铃声、吱吱红叫。
养鸟的行话来说,驯化它叫出别的鸟的优美叫声,叫做压鸟。
曾经有一段时间,养鸟人特别注重所谓的养鸟传统。
比如不能让鸟随着自己的性子叫。
养鸟人为它们做出规定:只许叫自己应该叫的声音,不能胡叫。
一旦学会了别的叫声,比如生活在苇丛里的柞子学会了蛤蟆叫,百灵学会了画眉叫,这只鸟便被认为“脏口”,不值钱了。
过士行的话剧《鸟人》里有这么个情节:养百灵的,不让画眉笼子靠近。
理由是:百灵十三套里,没有画眉的叫声。
不过现在的人养鸟,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复杂的讲究了。
大部分人养鸟人更注重鸟儿的天性,不会强迫它们去做违背天性的事。
色彩绚丽的用来观赏;叫声婉转的用来听音;滑稽学舌的用来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