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跋涉，梁欢抵达了琴岛。


    琴岛现在的状况同样不好，四处可见背着行李住在大街上的人，他们穿着厚厚地棉袄，双臂环绕着膝盖，膝盖上是蓬头垢面的脑袋。每当听见有车辆经过的声音，便下意识的抬头看过来。


    梁欢唏嘘不已。


    整治运动让刚刚兴起的市场遭受了重创，很多项目被叫停，私企更是倒闭了一大片，各地几乎没有用工的需求。


    究其原因，都是倒爷闹得。


    开皮包公司倒买倒卖，抢占国企资源，还偷税漏税。国家的经济利益遭受了重创，不得不出手整治。


    但同样的，私企的倒闭，让银行方面也陷入了资金断裂的漩涡，呆坏账比例更是达到了惊人的数字。


    国家用了三年，才将局势彻底扭转过来。


    梁欢没有去小鱼山，而是直接去了琴岛办事处。见到杨秘书之后，询问了省检察机关的调查情况。


    跟以往不一样。这次，梁欢是青化厂的承包人，沾国企了。所以，调查方是检察机关。


    杨秘书对梁欢接下来的事儿感到担心，梁欢则安慰对方不要担心，这种事儿，顶多就是把他从青化厂去除了，解除和洁神的合作，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再说了，在这次合作中，他并没有为洁神谋私利，更没有变卖青化厂的任何资产。


    青化厂也没啥资产了。


    杨秘书稍稍安心了一些。


    梁欢给毕建国打去了电话，对方请他到市检察去一趟，省里的同志也在。


    放下电话，他让小李开车去检察部门。


    至于于市长，他没有通知也没有去找对方的打算。


    这时候去，只能给对方添乱。本来是明明白白的事儿，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人言可畏啊。


    到了市检察部门，梁欢见到了带队的省检察部门带队的陈国强陈队长。


    双方见面后，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后进入了正题。


    跟以往的见面不一样，这次问询的气氛有些正式，有点像受审。


    陈国强并没有在洁神和青化厂的合作细节中过多的询问。而是在这件事的发起人和牵头人身上，做了重点问询。


    梁欢知道，对方没有在账目和合作中查到什么，他们关注的是在这次合作中，有没有职权交易。


    也就是说，于市长和梁欢之间有没有私底下的交易。


    梁欢没有任何隐瞒，如实叙述了跟于市长见面，商谈接手青化厂的经过。青化厂现在没有任何资产，只是在市国企档案里有名册而已。


    工厂卖给了青钢，家属院进行了个人产权化改革，这都是公之于众，当时政策允许的。


    至于于市长让接手青化厂很好理解。洁神也是琴岛的企业，作为地方父母官，关心企业的成长合情合理。


    问询进行了接近两个小时，两个工作人员进行了笔录。


    问询完毕之后，梁欢跟陈国强等人告辞，便从市检察部门出来了。


    出来后，他庆幸自己没去找于市长，要不然，这可真说不清了。其次，程华这小子胆儿够肥的，敢把于市长也拉下水，狼子野心啊。


    目前的情况，他不担心，反正合作都是透明的，再查也是一样。洁神现在已经有了金牛做供应关系的背书，跟青化厂关系断了就断了。


    只不过，没有洁神后，青化厂更完蛋，求人都没人要。


    回到办事处之后，梁欢让杨秘书去了趟小鱼山，看看曼丽怎么样，顺道让杨秘书告诉曼丽，自己回来了，晚上来丽晶大酒店幽会一下。


    梁欢在琴岛一呆就是好几天，省城这边因为金牛的复产，李跃民也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国企改革先锋、新时代国企带头人等等之类的光环在向他招手。


    想当年，金牛最出名的李凤和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李跃民接到了很多座谈会的邀请，还有报社的记者前来采访，一时间风头无量。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在跟洁神的合作中，没有金钱上的收益，但名声上去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一波一波的记者来，办公楼门口总是闪现着李跃民迎来送往的笑容，让在一旁观望的杨树林感到很是烦躁。


    举报信他已经递上去好几天了，没有下文！


    看着李跃民一天天威望高升，他很是嫉妒。


    他认为，李跃民就是个见利忘义、头大无脑的废物，这样的人都能出名，那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老杨，感觉如何？”安凯来到杨树林办公室，点上一根烟调侃儿道。


    杨树林勉强一笑，道：“很好啊，现在咱们金牛又开始生产了，四处生机勃勃，虽然不是咱们的产品，但上面看着好就行了。”


    安凯撇嘴一笑，吐出口烟道：“就这么算了？”


    杨树林没有把写检举信的事儿告诉安凯，经历过上一次的失败之后，这次他吸取了教训。


    这种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失败了，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来。


    “什么算了？”他装傻反问道。


    “切~”安凯不屑地一撇嘴，站起来道：“我算是看清你了。”说完，推门而去。


    杨树林望着安凯的背影，想发狠说几句，但还没有底气，只能叹口气作罢。


    与此同时，省检查部门的会议室里，一封举报信放在桌上。省检察纪检处的张宗琦处长坐在首座，指了指那封信道：“这是另一封检举有关洁神的信件，大家都看一看，发表一下意见。”


    又是关于洁神的？


    下面的人对视了一眼，坐在张处长下首的一个中年人率先拿起信来看了一遍。看完后，又传给下一个。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看完了，个个眉头紧皱。


    这封信里，包含了一个市长，一个国企负责人，一个私企负责人，还一个在省里举足轻重的私营企业。关键是，这个私营企业前几天刚让人举报了！


    这信里的国企负责人呢，最近正火呢，作为响应国家号召的优秀代表，正四处演讲。


    这时候如果调查他，那各地刚鼓舞起来的士气将会遭受沉重的打击。


    张处长见大家都看完了，道：“大家发表一下意见吧。”


    “我觉得，这检举信绝对是金牛内部人干的。李跃民和梁欢准是得罪人了。”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