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老嗜炎兽有所约定,所以萧聪在圣城平民区大致巡视了一圈后,见佣工井然有序,工程进行的还算顺利,便未再多做停留,只是略微嘱咐了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和老佣工头头几句话,便匆匆赶回到了萧家暂居的驿馆,他不禁纳闷——为什么今天还未见到星流云这家伙,不过堆放在那儿的土石木铁倒是明显较昨天增加了些,他由此确定星流云昨天晚上一定还回来过,不过此时这个问题已容不得他多想,事有轻重缓急,要知道,妥善安顿老嗜炎兽可也是星广浩下达给他的命令之一,要是真让张猛先逮到他,那事情可就真的不好办了,毕竟面子与交情上的事,总是很难过得去的。
萧聪回到驿馆,穿堂而过来到客厅,谴侍奉小厮泡了一壶好茶,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正中的雕花木椅上,闻着袅袅娜娜的茶香,手指颇有韵律的敲击着木桌,静静地等着老嗜炎兽的到来,他知道老嗜炎兽一定会来,而且不久就会来——连训练有素的圣城重甲士兵都防不住他,自己这小小的驿站大门又怎会在他话下?
果不其然,萧聪在客厅里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隐隐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机慢慢靠近,虽然那家伙身手轻盈,不声不响,但这方圆几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哪能躲得过萧聪如此强大的灵识,何况那家伙的气机是如此的特别。萧聪的嘴唇刚刚离开杯壁,茶杯微微一顿,嘴角微微上扬,慢慢勾出一得意的微笑,他又饮了一口茶,慢慢将茶杯重新放回到身前的茶几上,笑了笑,缓缓开口道:
“来者即为客,朋友,何不出来说话。”
一只通体火红的小兽从门后慢慢走出来,在离萧聪大约三尺来远的地方站定,萧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诧异”之色,他也仰头看着萧聪,一脸戒备之色。
如此相视了半响,萧聪莞尔一笑道:
“敢问阁下何人,来我萧家暂居的驿馆作甚,难道……”
“你可是萧聪?”那通体火红的小兽开口问道,脸上的戒备之色未得减少半分。
萧聪笑意不减,拱手作揖道:
“在下正是萧家四子萧聪,敢问前辈可是那位前辈遣来的人?”
“前辈,哪位前辈?”老嗜炎兽冷冷问道。
萧聪呵呵一笑,
“您这一问可真把我给问住了,我还真不知道那位前辈遵命何许,只是前几日见到他的仆人,向他诉苦来着,结果他今日告诉我说解难之道不久将至,这不,您就来了。”
“哼哼!”
老嗜炎兽鼻孔里喷吐着粗气,貌似对此答复甚不满意,但萧聪却面不改色,他如何不知老家伙实在套他的话,但如此直截了当的圈套,叫他如何上当。
“久闻萧家四子萧聪出类拔萃,气度不凡,乃是艳冠当今翘楚的不世奇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老嗜炎兽平静的道,他的脸色不仅冷漠,甚至看起来有些敌意。
“激将我!”
萧聪在心里暗自哂笑,嗜炎兽族生性愚钝,这老家伙竟颇有城府,也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老成精,似乎也说得过去。
“流言蜚语,不听也罢,眼见为实嘛,前辈如此慧眼,且如此直白,当真让萧聪佩服。”
“哼!”
老嗜炎兽一声轻哼,见萧聪实在是圆滑透顶,知道自己再怎么套下去终是一无所得,所以当即也不再勉强,开始言归正传,他道:
“你那位前辈可曾告诉你,我是为何而来。”
萧聪伸手示意老嗜炎兽坐下,自己做到方才端坐的那张椅子上,正色道:
“前辈身重日引罚之毒,无处求解,来萧聪这儿,是想让我恳求父亲设阵为前辈祛毒。”
“如何?”老嗜炎兽耷拉着脸,面无表情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父亲亦为信奉天道之人,前辈之请,相信父亲会欣然应允的,何况前辈还是还是一族之长。”
这时,只见老嗜炎兽猛然抬起头来,咄咄逼人的目光射在萧聪脸上,他寒声道:
“你怎会知道我是嗜炎兽族的族长!”
萧聪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尽是一片不以为然之色,两手一摊道;
“是那位前辈的仆人告诉我的啊,他还说你身中奇毒不能自保,让我不要怕你,并且要尽一切可能保护你,就是这样。”
萧聪清楚地看见老嗜炎兽的身体在不断的发抖,连胡须都一颤一颤的,只听得他咬牙切齿的小声暗骂道:
“这天杀的器灵!”
“前辈,晚辈对您毫无恶意,晚辈想要的,不过是一杯嗜炎兽血而已,您且先屈尊暂住在这儿,一应侍奉,晚辈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圣城贫民区建阵之事迫在眉睫,还望前辈祝晚辈一臂之力。”萧聪起身,欣然一拜。
“你今晚到隔壁来吧。”
说完,老嗜炎兽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径直向门外走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有忽地停住,萧聪看着他火红色的背影,听见他说道:
“但愿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声音低沉伤感,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轻地,却让人听了感觉心灵里分外沉重。
萧聪朝着门口遥遥一拜,当他站直身子时,却已不见老嗜炎兽的身影。
当漫天红霞伴着残阳一起坠入西海,夜幕降临,在不知多久的昏沉和阴暗之后,一轮满月慢慢从东方升起,升上树梢,爬上屋脊,再然后便成了挂在天上的一个硕大的最明亮的灯笼,于是,冷冷的荧光再次笼罩大地。
萧聪走进书房,他想从今天开始老嗜炎兽便打算要住在这里了,他的书房,将再也不是他随心所欲的地方。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嗜炎兽会选择将他的书房作为自己暂时的落足之地,其实他本想将老嗜炎兽安排在别的房间,一个更像是寝居之所的房间,但考虑到老嗜炎兽生性孤僻,便果断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他要是哪根筋搭错了撒橛子一走了之,那四位王爷那边自己可就没法交代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书房里摆置整齐,与平常别无二致,他的目光移至书桌,定睛一看,发现一团火红色的影子正静静地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再仔细看,竟发现那老嗜炎兽正在一本打开的书前,一动不动认认真真地读着。
萧聪缓缓走进,走到书桌跟前轻轻唤道:
“前辈。”
声音如窃窃私语,似生怕破坏了了老嗜炎兽的雅致,破坏了这静谧们美好的意境。
老嗜炎兽伸出一只爪子,轻轻一拨,将书合上,而后缓缓回过头来,看了萧聪一眼,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道:
“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太早了。”
萧聪略作思索,刹那醒悟——嗜炎兽族在整个玄真界算不个是个强大的种族,势单力薄却又分外招修士稀罕,倘若只有一只嗜炎兽此时在这圣城依旧如繁华洛景般的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话,那非得引起哄抢甚至是暴动不可。
萧聪随便找了把椅子在书桌旁坐下,老嗜炎兽跳下书桌后又跃上窗户,他居高临下静静的望着窗下的这一片熙攘的市井,望着熙攘市井中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忽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萧聪静静的看着,他觉得此时老嗜炎兽的背影是那么的悲伤和落寞,那通体的火红,恰似一种尖酸而强烈的讽刺。
半晌后,老嗜炎兽轻轻开口问道:
“萧四公子,我听说你师承天道翁,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
萧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两人的声音都很轻,似乎是心照不宣,都生怕失去此时心中充满的平静的享受,书房自成一片空间,一切喧嚣皆被隔离在外。
“他老人家才是个上天入海无所不能龙一般的人物啊!”老嗜炎兽一声喟叹,他的目光上移,看似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向往。
“不,前辈,你说错了,龙是不能和我的师父相提并论的。”
萧聪平静的回答道,但与其中却有掩饰不住的骄傲,这声音是他由心而发,甚至让他的声音都略微有些提高了。
“你指的是那件事吧。”老嗜炎兽幽幽道,“那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世人所说的那样,你们都错了。”
“前辈说的是……”
“你腰上挂的那块玉……”
老嗜炎兽欲言又止,长长的尾声在萧聪耳边回荡,直到现在萧聪才猛然发觉,此人对自己师父知之甚广,很可能与师父有因果上的交织。
他试探着问道:
“前辈……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老嗜炎兽平静地说道,这似无关痛痒的一句话,让萧聪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老家伙,还挺皮!”他在心里腹诽道。
“看来你师父并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你,既然他都未说,那我便更没有提的必要了,当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的,这是你的因果,也是你的选择。”
这听来有些神秘说来有些操蛋的话把萧聪整的一头雾水,但有两个字他听见了,也听懂了,因为当年师父也经常跟他提这两个字——因果。
“前辈,你也如此笃信因果之说吗?”
萧聪定定的问道,每当提到因果二字的时候,他便会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虽然这预感颇不灵验,但却在萧聪心里始终挥之不去。
“你不信?你若不信,我怎相信你是天道翁的弟子!这是天道翁一生思想的核心所在,若连他自己的徒儿都不相信,那便当真成为玄真界的一大笑话了。”
老嗜炎兽说着,仰头哈哈笑了几声,在萧聪看来,这笑声听起来竟有些悲凉。
“晚辈始终相信因果之说,万不敢违背吾师之信念,但前辈对此也是如此笃信,倒让晚辈分外诧异。”
“有何诧异!当年一战,你师父名动天下,追随他的人何止千万,我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
“不过是屠了一条龙而已,哪有那么夸张。”萧聪撇撇嘴,他认为老嗜炎兽的话实在是有点言过其实了。
“屠龙?”老嗜炎兽一声哂笑,
“那哪里是龙,不过是一条蛟罢了,龙族向来稀有神秘,仙古之后几不可见,现在的龙族,不过是神都那些家伙拿来滥竽充数的旁系罢,算不得是龙。”
“那前辈指的是?”
“弑神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