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人们心里以不同方式慢慢流逝,带着上一刻的种种,向着身后潺潺地走,连一片水花都没有。
才子佳人珠联璧合,办事效率自然是提高了不少,欧阳寻在对第一幅画做完标注之后,幽女又将上面的所有标注原封不动地搬到自己做得那幅更大的画上,这没有耽搁她多少时间,甚至说,她的时间相比于欧阳寻的进度来说,实在是绰绰有余,因为幽女的画工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需一眼,不再抬头,就能将镜面上的影像分毫不差地画在纸上,这也就算了,还十分传神,每一头古兽都栩栩如生,这可不是二八天能练出来的,也不是纯粹靠时间堆出来的,而是发源于兴趣的完美激发还有对美的天赋感悟,萧聪在天道轩修习十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认为也算是个妙人,但跟幽女一比,实在是自惭形秽——别说是幽女了,他恐怕连欧阳寻都比不上,原因就在于,他跟幽女虽然都是“散养”,但在艺术这方面,人家幽女是真正的喜欢和热爱,而他,不过是当年脑子一热图个新鲜罢了。
两座法阵被幽女和欧阳寻交叉使用,隔一段时间就交换一下位置,因为单凭静止的画面,欧阳寻判断起来有些吃力,不如看动态的画面容易些,萧聪将整片视野分为四部分展现在两人眼前,这个过程不过只用了两个时辰就结束了。
萧聪将四幅画铺在地上并拼在一起,重新拿出一张纸,画了幅大道衍图,并将四幅画中的东西对应到大道衍图上,因为生灵的力量大多取源于天材地宝,近乎所有能在生灵身上体现出来的特别之处,在天材地宝中都能找到,所以这件事情十分容易,费不得萧聪多少力气和时间,但解析这背后的玄机,可就实在是太伤脑筋了,萧聪在大道衍图之前呆坐了整整一下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星月当空,欧阳寻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过来问萧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适合不适合生火,萧聪身心疲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懒懒答道:
“生呗,咱们这些在法阵中的生灵他都察觉不到,更何况是死物,放心生吧,没事。”
欧阳寻面露喜意,冲其他人使了个手势,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尹诺和鸿翔顺手将火焰丢进干柴里,那火苗蹭的一下蹿起来,露宿的营地一下子变得光亮许多。
萧聪揉了会儿眼睛,抬脸望向深邃的星空,今晚的月色很美,圆月如轮,群星闪耀,带着几分空灵清澈,也带给心灵几分宁静感,第一次在大荒中看到这样迷人的月色,竟有点不适应,可能是因为大家一直疲于奔命,少有空暇仰望星空,也有可能是因为对大荒的印象一直不怎么样,这样美丽的夜色冲淡了印象中的灰暗,觉得他俩有些不搭,潜意识里认为这样的月色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总之,这里的星海比别处更加吸引萧聪的注意力。
看着看着,他慢慢觉得这星空有些不太一般,不同之处无以言表,完全就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这里面大有文章。
低头再看看身下的大道衍图,一道灵光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对啊,真正的的大道衍图和星象道图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若是将他俩结合起来研究,说不定能有独到的发现!”
一般来说,大部分萧家人都认为星象道图是高于大道衍图的一种表现方式,因为若是没有一定造诣,是根本无法理解星象道图的,萧聪这般年纪就能熟练运用星象道图,完全是天赋异禀。
但这是普通萧家人一个共同的思维误区,其实星象道图一点都不比大道衍图高明,星象道图所能表达出来的所有东西,大道衍图也都能表现出来,难的是对星象的理解而不是对道的理解,不过星象道图倒是有个特别实用的地方——任何有关灵的法阵,用星象道图布置要比用大道衍图布置方便得多,因为萧家祖先当年之所以能够创造星象道图这种东西,完全就是为了更好地布置有关灵的法阵,就像当年在元都布置传送阵的时候,用的就是星象道图,而在圣山脚下布置绝魇噬灵阵时,是星象道图和大道衍图搭配运用的。
现在,巨石后面的蛛网是由生灵作为阵旗布置,并始一建立就诞生了如阵灵一样的存在,这说明它本来就跟灵有关,用星象道图分析,说不定能放大一些在大道衍图上表现模糊的东西。
说干就干,萧聪迅速从弥芥中取出纸笔,连吃饭都顾不上,发挥出至今为止最高的阵法造诣,在纸上绘出一幅及其繁复的星象道图,可他并没有急着着手研究,而是慢吞吞地走到篝火旁,就着干粮吃鸿翔给他留出来的那块烤肉,不时抿一口茶水,吃像还算慢条斯理。
当时大家开饭的时候,萧聪正在皱着眉头画星象道图,这个时候不去打搅他,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而现在,萧聪虽然面像看起来平静的很,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明显有一种心不在焉,大家又知道,萧聪虽然人离开了放着图纸的桌子,但心思其实还在那上面,所以还是识相地不做打扰。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欧阳寻起身,往一边走去。
来到之前萧聪盘坐的地方,欧阳寻蹲下身来,目光自六张图上慢慢扫过,不由得皱起眉头,起先他还觉得自己多少能看出点东西了,但现在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懂,大道衍图和星象道图上用的都是萧家人专用的标记符号,这是萧家的不传之秘,他当然是一头雾水。
于是他不再看星象道图和大道衍图,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四张写实的图画上来,想从古兽的秘力和具有的异样气机出发,看出点端倪来。
身为堂堂龟府少节主,欧阳寻自然有自己的道道儿,但这一次欧阳寻却抛弃了那些道道儿,而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寻找,他的目光在四幅图画上来回扫描,心思百转千回,慢慢地就找到了规律,他发现具有同一种秘力的古兽的分布构成的是同一幅图案,准确的说,是一枚复杂的符文,这枚符文重重叠叠地隐藏在整副大作中,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收获如此意外之喜,欧阳寻急不可耐地将其告诉萧聪,他猛地扭过头来,冲萧聪喊道:
“小聪快过来,我有重大发现!”
此时的萧聪刚刚茶足饭饱,欧阳寻这一嗓子,直接将他就要呼之欲出的饱嗝给吓了回去,极不舒服的喉结一阵滚动,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将那个差点夭折在喉咙下边的饱嗝打出来,他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欧阳寻,心想“难不成这家伙将我萧家的星象道图给破解了?”
忽地长身而起,萧聪三步作两步走到欧阳寻身边,声音略有些发颤地问道:
“快说,有什么重大发现?”
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涌到画纸周围。
“你们看这儿,”欧阳寻的目光重回到画纸上,手指在上面快速移动,一阵长长的沙沙声过后,他放下手,“看出来了吗?”
萧聪眸子微皱,轻轻抚摩着鼻子,半晌,
“看出来了,是同一个符文。”
欧阳寻郑重点头,
“对,没错,就是同一个符文!”
“而且,把这些符文按照现在的格局组合起来,就变成了另一个更加复杂的符文,”萧聪的眸子越加深邃,继续说道:“不过,这样做明显是错的,我想,应该用五行摆位来组合更加靠谱些。”
欧阳寻带着惊诧的目光再次看向画纸,脑子转的飞快,所谓的五行摆位是修士界近乎人尽皆知的事,他自然也知道,无非就是将五行跟方位结合,东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土,又过了半晌,他缓缓摇摇头,
“好像不行,有很多地方根本拼不起来。”
“那就用八卦!”鸿翔大声提议道。
欧阳寻皱皱眉头,虽然感觉这个想法更加不靠谱,但还是在脑海里演化了一下,八卦虽然比五行深奥,但能用到这里的东西实在寥寥,故而没用多长时间,欧阳寻就给出了答案——“不行。”
萧聪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画纸,一双眼睛看上去是已经失去焦点,显得空灵异常,没人知道现在的他正在想些什么,但大家都知道的是,这位从天道轩出来的天之骄子终于要使出浑身解数一回了。
没有人打搅,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萧聪想了很多,这些都是围绕五行方位进行,因为他一直笃信五行方位才是解题之法,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里五行灵都到齐了,最后,他终于注意到五行灵位置分布中的奥妙,于是,他茅塞顿开,眼神中终于有了别样的光亮。
萧聪迅速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用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弓着身子在纸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这个图案是符文的组合,虽然一眼看上去觉得眼花缭乱,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其中的规律,更何况欧阳寻他们是看着萧聪将图案画出来的,以这几个人的聪明才智,萧聪收笔的那一刻,那规律便已了然于胸。
欧阳寻扭头又看向画纸,感慨道:
“原来是这样,古兽跟五行灵组成的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符文,将五行灵组成的符文穿插在古兽组成的符文里,正好能把他们全都连接起来,我竟然没想到。”
萧聪笑笑,
“瞎猫碰上个死耗子,这次是赶巧了。”
星流云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别谦虚嘛小聪,龟府的少节主比不上天道轩的得意门生,这是铁定的事实,欧阳寻嘛,自己人,不用跟他这么客气。”
萧聪白了星流云一眼,眼神有些无奈,其他人都装没听见,甚至连看都不看星流云一眼。
萧聪郑重说道:
“你们一定要把这张图记在心里,日后说不定有大用!”
闻言者纷纷侧目,鸿翔歪头问道:
“何以见得?”
萧聪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感觉这个图案以后会用得到。”
星流云又在大言不惭疯言疯语,
“从这么大排场里得出来的东西,绝对是无价之宝啊,用不用得上放一边,先记住再说,日后出去了吹个牛比,也算个凭据不是?”
这个宝耍的不错,可惜大家已经没有耐心再跟星流云“一般见识”了。
萧聪微微叹了口气,
“也或许是这个图案只对我很重要吧。”
鸿翔眼珠子转了两转,惊乍道:
“对啊,哥哥的阵法参研又有了一个新的方向,或许通过这个图案,哥哥以后也能用生灵作阵旗来布置法阵呢!”
萧聪闻言,脸上不由的涌起一阵狂喜之色,
“是啊,若是真的能够实现,萧家阵法便又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欧阳寻的脸色却有点不太好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幽女含笑看着欧阳寻,道:
“你又把什么秘密咽回去了?我们都已经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欧阳寻讪笑几声,
“哪有!”
幽女撅嘴,表现出小女子的任性和执拗,
“我都已经看见了!”
火光映照在她无暇的仙颜上,虽然添了几分烟火气,却显得十分动人。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欧阳寻的脸上,看得后者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欧阳寻搔搔脑袋,说道:
“据我所知,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对萧家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事儿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之所以不说出来,是怕坏了气氛打击了小聪的积极性。”
其他人大多都移开了目光,可萧聪狐疑的眼神却还停在欧阳寻脸上,
“还有呢?”
“还有什么?”欧阳寻微微蹙眉。
萧聪莞尔一笑,
“你不是一个特别会撒谎的人,我们同舟共济肝胆相照这么久,对彼此身上表现的细节已经相当敏感,我知道你还有些话没说出来,说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伪装被萧聪戳穿,欧阳寻略觉尴尬,他干咳几声,说道:
“其实也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有一个问题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到,但我知道你想到了,对,就是为什么有这样高明的阵法却没有被记录下来,甚至身为现任萧族族长的你都闻所未闻。”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关于用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在萧家是绝对的禁忌之术,忌讳到普通的萧家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而萧家人也在不断地抹除这件事,原因不光是用生灵作为阵旗布阵的阵法太可怕,关键是这牵扯到萧家一段不太光彩的历史。”
一听见“不光彩的历史”这个字眼,众人纷纷支楞起耳朵来,比方才更加认真了几分,无论是在当世还是在传说中,萧家的所作所为一向都无可挑剔,与这救世主般的伟岸形象相比,那段不光彩的历史的确是挺勾人的。
在众人满心的期待中,欧阳寻再次开口,
“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出现在萧府建立之前,算得上是比较久远的事情,那时候的萧家人还过着整日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死存亡指不定在什么时候,所以尽一切方法丰富保命的手段,以生灵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便这样应运而生。
那时候,萧族中的很多人都沉迷于此道,更是有一小撮人将这门技艺玩的精湛,以至于后来出现了那座臭名昭著令整个修士界闻风丧胆的法阵,法阵的名字已经不可考证,但可怕之处却记录得十分清楚,据说,只要那座法阵一出现,便会吞噬一定时间内所能吞噬的所有生灵,这座法阵一旦启动,便没有具体的影响范围,生灵所在之处,便是阵旗所在之处,就这样,它可以无限制地通过吞噬生灵来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除非是一定时间内吞噬不到生灵,否则便不会停止,而它的速度和杀伤力也是没有上限的,只要吞噬的生灵够多,甚至连仙人都不能幸免于难,这在当年可是被冠以‘天上地下第一杀阵’恐怖存在!”
人群中传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连萧聪心里都感到有些震撼,这震撼并不是来源于那座被冠以“天上地下第一杀阵”的法阵能伏击仙人,而是通过欧阳寻的言辞可以很明显知道,萧家人曾经创造过一座连自己都不能控制的绝世杀阵,这似乎不太符合萧家人稳中求进的行事风格。
“因为这座法阵,那段岁月里死了不少大能,里面自然也包括萧家人自己,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萧家人这是玩火自焚咎由自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当时的萧家人确实是没办法,不使点强硬手段,就只有在不断的蚕食中被灭族和奴役的份儿,这虽然算是一个不太光彩的污点,但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因为这座法阵不可控,所以伤害了数不清的无辜生命,数量比其他各族恶意屠杀生灵的总数还多,所以有人说在那个年代,萧家人才是玄真界最凶残的恶魔。”
“后来呢?”鸿翔追问道。
欧阳寻耸耸肩膀,
“还能怎样,萧府崛起之后,有关于以生灵作为阵旗布阵的所有阵法便全被当年的萧家人封印了,自那以后,玄真界再没出现过那样的法阵。”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既然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怎么一直没有人提呢?毕竟萧家在玄真界树敌也不少了吧。”
欧阳寻挠挠额头,突然叹了口气,
“这之中的原因,应该包含好几个方面吧,萧族府庭自建立之日起,就一直被誉为‘玄真之楔’,一来这根楔子楔的实在是太深,没有人能够撼动它,二来,跟萧家作对真的没什么好处,别说拔不掉这根楔子,就算能拔得掉,又能怎么样呢?整个玄真界都有可能遭遇一场大难,稍不留神还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毕竟这是大多数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萧聪笑起来,
“这话说的严重了,现在萧家已经覆灭有一段日子,玄真界不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欧阳寻分外认真地摇摇头,
“不,大难并不是没有,它只是还在酝酿,一旦爆发,将是不可想象的。”
“嗯?”萧聪挑挑眉毛,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应该知道,玄真界一直有一股子力量在暗中保护着玄真界的安宁,这里面就有萧家,萧家的覆灭,是这股力量的巨大损失,他们若是陷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境地,便无暇调和各势力之间的纷争,而且大道就要进行一次大的蜕变,到时候某些古教圣地的护族大阵可能要出问题,没有萧家人的帮助,他们肯定会被趁虚而入,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只需要这么一个小火星,就注定要燃成一片燎原大火。”
“可是……”星流云不解道:“为什么大道进行一次大的蜕变,那些古教圣地的护族大阵就要出问题呢?保存上万年依然运转自如的法阵不有的是吗?他们底蕴这么丰富,理应不会有这样大的一个漏洞吧。”
萧聪冷冷一笑,
“星老大,你可得明理解我们萧家人的苦衷啊。”
星流云震惊道:
“怎么,这是你们萧家人故意留下的?哦!我明白了,这才是你们萧家能在玄真界屹立不倒的原因,各大势力都靠你们保留着自己的根基,都得供着你们呢!”
紧接着他又疑惑道:
“但那些大势力的老祖们应该也会一些阵法吧,那他们为什么情愿把命攥在你们手里却不愿意自力更生呢?”
欧阳寻歪过脑袋,诧异道:
“这么简单而又世俗的事情,对你人情练达精通世故的星流云来说,应该算不得问题吧。”
鸿翔贱笑着揶揄道: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想不出来我可以告诉你啊。”
星流云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是因为有人带了头儿!借着萧家的法阵迅速强大,其他势力是为了保命没得选,才被迫接受了萧家的挟制!”
萧聪撇撇嘴,
“什么挟制,话别说的那么难听,那叫互利共生。”
这件事儿想的越明白,受到的震惊就越大,星流云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
“这招儿,是他娘的真高啊,以己之长克彼之短这一手算是已经用到极致了吧,萧家阵法独步天下,那些古教圣地的老怪物们修为就算再高,可论阵法造诣,连给萧家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而法阵,在防御上又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萧家只需要将玄真界各个势力的防御底线提高到一个他们谁也达不到的标准,他们就都得靠着萧家来保住自己的老底儿,再以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作为绳索,便将自己跟他们牢牢地绑在一起,而且久而久之,还能消磨各势力在阵法上的建树,让他们自废武功完全依赖于萧家,啧啧,这一招儿,真损!真妙!”
萧聪感觉这话题越聊越变味儿,于是道:
“扯远了扯远了,大才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阵法萧家早就有了?”
欧阳寻点点头,
“据我所知,是这个样子。”
萧聪微微低下头,自言自语道:
“这方面的阵法都成了家族禁忌……不太可能,成为禁忌的应该只是那座极为可怕的法阵才对,也就是说,从父亲留给我的弥芥中,可能会寻到些蛛丝马迹……对,应该行!”
这一下,萧聪又找到了新的方向,如果能从自家典籍中找到有关于用生灵作阵旗来布置法阵的阵法知识,那对于他来说,将会省去很多功夫,而其实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因为外面的法阵已经觉醒,大抵上离主角登场不远了,虽说在此之前不能断定参透法阵能对这件事起到决定性的扭转,但肯定比什么也做不成强,能从这件事情中获得好处意味着首先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而法阵,是最好的切入点,萧聪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种得天独厚的机遇。
照搬前人总结肯定逃不了一个拾人牙慧之嫌,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好的学习机会,但孰轻孰重,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权衡,萧聪的权衡有些复杂,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把同伴的安危放在了自己所得的前边,说形象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绳子,这根绳子能让他顺利上岸——现在的他不去想能够在这件事情里获得多少好处,但他一定要参与这件事情,若是能顺利以法阵作为切入点,同伴的安危就能得到极大的保护,因为法阵这玩意不由人直接参与,还能给人的逃亡争取一些时间,只是他抓住的,到底真的是绳子还是只是根稻草,现在妄下定论就有些为时过早了。
有方向就有动力,萧聪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于是又跟其他人闲聊了几句,便迅速将精神沉入到了老爹留给他的那枚弥芥里,浩如烟海的各种记录,即使萧聪有神化万千的技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寻找到那些记载着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古籍或者是手札,这些东西藏得隐秘,或许不是萧天宇故意为之,只是萧家人久不涉猎这个,所以便越来越冷门,没人有研究,没人取放,藏得自然就深了,况且这枚在萧氏族长手中传袭的弥芥跟一般弥芥有很大的不同,抛开那些秘密不说,但从存储空间上,就不是姜采君那枚弥芥能比的,所以萧聪在这枚弥芥中寻找一本冷门古籍,虽然说不上是大海捞针,但的确是个体力活儿。
用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萧聪在弥芥中过了一遍,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不由得使他产生了些许怀疑,一方面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另一方面怀疑这些阵法记载存在与否,还是说真的整个地被萧家列为禁忌之术,藏在了某个他现在还不能涉猎的地方,他无比清楚这枚弥芥的古怪,因为在获得古斗归篷服的时候他见识过,自然也就知道这枚弥芥中的某些地方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不开放的,只有等他获得一定的资格,才能染指那些地方藏得那些东西。
这让他感觉分外苦恼,不良情绪一上来,斗志便受到挫败,这不是萧聪想要的状态,几年的冷血征伐,已经在他的精神中构建了一个面对不良情绪的反应机制——一旦斗志衰减,便要寻找另一种方式重新建立斗志,保持最好的状态,以面对随时到来的危险,于是他暂时放下了相关记载的寻找,而是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对那个神秘符文的探索上。
时间已经快到中夜,思考了一天,萧聪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他试图将那个由两种符文组成的神秘图案融合到大道衍图和星象道图中去,为此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体会到了因过度思考而产生的昏沉感,可冥冥中还是感觉答案就在前方,他再努力一下下就能抓住它,但几次伸手,最后都是水中月镜中花的一无所获,他终于还是撑不住了,脑袋一沉,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入睡之后的萧聪,又不可避免地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回到了多年之前的萧家,看见了居住在萧家所有的人,而他变成了一个不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像个游魂般穿梭其中,没有人搭理他,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对他的存在都浑然不觉。
出于对家族的缅怀,萧聪逛遍了萧府的每一处地方,这些画面有些跟他记忆的中一样,有些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还有一些十分记忆模糊,更有甚者他根本就没有印象,但所有地方对他都是开放的,包括禁地天池还有藏着摹天枢的那些秘地,他还见到了守护神兽天蛰,总之,萧家的所有都在他这个突兀的梦中显现了。
他就那么逛呀逛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总之微微闭眼又微微睁眼之后,眼前就不是梦中的场景了。
感觉眼角两边干巴巴的,那是干涸的泪痕。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眼前围着一圈熟悉的面孔,营地中的所有人此时都在看着他,他们或担忧,或诧异,或忧伤,或怜悯,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过了半晌,星流云才小心关切道:
“怎么了小聪,梦见……”
他欲言又止,萧聪梦见了什么,他们四大家族的后人感同身受,没有什么能比那内心深处的遗憾更让人痛苦的了,他们都知道该怎么说,但话到嘴边了却又感觉说不出口。
萧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头看天色已经大亮,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欧阳寻回答。
“都这么晚了?萧聪倍感诧异。
星流云讪笑着说道:
“知道你从来不是睡懒觉的人,再加上见你脸色那样,所以就没有叫醒你让你多睡了一会儿。”
“谢谢。”萧聪浅浅一笑,语气真诚,要是谁真的在两个时辰前将他从梦中叫醒,他还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有骂娘和翻脸的可能。
萧聪双臂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身来,梦中的画面一直萦绕不去,所以现在的他眼神依旧有些空洞。
鸿祥见萧聪久久不动,便屁颠屁颠地端过来粥饭,
“哥哥,特意给你留的,一直温着,还热乎呢,赶紧吃饭吧。”
“嗯?……啊。”
他又回过神儿来,接过粥饭,低头慢吞吞地吃着,还是那样心不在焉,这让其他人脸上担忧之色更甚,毕竟这不是什么善地,外面的法阵昨天刚刚苏醒,第二天萧聪就出现这样反常的表现,在场的都知道,他们的头儿萧聪是个在自律这一项上对自己严苛到几乎变态的家伙,除非遇上难以克服的事情,都则都会尽一切可能去做完当天的早课,就算爬着也要去!
萧聪吃完了早饭,眼神多少算是清明了些,他刚才边吃东西边想关于这个梦的事情,一直到吃玩,也没参透这个梦与他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奇妙的联系。
鸿祥洗刷餐具并将他们放回到原地方,其他人围在萧聪身边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
萧聪的脸上再次挂起笑容,问道:
“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大家近乎是整齐划一地先点头后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星流云还想掩饰着说几句,却被萧聪抬手作止,只好讪笑着往后缩了缩。
萧聪接着道:
“我的梦很简单,说给你们听也没什么,我参不透这里面的玄机,正好,你们给我出出主意。”
这话明显是说给欧阳寻听的,算是一种请求,于是谁也不再说什么了。
“梦里面我回到了萧家,见到了萧家的所有人,逛遍了萧家的每一个角落,就这么简单。”
众人面面相觑,看上去除了不解,似乎还有点失望,只有欧阳寻低头沉思,右手食指不停地挠着额头,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小声重复着,
“见到了萧家的所有人,逛遍了萧家的每一个角落……”
气氛一时间跌进长长的沉默。
终于,欧阳寻抬起头来,问萧聪道:
“你睡觉之前在干什么?”
萧聪回忆似的目光微微上移,
“开始是在弥芥中寻找有关于以生灵作阵旗布置法阵的相关记载,但是没找到,然后便又开始研究那个符文,一直到睡下。”
欧阳寻皱了皱眉头,
“符文,也是我们昨天得到的,这就有点难说了……”
“能得到那个符文,你出的力气不比我少,若是跟这个有关,你也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话不能这么讲,这符文是从法阵中得到的,我又不是驭阵师。”
萧聪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觉得欧阳寻说的有些道理。
搜肠刮肚许久之后,终究是一无所获,大家散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傍晚,期间萧聪又到过巨石顶端几次探查动向,那画面一点没变样,他也就一点发现都没有,不过大家都觉得没发现比有发现好,谁能肯定那变故是好是坏呢。
营地上又升起火光,欧阳寻将一个大笊篱似的东西罩在篝火之上,这样能防止浓烟飘到法阵之外引起别的生灵注意,萧聪也在此时停止了手里的事情,将双臂放在后脑勺下,慢慢地躺下来,望着灰暗天色,享受这一刻来自于平凡生活的静谧。
精神一放松,就不由地要胡思乱想,只是所想之事不知所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感觉如此放松,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如遭雷击惊坐而起,满脸骇然。
这一幕没能引起旁人注意,只是他之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兴奋的自言自语让欧阳寻他们几个迅速凑了过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我知道了!”
萧聪失心疯似的大笑起来,星流云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一把将萧聪制服在地,欧阳寻以为星流云有了什么胜券在握的重大发现,来不及多想就跟着按住了萧聪的两条腿,接着星流云便不由分说地狠狠给了萧聪一个大耳光!
这把后面的鸿祥还有幽女都看傻了,星流云看着呆若木鸡的旁观者,大声斥责,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这小子一定是招邪了,赶紧治住他,要不然等他被完全控制咱们肯定制不了他!”
萧聪愣了愣,然后开始挣扎,声嘶力竭道:
“它仙人的你们俩干嘛,快放开我!”
欧阳寻迟疑,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悔道:
“我靠!我这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跟着你星流云瞎胡闹!”说着,放开了按着萧聪双脚的大手,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星流云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却还在一本正经地嘴硬,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这地方那么邪性,而你今天又有点反常,他们在那一刻肯定也多想了,只是速度没我快而已。”
萧聪白眼大翻,口气听上去像是质问,
“星老大,在真正的危险之前,咱们这里面肯定就数你最沉稳,怎么这次如此沉不住气,我看反常的人是你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
星流云摇头如波浪鼓,急急摆手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萧聪的目光停在星流云脸上,慢慢地竟有点不怀好意,
“你们几个,把他绑起来。”
他一动不动地说道,虽然未加指明,但对于这件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幽女和鸿祥,估计都很愿意并有能力效劳。
欧阳寻撸起袖子,开始往前走,声音沉沉道:
“星流云,最好不要反抗,免得引起误会。”
另一边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也迈开了步子,方向是星流云本人,而萧二十七将,则开始分散将星流云围了起来。
鸿祥一声冷笑,
“三十六名渡河境,两名摘星外加一名天境,星流云这回又有吹牛逼的谈资了。”
对付星流云哪里需要这么些人,单凭一个尹诺就能将他顺利拿下,至于其他人,不过是因为萧聪没下明确的指示跟着做做样子以防万一罢了。
鸿翔歪头,看着一脸愁容和不忍的幽女,问道:
“姐姐,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幽女缓缓摇头,语气低沉平静,
“没什么可说的,我也觉得他近来有些反常,虽说不清楚,但就是有点不一样,正好小聪给他检查检查,大家都落个安心。”
鸿翔没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心里面竟不由得对身边这个美若天仙却行事果断力求实际的女人产生了几分敬畏。
星流云慌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次不会是要玩儿真的吧!”
见欧阳寻越靠越近且面色不改,星流云索性脖子一抻,闭着眼睛做出个引颈受戮的姿势,悲壮道:
“不用你们捆我,我保证一动不动就是了,有什么招数尽管招呼吧,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星流云!”
可欧阳寻的脚步只是顿了顿,看样子并没有妥协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萧聪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突然觉得都是相濡以沫这么久的兄弟,如此猜忌实在是有点不够地道,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自打进入大荒以来,他对星流云偶尔还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细微的感受他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跟平常有差别,星流云是天生的细子,也是天生的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狗头少帅,其伪装能力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他要是想要刻意隐瞒什么事情,萧聪还真不敢肯定自己能看得透,非必要手段不能验证,再说,这样一件事一直横在心里也不是办法,他早晚得查探清楚,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事情都发展到这般程度了,那就一块给解决了吧。
欧阳寻已经走到星流云身边,萧聪突然道:
“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就依老大的意思,咱们以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我布置一座法阵,老大在里面站一会儿,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若是我多虑了,一定给老大道歉。”
星流云轻轻摆手,
“道歉就不用了,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就好。”
萧聪点点头,不再多言,开始着手布置法阵。
萧家有一座名叫通灵阵的法阵,与传说中的摄魂散搭配,能让心理防线最坚固的强者说出心里的秘密,当年天笃帮蛇皇一族查奸时,用的就是这个。
现在这两样东西萧聪手里都有,但他并不打算用在星流云身上,虽然这样做最为保险,但却也会让他对星流云的尊重荡然无存,每个人的心里都应该有秘密,求同存异是交际的基本原则,更何况他们情同手足,所以萧聪只打算用法阵帮星流云检查一下身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他的初衷是保护星流云的安危,可不是将星流云剥的“一丝不挂”。
一个时辰后,法阵布置好了,一直在欧阳寻等人严格监视下的星流云坦然走进法阵,并在法阵中间站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时闭上眼睛,自此一动不动。
萧聪在法阵正前方负手而立,面色无悲无喜,看法阵中的星流云形象渐渐虚化,取而代之是一副由密密麻麻的线条组成的人体,这些线条并不是星流云全身的经脉,因为人体的经脉远没有这么多,其实萧聪也不知道这些线条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能分辨怎样的状况算是正常。
星流云的情况看上去跟常人无异,但就是因为跟常人一点出入都没有,让萧聪感觉分外诧异,未经修炼的平常人,在法阵中的表现就是这样的灰色,而星流云修为已经到达天境中期,再加上又是一个杰出的武修者,有着近乎变态的肉体,他在法阵中所表现出来的颜色理应是淡金色才对,现在这副样子,着实让萧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除了这一点出乎意料的瑕疵外,星流云在法阵中的表现再没有半点可疑之处,所以不时片刻,萧聪便拿掉一块灵石,算是暂时撤去了法阵的效力,将星流云放了出来。
星流云大摇大摆地从法阵中走出来,俨然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作态,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萧聪微微一笑,冲星流云作揖拜道:
“方才多有得罪,老大见谅。”
星流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用不用,刚才没一个人站出来给我说话,看来是都觉得我有问题,走个过程也好,这样,大家心里的疑虑也就打消了,免得以后出现更大的误会。”
“流云,我……”
幽女刚要说话,却听星流云呵呵一笑,
“放心吧姐,你弟弟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事儿算什么,姐姐你要是再多说,可就把我看扁了。”
欧阳寻这个人精肯定能想到幽女其实并不是急着替自己辩解,她只是觉得星流云受了委屈,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于心不忍,这时候幽女心里最需要的就是那点心里平衡,所以,又到了他能大献殷勤的好时候,
“小聪布置一座法阵也不容易,只给星流云一个人用,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要不这样吧,咱们每个人都进去试一试,没别的意思,就是防患于未然,顺便让小聪帮忙看看身体上有什么异常,早发现早解决,对谁都是好事。”
尹诺罕见地善解人意了一回,笑吟吟地随声附和道:
“欧阳少爷说的有道理,我早就想让萧四少爷给看看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劳烦他,今天正好,算是借了星大少爷的光了。”
按照一般情况,鸿翔这条小狐狸这时候也该跟着成人之美几句,可这小子竟然一直没有说话,萧聪往鸿翔这边看了一眼,表面看没什么异常,却总觉得眼神里隐隐有些东西,他没在意,转过头来顺水推舟道:
“既然大才子和尹诺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就一个一个进去试试吧,有什么特别发现也说不定。”
没有人提出异议,也没有人表现出明显的回应,尹诺左右看了一眼,笑道:
“怕进去人多了法阵会失效,我就先进去了,承让,承让哈。”
说着,几步踏进了法阵中。
萧聪将刚才移走的灵石放回原位,法阵中的人影再次变成密密麻麻的线条,尹诺在法阵中表现出一种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银色,那些丝线看上去虽然柔顺,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有很多地方打了结,这些全是陈年暗伤,有些甚至已经变成了极难化解的硬伤,这些硬伤全是九死一生后留下来的,由此可见,尹诺这一路走过来,确实是够不容易的。
接下来是冥乌族兄弟,他俩在法阵中的表现都是黑色,看着就感觉一阵冰冷刺骨,那是冥阴之力在法阵中的表现,他俩身上也有些暗伤和硬伤,总体数量比尹诺身上多,但致命伤却少一些,看来再农和霍闹虽然是在幻恶古牢那种极度凶险的地方长大,但面对生死关头的次数,还是比尹诺少一些,毕竟他们还有族群依靠,而尹诺一直是独来独往。
再然后是幽女,她在法阵中表现出一种唯美的冰蓝色,丝线缠成的身体,就像现实中的她一样美轮美奂不可方物,随后是青色的欧阳寻还有橙红色的鸿翔,他们身上都呈现出修士该有的颜色,且都没有什么异样。
至于萧聪和萧二十七将,因为没有进法阵的必要,所以也就没进去做做样子,萧聪是因为进去了没人在外面帮他看身体状况,萧二十七将是因为身披极品玄甲,法阵的力量穿透不了这层玄甲,就算进去了也不会有什么该有的表现。
这一圈下来,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萧聪在收捡灵石的时候,听见欧阳寻问道:
“不同的人在法阵中表现出不同的颜色,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萧聪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跟阵中人的体质和所修法门等诸多因素有关。”
“那你是怎么知道阵中人有没有被别的生灵控制,毕竟这是关于精神的事,而你这做法阵,看出的貌似只与身体有关。”
萧聪笑着摇摇头,
“若是不加深究,从肉体上是可以看出精神痕迹的,毕竟对于生灵,精神和肉体是结合在一起的,若是这具肉体曾经被某种精神力量干预过,那他的线条肯定有的地方跟别处大不一样,而若是这具肉体上承载了两种不同的精神力量,那他在法阵中肯定会表现出一定的色差,严重的可能会有两种颜色。”
“哦,原来是这样。”欧阳寻点头,一副了然之色。
“欸,对了小聪,我在法阵中是是什么颜色?”星流云冷不丁问道。
萧聪捡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回答说:
“灰色。”
“灰色?”星流云微微蹙眉,“那代表什么?”
萧聪沉默了片刻,也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灰色,代表凡人,没有修炼过的人。”
星流云脸上是意料之中的不可置信,
“凡人……怎么可能,我可是天境中期的强者啊,你这……准不准啊。”
萧聪捡起最后一块灵石,站起身来,微微笑道:
“这座法阵我也不是完全了解,也可能灰色有别的含义吧。”
说完,转身而去。
星流云扁扁嘴,大抵上是觉得萧聪反应平静,所以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便也转身回自己之前坐着的地方去了。
欧阳寻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摸着脑袋问道:
“对了小聪,你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还没告诉我们。”
闻听此语,萧聪才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无意间解开的谜团,那个足以让他心喜若狂的答案,他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被你们这一折腾,差点让我把正事儿给忘了!”
“什么正事儿,快说说。”欧阳寻两眼放光。
“梦境的秘密,我解开了。”萧聪语调不高,却在其他人心里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梦境的秘密,牵扯到整个萧家,每一个萧家人的秘密,会是什么?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候答案揭晓。
在众人的期待中,萧聪缓缓启齿,
“萧家所有以生灵作为阵旗来布置法阵的精髓,全都藏在萧家的护族大阵里,那座法阵,是将两种思想完美结合的神作!”
“所以,也就是说……“欧阳寻一脸不可置信之色,“所有萧家人都是那座法阵的阵旗?”
萧聪点点头,
“没错。”
星流云搔搔脑袋,费解道: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重大发现吧,为什么你们这么激动。”
欧阳寻道:
“小聪在萧家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对那座法阵很熟悉了吧,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领悟点什么,正好给外面那张蛛网做做手脚。”
萧聪嘴角噙着神秘的微笑,摇摇头,
“说得沾点边,但不在重点,这件事情的最大意义在于,只要能学会萧家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那套法门,就能把没有萧家人身份的外人平安带进萧家去,萧家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心里清楚,到时候把你们都带进去,你们就不用再怕孤独家的追杀了。”
星流云心里不服气,冷笑道:
“听你这话说得,狗屁孤独家,咱什么时候怕过!”
幽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星流云,不装你能死吗?”
“装什么装,我就是没怕过!”星流云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提起来的嗓门着实将其他人吓了一跳。
幽女轻咬着嘴唇,看上去无可奈何,
鸿翔义正言辞道:
“星流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可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就算你不怕,有些事情你也是绝对不能做的,说赤裸点,你也别嫌我揭你的伤疤,当年为了保住你这根香火,星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再说了,幽女姐姐那是担心你,你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替在乎你的人想一想。”
欧阳寻嘿嘿一笑,这家伙总是能在气氛沉重的时候站出来缓和气氛,
“鸿翔言重了,四大家族的人讲究个实事求是,对于独孤家,我们都不怕,也不能怕,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我们也懂,放心吧,星流云一向最拎得清,他才不会做傻事。”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些人在跟独孤家硬刚之前必须得韬光养晦,星流云,你想尽快见到凤丫头吗?你又舍得让凤丫头跟着你整天提心吊胆吗?这个问题你肯定已经纠结很久了吧,这不,现在解决了,所以说嘛,若是小聪真的能把我们这些人带进萧家,好处最大的人就是你了,你应该偷着乐才对吧。”
欧阳寻的嘴巴一向足够毒,这一次更是每一句话都落到了星流云的七寸上,力道虽然不大,但却让星流云油然生出几分无力感,在心爱之人最需要保护和安慰的时候他却不能在其身边,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似乎是一段标配的青春故事,只是在此之前星流云从没想过,这样俗套而牙碜的人间戏码,有一天竟然会发生在他这个贵不可言的御王之子身上。
所以,对此他无言以对。
沉默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欧阳寻没有落井下石,鸿翔也没有趁势嘲讽,大家很识趣地将这段时空留给星流云,让他在沉静中细细感悟,这短暂的沉默最后被油滴进篝火而发出的“呲啦呲啦”声打破。
水开了,肉熟了,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