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为了避开萧聪的法阵,帐篷被欧阳寻临时转移到了百里之外,可现在星流云还在火莲丛里,萧聪不想离的太远,所以还得让欧阳寻将帐篷移回来。
不过,这对欧阳寻来说,倒也不是难事,他叫上几个萧家将,也没把帐篷收起,直接囫囵个儿地抬到了这边。
鸿翔笨手笨脚地爬到树上,凭凡人之力折下一堆枯枝,尹诺将树枯枝上的雪打扫干净,拖进帐篷后升起篝火,将半满的水壶挂在篝火旁的架子上,而后开始摆弄一应茶具,萧聪取出之前备好的生肉,欧阳寻拿来自家的秘制香料,鸿翔又要好好露一手。
看着这一幕幕,南宫柒和南宫梨大眼瞪小眼,貌似对此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鸿翔见状,得意笑道:
“两位姐姐虽然生在大荒,但肯定还不知道大荒古兽的肉是什么滋味吧,今天晚上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美味!”
南宫柒闻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这是堕落者身上的肉?”
鸿翔点点头,
“那是自然。”
南宫梨跟着吸了一口凉气,
“天呐,你们的胆子也太肥了,不知道堕落者身上的荒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染吗?我们躲还来不及呢,你们竟然拿着当饭吃,实在是太凶残了!”
南宫柒闻言白了南宫梨一眼,嫌弃道:
“说的跟真事儿一样,你少吃了?”
南宫梨抿唇儿笑,憨态可掬,
“人家小哥儿一片好心,咱不得顺着他的心思迎合一下嘛,怎么能都跟你一样,直来直去,有啥说啥,一点趣味都没有。”
南宫柒扁扁嘴,
“我才没你那么虚伪。”
说着,低下头来,诧异问道:
“臭鸭梨本体是造化异果,她能抗拒荒的侵扰,这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可你们这么多人,又是靠什么实现饮食自由的?看你们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怕吃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鸿翔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那是当然,若是没有这些欲囚的奉献,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现在,至于抵抗荒邪的法子,唉,其实一开始我们也走了不少弯路,但谁让我哥哥天妒英才呢,在我们这些人的不懈努力下……”
鸿翔这边话还没说完,萧聪那边已经抬起了手,巴掌意料之中地落在了鸿翔的脑袋上,
“瞎说!要吹牛吹你自己的,别往我们身上扯,嘴张的那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鸿翔讪笑,
“嘿嘿,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都知道是开玩笑的,两位姐姐冰雪聪明,才不会当真,是吧。”
说着,冲两位妙龄女子调皮地眨眨眼。
南宫柒好奇地看着被涂满秘制酱料后架在篝火上的肉串,问道:
“这些肉食是你们从外面带进来的?”
鸿翔兴冲冲地回答说:
“进大荒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世上竟有荒邪这种可怕存在,虽然也备过一些,但早就已经吃光了,这些真的是从欲囚身上割下来的!”
萧聪一脸正色道:
“不瞒两位,我和鸿翔之前在外界游历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篇经文,没想到正好可以用来克制荒邪的侵扰,所以我们这些人才能像现在这样畅所欲食。”
南宫梨点头说了一声“哦”,而南宫柒却是一脸狐疑之色,
“有这么巧?什么经文,那么厉害!”
萧聪笑着,跟欧阳寻使了个眼色,欧阳寻瞬间会意,赶紧从弥芥中取出之前由鸿翔写就后分发给众人的经文,大大方方地朝南宫柒递了过去。
南宫柒接过纸张,仔细端详,南宫梨也凑紧了跟着一起看,她俩的脸近乎贴在一起,开始表情各异,渐渐地却表现出出了几近相同的震惊,两双美眸,越加凝重。
半晌,南宫柒咽了口唾沫,从纸张上移开目光,看向萧聪,娇俏的小脸上骇容未消,
“这篇经文……真的很厉害。”
萧聪笑着点点头,
“可不嘛,只可惜我们还没找到修炼它的法门,所以目前也就只有抵抗荒邪侵扰这一个用途。”
南宫梨狠狠点头,
“可能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吧,根本就不用修炼,单是没事拿出来读一读,或者是循着上面的意思多想想,就能获得某一种特别的能力,反正我刚才看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要脱胎换骨一样。”
南宫柒撇撇嘴,翻着白眼,
“感觉虽然有,但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南宫梨小脸认真,语气笃定,
“柒小姐,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鸿翔没心没肺地说道:
“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读这篇经文的感觉也就不一样,大概梨姑娘比起柒姑娘来,跟这篇经文更加有缘,所以才读到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南宫柒脸上不满之色更甚,鸿翔虽然天资聪慧,却还未经男女之事,当真不知道小心眼和嫉妒才是女人的通病,妄然拿两个女子堂而皇之地做比较,那是万万不可取的,况且是这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南宫柒,小小年纪已经是力压老一辈的五品乐师,心高气傲自不必多说,就算知道南宫梨本是造化异果,灵性不能一般而论,更不是南宫柒能比得上的,但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当着南宫柒的面直接说出来,那不是明摆着挑事儿嘛!
萧聪打了个哈哈,掩饰场面的尴尬,随后笑道:
“看来柒小姐和梨姑娘对这篇经文甚是喜欢,回头我让鸿翔再誊写两份,初次见面,就当作是萧聪送给两位姑娘的见面礼了。”
南宫柒吃惊,
“你竟然舍得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轻易送给我们,太敞亮了点吧,惊喜来的这么突然,搞得我都不敢要了。”
南宫梨闻言失笑,暗地里轻轻扭了身旁的南宫柒一把,表面上笑吟吟地说,
“萧公子如此美意,小女子却之不恭,这礼物这么贵重,怎还敢劳驾鸿翔小哥儿帮忙誊写,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是是是,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南宫柒也是一脸陪笑,后知后觉的她好像生怕萧聪反悔似的。
一直站在最后面的南宫喻猛地举手,
“还有我,萧公子,可不可以让我也抄一份。”
闻听此言,萧聪诧异转首,这哥们自打报了名号之后就一直没说话,萧聪都把他给忘了。
欧阳寻笑起来,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们这里人手一份,你们要是愿意,抄多少份都行。”
“漂亮!”
南宫梨跟南宫柒击掌之后碰了下屁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险些欢呼雀跃,只有南宫喻作揖,恭敬道:
“谢萧公子成全。”
欧阳寻从弥芥中拿出纸笔递给三人,三人接过纸笔,呈三角形蹲在地上,脑袋朝里,屁股朝外,将原来那张写着经文的纸张放在中间,认认真真地誊写起来。
萧聪见之,忍俊不禁,偏头对欧阳寻道:
“你也是,用得着给他们三支笔?让他们一个人抄三份再分给其他人不就得了,三个人这样滑稽地蹲在地上,连张桌子都没有,成何体统。”
南宫柒抬脸笑道:
“不打紧不打紧,又没有外人。”
而后低下头去,继续抄写。
三名南宫家后生抄写经文的时候,鸿翔抽空刻了三块知神玉,等他们三个抄完,架在篝火上的大肉串子已经金黄油亮,滴进篝火里,发出兹兹拉拉的声响,一男两女美滋滋地将抄好的经文小心放起来,而后将纸笔还给欧阳寻,鸿翔便将三块知神玉递了过来,
“一人一块,吃了它。”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南宫柒眨眨美眸,问道: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拿来吃?”
萧聪莞尔一笑,
“这是刻了经文的知神玉,只有吃了它,你们才能享受这些美食。”
南宫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样子还是有点犹豫。
相比之下,南宫喻倒是大方得很,但听这厮道了一声谢,便伸手拿过一枚知神玉丢进嘴里,面色始终如常,未见丝毫不适。
南宫梨看着南宫喻将知神玉吞下,嫣然一笑,扭头对南宫柒说道:
“柒小姐,我们也来一块吧。”
说着,也拿过一块知神玉轻轻放进了嘴里。
南宫柒点点头,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鸿翔在大肉串子上涂抹秘制调料,少顷,帐篷里的香气较之前又浓郁了许多,引得南宫家三个后生开始忍不住地吞咽唾沫,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还架在火上的烤肉,目不转睛。
“呼哧——”
“嗯~”
稚嫩童声于什物被打翻之后传出,众人循声而望,见一胖嘟嘟的可爱娃娃从帐篷一角走出,步履蹒跚,动作笨拙,一张小脸憨萌憨萌的。
南宫家的三个后生见猎心喜,神色各异,南宫梨失声惊叫,幽女还没反应过来,她倒是先一步迎了上去,将小黎牧抱在怀里,
“哎呀,这是谁家的娃娃,太招人喜欢了。”
萧聪几个知道内幕的年轻人,呆呆地看着满心欢喜的南宫梨,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轻了许多,这两个家伙都不是普通人,一个是造化异果,另一个是古周平原下据说蕴含着成仙契机的灵脉,说起来也算是同类,虽然黎牧表面早已归凡,但身体内部藏着的那些与生俱来的道蕴,几人还真怕南宫梨机缘巧合之下给感应出来,若真是这样,肯定又是一桩大麻烦。
南宫梨不停地逗弄怀里的小黎牧,她虽然对小黎牧喜欢的不得了,但小黎牧却貌似并不喜欢她,小家伙在人群里寻摸一圈,冲幽女张开双臂,嘴里发出急切的咿呀声。
幽女赶紧走上前去,南宫梨恋恋不舍地将小黎牧送到幽女的臂弯里,眼神惊讶而古怪,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三个南宫家的后生并不都像她这般善解人意,这不,一向没头没脑的南宫柒就直接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
“这娃娃是姐姐的?不会吧,姐姐看上去年龄也不算很大的,况且生的这般不可方物,怎么能轻易命字呢?这实在是没天理啊,这娃娃的父亲是谁?是帐篷外面火莲丛里的那位吗?”
幽女脸上早已浮现羞恼之色,终于忍无可忍,白了一眼南宫柒,颇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是我弟弟,亲弟弟!”
身旁的南宫喻紧紧攥住自己妹妹的手,后者一阵龇牙咧嘴,好歹算是回过味儿来,所以甩开手后顾不得跟自己哥哥使小性子算账,只是满脸歉意地朝幽女几声讪笑,欲言又止后带着满脸的羞怯往后退了几步。
这回轮到南宫家这边打圆场缓和尴尬的气氛了。
南宫梨表情自然,落落大方,笑道:
“哎呀,原来你们是姐弟啊,怪不得呢,都长得那么好看,对了萧公子,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知道你们五个姓氏名谁,他们三个呢,您是不是该给我们介绍一下呀。”
萧聪勾勾嘴角,指着身边的尹诺和冥乌族兄弟,说道:
“他叫尹诺,这俩兄弟是再农和霍闹,都是我从忘生谷里带出来的,尹诺是人族,使得一套好刀法,再农和霍闹是冥乌族的,实力也不错。”
三人冲南宫梨含笑颔首,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显得不自然。
南宫梨点头回礼,这时候,南宫柒的脑袋从南宫梨身后冒出来,一脸好奇之色,
“不是说四大王族同气连枝吗?怎么就来了两家,冷家和宇文家的少爷小姐们哪去了?”
南宫梨闻言,面色亦是诧异了一瞬,跟着南宫柒将目光投向萧聪。
萧聪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他俩啊,家里人舍不得,所以就没跟来。”
南宫柒狐疑,
“你说这话连鬼都糊弄不了,要撒谎也要多动动脑子吧,用这种话来搪塞我们,也太看不起人了。”
南宫梨撅着嘴点头,
“是啊,萧公子,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萧聪讪讪一笑,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俩……他俩得到了了不得的机缘,现在正在闭关,所以来不了。”
“什么大机缘?”南宫柒瞪大眼睛,“比大荒中的机缘还大吗?”
萧聪笑笑,
“可能吧,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
欧阳寻振振有词地补充说:
“大不大的倒是次要,关键是我们决定来大荒时,他俩那边已经开始了,都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样一桩机缘,贸然打断肯定要被反噬,稍不留神就有丢命的危险,没办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哦哦。”
南宫梨和南宫柒相继点头,面露遗憾之色,这时候鸿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好嘞,可以吃了!”
惊喜袭来,脸上的遗憾一扫而光,两个俏姑娘凑到鸿翔身边,各自伸手,从鸿翔手里接过肉串,放在嘴边吹了吹,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相比之下,南宫喻倒还算斯文。
一番卖力咀嚼后将肉咽下,虽然被烫得直呼热气,但两人眼神中流露出的尽是满足,
“我的天呐,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是啊是啊,整天就那几样,还都是一个味儿,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嘛。”
欧阳寻傻呵呵地问道:
“你们从小到大该不会还没吃过肉吧。”
南宫柒狠狠点头,因为刚从肉串上咬了一口,所以现在说话有点含糊,
“被你说中了,估计从小到大吃到唯一带着点荤腥气儿的,就是俺娘喂的那几口奶了。”
众人被逗笑,南宫梨跟着插科打诨,
“你还有几口奶喝,我比你惨多了,从小到大一点荤腥气儿都没尝过呢!”
此言一出,众人笑得更欢了。
南宫喻笑得牵强,
“生存艰难,疏于管教……”
不等南宫喻把话说完,萧聪轻轻摆摆手道: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倒是你,也别端着了,想说啥说啥,想干嘛干嘛,少提什么家教素养,其实在这方面,我们都差不多,但那都是摆给长辈看的。”
南宫喻低头,回了句,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鸿翔见自己的得意之作如此受欢迎,心里面自然是乐开了花,高兴之余不忘好心提醒,
“别吃得那么快,还有很多呢,这一次肯定管饱。”
谁知南宫柒分外认真地摇摇头,回答说:
“我觉得这样的美食就得趁热吃,不然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说着碰碰身边的南宫梨,
“鸭梨,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南宫梨头也不抬,只是点头,
“对对对,柒小姐说什么都对。”
觉着自己受到了敷衍,南宫柒又不高兴了,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慢点吃,小心噎死你!”
说完,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大快朵颐。
萧聪也拿了一串烤肉,正吃着,随口问道:
“两位前辈这一趟来回得花多长时间?”
“一天吧。”南宫柒回答,漫不经心。
南宫梨停下嘴里的动作,纠正道:
“大概半天就够了。”
南宫柒抬起头来怔怔地想了想,说了句,
“她说得对,半天就差不多。”
萧聪疑惑,
“你们俩的回答为什么相差那么大?”
南宫梨嫣然一笑,
“回南宫家的时候花的时间会长一些,老祖若是知道了萧公子在这儿,说不定会一起到这里来,就算他们不来,也会派族中高手保护赫爷爷和济爷爷,这样一来,速度就快多了。”
萧聪直眉轻挑,
“有那么夸张?”
南宫梨点头,
“在这方面,南宫家法门独到,是通过乐声勾动周围的能量,以此来加快施法之人移动的速度,虽然比不得萧家的法阵高明,但跟其他术法比起来,还是略胜一筹的。”
南宫柒这时候又抬起头来,插言道:
“说得没错,但前提是得有把好琴,老祖要是舍得把他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从南宫家到这儿,肯定连一个时辰都用不了!”
萧聪忍不住摸摸鼻子,失笑道: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要是当时给两位前辈一块法阵石刻就好了,这样肯定能节省更多时间,唉,失策失策。”
“嗨,没事,多花点时间就多花点时间呗,反正你们也不急着几个时辰,再说了,他们俩老胳膊老腿的,多拉出来溜溜,对他俩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儿。”
南宫柒大大咧咧地说道,言辞还是那样没有一点为尊者讳的讲究。
萧聪会心一笑,不知什么时候,心里面对南宫梨和南宫柒的印象已经翻了个儿,貌似南宫梨虽然也放肆,可多少还有
正想着,忽然又听见南宫柒问道:
“萧公子,以前经常听见老祖说什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是什么东西,你那儿有吗?”
萧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不知道酒是什么?”
南宫梨和南宫柒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不知道。”
“但老祖说这句话的时候美滋滋的,想来这酒肯定是好东西,尤其是跟肉配起来的时候。”南宫柒补了一句。
萧聪苦笑,
“酒……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酒最容易误事了。”
南宫梨和南宫柒瞪大眼睛,一前一后说道:
“那就是说萧公子身上有酒喽?”
“您该不会是舍不得给我们喝吧!”
“这个……”萧聪赧颜失笑,“你们老祖不让你们喝酒,肯定是有道理的,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南宫家的一条家规吧,我可不能帮你们犯错。”
南宫柒撇撇嘴,
“瞎说,南宫家哪有这样的家规。”
南宫梨眼珠子转了两转,随声附和道:
“是啊,这样的家规完全没道理嘛!”
南宫喻刚想说话,却被南宫柒一个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可这一切萧聪全看在眼里,心里面也就明白了七八分,随即微微一笑道:
“到底是谁在瞎说,大家心里都有数,至于其中的道理,我倒觉得十分明显,酒,取之于植草果木,而大荒是毫无疑问的地广物博,所以南宫家若是有心酿酒,那肯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因为有荒邪这般存在,大荒成了名副其实的迷失之地,南宫家想要在此生存,就得时刻砥砺精神保持清醒,因为你们家的老辈人知道,心灵的迷失,可不是能靠术法解救的,而酒,是醉人的东西,喝多了不但会犯晕,还会犯浑和上瘾,虽然不至于夸张到跟荒邪扯上关系的程度,但是,南宫家这条家规的真正意义在于,要让南宫家的后辈子孙终日乾乾自强不息,南宫家在大荒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大荒不可或缺的守护力量,若是连你们也堕落了,那大荒就真的没救了。”
南宫柒抿着油汪汪的小嘴,乖巧地点点头,说道:
“明白了,家族使命是最基本的底线,容不得半点轻贱,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态度问题!谢萧公子指点。”
南宫梨粲然笑道:
“万事都有个度,拿捏不住,肯定要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就象现在这样,有肉吃就不错了,还要啥酒喝,你说对吧,柒小姐。”
南宫柒用力点头,
“一点没错,来,接着吃,凉了就没那味道了。”
萧聪咧嘴轻笑,心里边暗自赞了句,
“孺子可教也。”
吃饱喝足,将一干残秽收拾干净,众人各自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捧着茶碗,不时啜饮,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二十七名萧家将轮流值班到外面看着星流云的动向,即使如此,帐篷里的人也不敢睡,生怕在这节骨眼上再出什么茬子。
过了没多久,哈欠连连的南宫柒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无精打采的她跟萧聪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向后仰倒,沉沉睡去,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小妮子的心是真的大,跟萧聪这群人认识才不到半日,竟然就已经放下了全部戒备,这要是换做别人,有几个能睡得着!
又过了不久,南宫喻和南宫梨也相继睡下,三个南宫家的后生还没跟星流云打过照面,故而心里也就还没腾出属于星流云的位置来,星流云的安危,他们是真的不在乎,所以就不像萧聪和欧阳寻他们几个那般表面看起来虽然若无其事,但其实心里面担心的要死。
不过,这般真实的情景倒是让萧聪觉得比陪着他们苦等好得多,毕竟大家才认识不到半日,说爱屋及乌实在是虚幻了些,心里没有就是没有,何必惺惺作态呢?
萧聪站起身来,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这封闭的帐篷,让他感觉有点憋得慌。
阴沉沉的天空不见一点光亮,寒风拂面跟刀子一样,估计再有不长时间,又一场大雪将如约而至。
萧聪张开双臂,身子用力往后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即使来到帐篷外面,他心里也没有宽松多少,这倒不是因为今夜天气不好——他的病因压根就不在这儿,而是在心里。
驻足眺望,火莲丛中的星流云盘坐依旧,萧聪就这样抻着脖子看,虽然听南宫梨说了那么多,可他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浊瀛的遗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选择跟星流云合二为一,至于这件事是好是坏,更是无从谈起,说实话,他又开始后悔了——要是当时直接离开该多好,也犯不着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可话说回来,要是没有帮星流云寻找浊瀛遗褪这一茬儿,他们也就不会遇上南宫梨,甚至是就这样跟南宫家失之交臂,还真他娘的应了那句老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呸呸呸!”
萧聪啐了几口,认真纠正道:
“应该是双喜临门才对!”
南宫梨说这件事情对星流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信誓旦旦,并为此列举了诸多理由,对于小姑娘的话,萧聪没法全信,心里面打鼓,生怕因为一时侥幸而留下追悔莫及的遗憾,他需要在一个安静的时间里仔细想想,得出一套能够让自己信服的说辞来。
似乎现在这个时间,就很不错。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从星老大自身说起……”
萧聪席地坐下,喃喃自语,给自己起了个头,开始顺着思考起来。
吹毛求疵般捋过一遍之后,他发现这之中有一个矛盾,或者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地方——溺龙渊。
星家祖上是捍龙尉,浊瀛虽然长了一双凤翼,但终究属于龙族,而星流云如此惊才绝艳,获得浊瀛遗褪的认可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可浊瀛和星流云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进过溺龙渊,而浊瀛的遗褪,却是在他从溺龙渊出来之后褪下来的,浊瀛没有带走它,漫长岁月之后它又找上了与浊瀛一般经历的星流云,这件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实则细思极恐。
南宫梨说,当年押解浊瀛来溺龙渊的是六名灭天境的真仙,可惜溺龙渊没能抹杀浊瀛,而他们六个却被从溺龙渊逃出生天的浊瀛给灭了。
中间那错综复杂的过程,除了浊瀛自己,恐怕没人知道得具体,之中也有很多可能,但可以确定的是,浊瀛那时候的修为就已经到了一种极端可怕的地步——需要六名灭天境真仙押解,换句话说,当年以浊瀛的实力,至少能跟五名真仙匹敌!
症结所在就是这儿,如此强大而宝贵的遗褪,浊瀛为什么没有将其带走呢?
不屑?还是不敢?
那恐怕就得从浊瀛在溺龙渊底经历了什么说起了,可惜萧聪对此一无所知,没有推理的依据,便也就不敢妄下定论。
而大致的可能性,无非就两个——要么浊瀛在溺龙渊底真的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要么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并不得不留下这副遗褪来,若顺着这个坏的思路继续往下想,浊瀛之所以抛弃这副遗褪,极有可能是逃避厄难的一种手段,而这副遗褪上承载的某些不详,会随着今天这件事被转嫁到星流云身上。
若真是这样的话,星流云从今往后的角色,恐怕就只是一个可悲替死鬼了。
可溺龙渊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再仔细想想,能让修为已经是极端恐怖的浊瀛实力再度提升,一战直接灭掉六名灭天境的真仙,溺龙渊既然有这般神通,要真想将浊瀛留下,后者应该没有金蝉脱壳的可能,最恰当的假设是交易,溺龙渊想要的,就是浊瀛褪下的这一副遗褪,而它之所以专门跟龙族不对付,为的也正是这个,只是其他的龙族生灵不符合他的要求,所以都没能出来,而浊瀛却可以。
那星流云跳进溺龙渊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不是龙,只是一名捍龙尉,而且修为只有天境后期,即使身怀星家秘法,但这些东西都是星家人从龙族身上得来的,按理说肯定不如龙族秘法正宗,也不如那原汁原味的厉害,除非星老大身上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这秘密是什么呢?”
萧聪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天上果然又飘起雪花,萧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那层薄雪,望着火莲聪中的星流云,自言自语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虽然我们萧家人一向都不信命,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老大啊,我该怎么与你一起面对这件事情呢?像你这般桀骜不逊的枭雄,肯定不愿意做一只被人提线的木偶吧,可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毁了溺龙渊,还是去杀了浊瀛?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唉,说实话,这一次,怕是连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着,轻轻摇摇头,呼出一口浊气,良晌,接着道:
“算了,就算是破釜沉舟,再争取一下吧……”
萧聪抬腿,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从容镇定地踏进那一片绽放依旧欢烈的火莲丛里,面色波澜不惊。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两名萧家将,眼睁睁地看着萧聪走到星流云身旁,萧十一转过头去,对萧十二说道:
“去把他们都叫出来吧,动静轻点,以防万一。”
萧十二点点头,转身朝帐篷行去。
走到星流云身前的萧聪停下脚步,而后盘腿坐下,与星流云面对面只有一臂之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身前人的脸,感受着来自于对方的沉静平和,不由得微微一笑,星流云现在的状态很好,好到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相比于位列玄真九大禁地的溺龙渊和身为拜龙阁阁主的浊瀛,萧聪虽然是无尽岁月以来唯一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可目前来看,依旧有着云穰之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也做不了,神秘古经,或许是他能做的最后一次尝试。
作为天生具有灵威的神利者,在灵魂这一方面,萧聪具有连鸿翔都要自叹不如的优势,虽然从表面上看,鸿翔精神力的提升比他快,但与生俱来的质的不同,却是毋庸置疑的,就像狼和狗,不管各方面的差异如何显著,狼终究还是狼,狗到底还是狗。
不出意外的话,鸿翔对神秘古经的理解应该已经又领先于萧聪一两个符篆,虽然在同一平之下,萧聪以灵魂状态运用神秘古经要强于鸿翔,但有这一两个符篆的加成,鸿翔全力运用神秘古经时的影响力要盖过萧聪,前段时间萧聪念海中的对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若不是因为鸿翔在这方面够强,估计萧聪直到现在还在那儿僵持着呢。
可话说回来,不管鸿翔能力几何,萧聪都不会把这样危险的事情交给他来做,他既为长者,就理应挡在鸿翔前面,至于他实力不济迫不得已由鸿翔顶上去,那是另一回事,毕竟大家生死与共这么长时间,鸿翔和星流云之间的交情,可不比他跟星流云之间的交情差多少。
萧聪缓缓吸了一口气,沉了片刻,又缓缓呼出,双手结出一个奇怪的法印的同时,阖上眼睛,至此一动不动,宝相庄严。
起心动念,神秘古经上那些已经让他有所了悟的符篆一个接一个地在念海中浮现,虽然现在的他还是无法将其诵读,也无法像其它功法一样利用其施展什么具体的手段,但很明显的是,就在这些符篆于念海中浮现的一刹那,整个灵魂都有了特别的感受,象是沐浴在璀璨星光里,有一种升华和蜕变正在进行。
欧阳寻等人从帐篷里鱼贯而出,一个个抻着脑袋往星流云和萧聪这边看,二十六名萧家将未做停留,他们轻手轻脚地散在火莲从里,右手按着兵器,严阵以待,倒是没见着南宫家的三个后生,看来是还在梦乡里。
幽女娥眉轻蹙,扭头问欧阳寻道:
“小聪这是要做什么?”
“嘶——他……我也看不懂啊……”欧阳寻皱眉,费解道。
鸿翔眼珠子转过一圈,面露惊骇之色,
“哥哥这是要到星流云的念海中去,不行,太危险了,我得去帮他!”
说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欧阳寻和幽女紧随其后,幽女急急问道:
“有多危险,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鸿翔摇头回答,
“现在还不清楚,但现在星流云身上的可是拜龙阁阁主浊瀛的遗褪,而哥哥又是个萧家人,这件事万万马虎不得!”
说话间,三人来到星流云和萧聪身旁,此时萧聪眉间的神秘符号已经非常明亮,将他衬托得像尊神祇一般。
鸿翔盘腿坐下,正要双手捏印,欧阳寻这时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不久前刚刚交出了修炼《应魂咒》所得的魂影,现在行使这般魂法,能行吗?”
鸿翔微微一笑,
“放心吧,不碍事。”
欧阳寻咽了口唾沫,稍作斟酌,说道:
“可是,依我看,小聪应该并不想让你参与到这件事上来,要不,还是等南宫家的前辈回来再说吧。”
鸿翔摇头,面色决然,
“时间就是生命,依我看,这件事等不得。”
欧阳寻看着捏印入定而去的鸿翔,张嘴怔了半晌,而后重重咽下一口唾沫,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