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鸣闻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前程煜和他坐下的时候，就让吧台里唯一的服务员走开了。


    然后，高一鸣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火并不会是你挑起来的吧？”


    说着，还带有深深的怀疑看了看程煜，似乎是觉得程煜也没有什么挑起这种生死之战的能耐。


    程煜端起酒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种事，没必要说的太清楚。


    高一鸣也不说话了。


    其实，高一鸣对此也有所了解。


    关于小岛上的伤亡情况，马岛政府并没有对外公布，就连中国大使馆的那些人，也都并不知道小岛上确切的发生了什么。


    李大力对大使馆的人说的是岛上突然就枪声大作，然后还动用了迫击炮，手雷等等大面积杀伤武器，他发现关押自己的地方已经不再是牢笼，墙壁都倒了，于是他就偷偷溜了出来。


    借着夜色的掩护，李大力逃到了山脚下，然后骑着摩托艇逃走。


    当时也有人发现他，但开了几枪之后就没有再管他，那些人甚至不知道骑着摩托艇逃离小岛的人是谁。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最终遇到程煜，并且两人一起回到了马岛。


    而马岛政府跟中国大使馆说明的情况，就更加潦草和简单，他们直接表示岛上的确是一片狼藉，人基本上都死了，活着的人也的确表示是双方发生了火力冲突，但是更加具体的情况，还在调查之中。


    之后大使馆的人也曾过问此事，却被马岛政府方面以涉密为由，直接打发了，根本就没给出更多详细的内容。


    而高一鸣知道的，虽然不可能像程煜那么多，但却要比大使馆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详尽不少。


    原因也很简单。


    今天见面之前，程煜虽然没有直接告诉高一鸣自己已经把李大力给弄回来了，但是这不妨碍高一鸣得知此事。


    因为除了程煜之外，最先知道李大力已经安全了的人，是小孽。


    不管怎么说，小孽都是高一鸣的得力干将，他还是要高一鸣给发工资的，因此即便程煜让他保密，在高一鸣的追问之下，他也还是透露了一些。


    至少，关于李大力的消息，他是都跟高一鸣汇报过的。


    得知程煜居然真的把李大力救了出来，并且这件事在智利的时候就已经引发了一场市长和副市长之间涉及到枪械的争端，高一鸣很是紧张。


    即便小孽一再跟高一鸣解释，市长枪击事件跟程煜没什么关系，但程煜让小孽查辛迪的事情，还是让高一鸣认定，市长枪击案在程煜寻找李大力的过程当中，一定非常重要。


    程煜这种人，是绝不会为了什么八卦而去不顾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


    于是乎，高一鸣也便知道了程煜让小孽对辛迪进行了定位，这俩人见了面。


    之前看上去高一鸣仿佛并不知道程煜和辛迪之间见面的事情，一再的惋惜程煜没睡了那个妖艳贱货，但实际上，对于程煜和辛迪见过面这个事实，高一鸣早就掌握了。


    他只是不想让程煜觉得自己手伸的太长，也不想让程煜觉得小孽口风不紧，才故意装作懵然无知的。


    因为有了辛迪这个关键人物，又加上出国前就已经知道的马岛这个关键词，高一鸣很容易的就推断出，这个名为辛迪的美女副市长，跟李大力的事情有关。


    程煜之所以要找到这个叫做辛迪的女人，是因为他找不到把李大力弄到国外去的罪魁祸首，必须通过辛迪来寻找，又或者干脆辛迪就是那个幕后主使。


    在这样的状况下，高一鸣就让小孽黑进了马岛的警察部门，黑进了他们的数据库。


    当数据库更新的时候，小孽就已经知道岛上发生的事情了。


    当然，那个时候，数据库里记录的仅仅和中国大使馆所知道的内容相仿，所不同的，是一部分岛上的照片和视频。


    视频文件太大，小孽没敢让高一鸣看，自己稍微看了点儿。


    而照片，小孽下载了一部分，高一鸣也看过了，他看到了岛上是个什么情况。


    甚至于，高一鸣看到了被警方整理过的尸体，一排排摆放在沙滩上，只有少数显得面目狼藉，或者是尸身不完整，大部分看起来都像是被一枪毙命。


    这就不禁让高一鸣产生了绝大的怀疑，尸体显然是双方的人都有，而大多数人都是被一枪毙命，这就意味着双方的阵容里，都有极为强悍，并且枪法极其精准之人。


    要知道，所谓的“火并”，是发生在深夜啊。


    就算地球最南端此刻处于夏季，又是月朗星稀，大海的反光也让小岛上比乡村或者山野要亮堂的多。


    但那么多人都是被一枪毙命，这着实也有点儿太神奇了。


    于是高一鸣不禁想到，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还有个第三方势力。


    第三方势力几乎没有损伤的干掉了这两派的人，那个枪枪追魂的高手，其实是第三方势力的。


    他问了程煜，程煜却根本没有给出太多的线索，只是说岛上发生了火并。这不禁让高一鸣怀疑，这事儿是不是干脆跟程煜就有关系。


    可看看程煜，细皮嫩肉的，这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儿，杀人越货这事儿他逼急了未必做不出来，但要说是程煜兵不血刃的干掉了几十号人，高一鸣绝难相信。


    或许是程煜带着李大力离开之后，岛上的第三方势力才终于出现吧，然后干掉了死掉的那些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岛。


    随着马岛政府方面在小岛上获取的线索越来越多，高一鸣也从警察局的数据库里获取到更多的信息。


    他逐渐知道，劳伦斯?比尔才是李大力事件的罪魁祸首，而劳伦斯?比尔俨然带有美国的背景，他手下有几十号人马。


    而跟劳伦斯?比尔火并的人，则是叫做安德烈，那人曾经是南美丛林里的雇佣军头目，他们八年前占据这座小岛的时候，跟马岛军方对峙的，就是安德烈及其麾下。


    虽然程煜去美国然后回来，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但或许是岛上的形势过于明显，而剩余活下来的人，几乎全都是那些所谓的科学家。在政府的威压之下，他们迅速的交待了一切。


    高一鸣自然也就知道了那座岛上到底是在从事什么样的科技研发。


    当时，他还笑着跟小孽说：“这尼玛是要造出个真的钢铁侠来啊！”


    而了解的越多，高一鸣就越是心惊胆战，他不知道程煜在那座岛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别说程煜没上岛这种胡话，既然辛迪都是劳伦斯?比尔的人，程煜找她也就是为了上岛，否则像是李大力那种只懂得研发的科学家，根本就不可能逃离那座小岛。


    而根据小孽和程煜保持联络的时间线来看，程煜在岛上至少经历了两天的时间，甚至更长。


    两三天的时间啊，程煜到底是怎么跟那帮杀人不眨眼的牲口们斡旋的？高一鸣觉得，自己还能接到程煜的电话，看到程煜完好无损的坐在自己面前，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相比起南美的那些拥有武装的组织，中国境内那些涉黑乃至毒贩子，其实都不算什么了。


    毕竟，毒贩子也是为了赚钱，他们轻易也不敢杀人，那种电影里看到的毒贩火并以及毒贩跟警方军方大面积交火，纯粹夸大其词。


    不进入到金三角地区，毒贩子也就是藏头露尾的过街老鼠而已，跟警方或者军方交火肯定有，但绝对是那种能跑的掉就绝不会轻易开枪的类型。


    哪像南美以及非洲，雇佣军这种职业竟然还依旧存在，那真是说杀人就杀人，宰人跟宰只鸡没什么分别。


    当然，金三角地区，乃至东南亚一些内乱的国家也是如此。


    高一鸣在大学期间，一度对雇佣兵很感兴趣，他很难想象，在如今的地球上居然还存有雇佣兵这样的职业。


    因此他对此进行过很详尽的调查。


    了解的越多，就越是让人感到心惊胆战，在生活如此富足，科技如此高端的年代，竟然还有卫星都无法完全覆盖的区域，还有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早上出门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今晚还能不能回来跟老婆操上一盘的人群。


    也正因如此，高一鸣看到马岛警方的调查报告，只觉得触目惊心。


    他知道，不管程煜在那座小岛上经历了什么，自己都不能过多的去问。


    是以他今晚询问的，也都是些皮毛。


    唯一一句显得过分点的话，也就是刚才那句“火并不会是你挑起来的吧”。


    刚问出口，高一鸣就有些后悔了，而程煜不予置评的态度，也更让高一鸣心里明白，程煜在岛上肯定也见惯生死了。


    甚至于，高一鸣觉得，程煜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以前刨除掉他身上程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光环之后，程煜更多的就像是个高学历高智商的普通人，哪怕程煜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做成了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做不成的买卖，高一鸣也并看不出他和自己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所有的不同，都只是来自于外在而已。


    甚至于，不管程煜是否愿意承认，如果他不是程广年的儿子，他所有那些看似成功的买卖，其实都不可能成功，那本该都是别人的生意。


    可是现在，高一鸣却觉得不一样了。


    刚才在吞拿，高一鸣刚刚见到从智利归来的程煜之时，就已经感受到了程煜身上某些不同之处。


    否则，哪怕高一鸣对程煜一贯很客气，但无论是用敬语的“您”，还是那句“少爷”，其实更多的时候都是调侃靠上。


    而刚才，高一鸣却觉得自己并没有再向程煜调侃什么，喊他少爷也好，尊称为您也罢，都是高一鸣发自内心的念头。


    这种感觉很微妙，以至于高一鸣一开始也没有感觉到，但等他回到酒吧，因为他接到程煜电话而直接被打发走的双胞胎，在他一个响指之下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让他感觉到，现在如同大爷一般的他，刚才在程煜面前，到底是如何的诚惶诚恐。


    再等到程煜面对他的问题，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的姿态，也让高一鸣觉得，程煜身上竟然有一种和程广年类似的帝王气。


    当然，高一鸣没有见过程广年，可仅仅从一些媒体的照片，或者仅仅是听闻他从前的那些事迹，高一鸣就已经能够感受到程广年的气场了。


    这是一种连靠近都不用靠近，就会令人心生怯意的气场。


    高一鸣还曾一度觉得，程煜并不像程广年的儿子，他身上完全没有继承他父亲的睥睨之气。


    可今晚，高一鸣感受到了。


    程煜，怎么说呢，就仿佛端坐在高台上的帝王，俯视着下方的臣民，目光里没有喜，没有忧，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丝毫的平易近人。


    当然也并非冷漠，只是一种予取予夺的气势。


    这份气势，究竟是来自于程广年的遗传，在程煜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陡然升华或者叫做复苏了呢？还是干脆就是程煜这一次经历了一些常人所无法考量的事件，从而引发了他的蜕变。


    高一鸣甚至觉得，以前自己还可以尽可能无视两人在财富和权势上的差距，勉强做个朋友，但是现在，他竟然会产生一种不敢高攀的念头。


    要知道，高一鸣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他赤手空拳打下了自己现有的一切，虽然比不上那些富豪榜上的人，但他是在零基础的情况下，为自己开辟出来的一片天地。


    像是程煜这样的二代，即便不动用家里一分钱，看似白手起家的创业，那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


    怎么可能白手起家？


    且不说程煜卖车的钱，那车是哪来的？


    即便那笔钱也不算，程煜也依靠了家里的声望。


    如果程煜不是程广年的儿子，管路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他打理投资公司？


    如果程煜不是程广年的儿子，沈知秋能跟他这么个刚走上社会，勉强过了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成为合伙人？


    如果程煜不是程广年的儿子，薛长运会把他放在眼里，还将运营多时的地铁项目转手给他？


    别说薛长运是为了感谢程煜帮他找到了害他弟弟变成那样的元凶，换个人呢？


    把程煜换成高一鸣，薛长运会给他整个地铁项目？顶多让他参与一下，或者介绍几个单子给他的公司而已。


    那要是再把高一鸣换成一个桃花源会所的普通员工，薛长运或许会提拔此人做会所的负责人。


    但顶了天了也就是如此。


    要不就是直接一百万的酬金，不会更多。


    说白了，一切终归还是因为程煜是程广年的儿子而已。


    当然，高一鸣这不是在否认程煜的能力，而仅仅只是表明，二代们的成功不存在白手起家这回事。


    是以，像是高一鸣这种根本毫无资源的人，想要在如今社会资源分配已经到了中后期的年代，再想白手起家，难度有多大。


    狂一点儿的说，高一鸣觉得，自己跟二马差的也不过是背景和年代罢了，在如今这样的社会，已经很难再诞生二马那样的奇迹了。


    努力再努力，天才再天才，诞生的顶多第二阶梯乃至第三阶梯，第一阶梯里的那些人，是不会允许你攀登上去的。一旦你做大了，他们就会动用一切手段收购了你。


    所以，像是高一鸣这样其实内心充满骄傲的人，竟然会对程煜产生一种不敢高攀的念头，这只有高一鸣自己才明白到底有多浮夸。


    于是乎，当程煜不置可否，高一鸣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问下去的好。


    且不说可能内情复杂，问得多了会惹得程煜不耐，单单是事件本身，高一鸣就觉得已经超出了自己可以继续深入了解下去的范围。


    只是，一旦高一鸣不再询问，程煜也不再多言，这气氛就显得略有些尴尬了。


    好在，程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程煜拿起来一看，是杜小雨打来的。


    “喂，还没睡啊？你不是明天一大早要去宝安出差么？”


    “嘻嘻，就是想问问你，高一鸣带你认识的小妹妹长的好看不？你今晚还回来么？”


    程煜愣了愣，叹口气道：“高一鸣说了，他的小妹妹不会分给我。”


    “这么说他那边还不止一个小妹妹？”


    “一对双胞胎。”


    “真是个禽兽！”


    “何尝不是呢！”


    “好吧，那我放心了，你们早点结束，你别耽误人家的正事，自己也早点回来。”


    程煜愣住了，电话那边，杜小雨却已经选择了挂断。


    这种感觉很诡异啊，突然间就变成了温情脉脉的关心，倒真像是妻子在嘱咐在外拼搏晚归的丈夫一样。


    叮！


    一声轻响。


    程煜脑中闪现出一个金光灿灿的+99的字样，随即这数字化作点点金辉逐渐消散。


    九十九点积分？


    这是什么鬼？


    程煜下意识的点开积分明细，后边写着的照旧是“无法衡量具体价值的额外进项”。


    虽然不明就里，但这九十九点积分毫无疑问来自于杜小雨，毕竟，在积分产生的前一刻，跟程煜有着直接关联的人，就唯有杜小雨了。


    是因为杜小雨的态度么？


    他俩只是口头协议上的夫妻关系，按照两人最初的设计，他们迟早是要分开的，各自寻找理想的伴侣。


    他们的结合，只是为了某些共同的目的。


    可是杜小雨的一番话，或者说是她的一个电话，似乎在改变这样的关系。


    程煜突然想起老吞刚才说过的话。


    老吞的话，很粗糙，当时程煜不以为然。


    甚至于，老吞的话其实是伴随在他数次插嘴的基础上的。


    程煜都没觉得什么，只觉得是老吞聊发少年狂的调侃。


    但是现在，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莫非被老吞说中了？至少从杜小雨那边是说中了。


    杜小雨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