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冷到刺骨，就算眼下立即来一场暴雪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尽管雷霆城的雪季还有一个月才到。


    按照安妮的说法，从这个时间起，旧城区的贫民数量就会慢慢开始减少，新年过后的一个月是峰值，一直要等到春暖花开才会止住死人的势头。而她的冰水摊也已经早早的换回了卖炭铺。


    柯林从带有壁炉的温暖房间内醒来，洗漱过后，换上了师姐昨天给特意准备的新衣服。


    长至膝盖的黑色单排扣礼服，内衬兽皮软靠，密纺细棉马裤，外加长筒靴。


    上午七点，吃过早餐的几人一同出门。


    泰莎带着柯林乘坐由鲍勃驾驶的马车赶往国王区，而穆勒太太则带着另外三位仆人前往花园区等候观看国王艾兰四世的巡游车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罗曼·萨冈给所有人放了假，整个法师塔就剩下他和那位不怎么喜欢热闹的格伦骑士。


    “师姐，为什么我们不和穆勒太太他们一起？”柯林不断扭动身体，以适应这套昂贵礼服的不舒适性。


    “我们需要代表老师和陛下一起巡游，往年只有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泰莎按住柯林的肩膀不让他扭动：“别乱动，这套衣服就是这样的，忍一忍，过了今天就可以扔了。”


    “扔了？”


    “这是重要场合穿的挂像礼服，不能再穿第二次的。”泰莎一边说，一边不断的整理被柯林弄乱的衣物褶皱。


    “可是谁能看得出我穿了第二次啊？”柯林倒也不是舍不得——这套礼服简直反人类，不过也不至扔掉吧，又不是明年国王不过生日了。


    “除了你谁都能看出来。”泰莎懒得和他解释，不断制止小师弟扭来扭去。


    ……


    巡游的车队从王宫门口出发，沿着国王大道一路穿过花园区，然后从运河区和工匠区的主路进入法师区，最后再回到王宫，倒也不是国王看不起旧城区，只不过那里没有一条路能够通行这支庞大的巡游车队。


    国王所在的头车车厢如同房屋大小，由一头巨型雷象牵引。


    雷象因为叫声如同打雷而得名，但性格在所有大型魔兽中算是比较温顺的，经过驯化之后，能够充当一个壮劳力。


    只不过因为食量太大，整个图伦王国也只养了这么一头。


    第二辆车上坐的是紫罗兰公爵，车厢小了一号，拉车的也变成了一头铁背犀牛。


    第三辆车上是一位年迈的老者，柯林没有看清样貌。


    泰莎和柯林位于第四辆，和第三辆车一样，都是由两头独角兽牵引。


    越往后，车队的规模就越小，直至最后变成了普通的马车。


    巡游很威风。


    街道两旁挤满了民众，欢呼声连绵，不断有人投出鲜花和酒水，柯林不清楚这是不是专门安排的。


    “前面那辆车上是谁？”


    “博伊斯·霍索恩。”泰莎说出的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有些叹息。


    柯林却被吓了一跳。


    博伊斯·霍索恩。


    艾兰四世的叔祖父，图伦王国四位魔导师之一，也是最年迈的那位。


    这位已经155岁高龄的魔导师常年身居王宫，极少露面。


    按照老师的说法，魔导师依然无法逃脱时间的法则，博伊斯·霍索恩因为年轻时受伤太多太重，到了这个年纪，基本已经闭目等死了。


    然而在柯林看来，这位图伦王国最年迈的魔导师并没有想象中的虚弱，尽管背对自己且相距较远，但看对方的行动举止，和老师也没差太多。


    柯林来不及多想，因为车队已经进入花园区，而他也看到了穆勒太太以及凯莉等几位法师塔仆人。


    他最初怕坏了礼仪不敢打招呼，后来见师姐挥手致意，也跟着向站在路边的穆勒太太等人招手。


    等进入运河区后，车队的速度明显提升不少，而两边的民众数量更是疯涨，已经呈现拥挤的态势，柯林发现前方的紫罗兰公爵和博伊斯·霍索恩都坐了下来，自己也跟着放松一些——像个雕塑一样供人瞻仰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下一刻。


    柯林看见一颗大脑袋正在向他使劲挥手。


    罗伊、珍妮弗、安妮三人都挤在人群中，兴高采烈的看着热闹的花车巡游。


    柯林暗自惭愧。


    因为专心于魔法，他已经很久没去找这些老朋友了，上次想去看安妮，还因为忘了对方的作息时间而扑空。


    虽然老师和师姐都很关心自己，和亲人无异，但很多话，只有朋友之间才能交流。


    他太想念当初和罗伊吹牛放炮时候的轻松自在了。


    然而如今自己平步青云，却并未给朋友带去什么好处。想当初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罗伊对他可是称得上仗义疏财。


    可惜车队行进的速度太快，柯林只来得及和他们挥了挥手，便交错而过。


    ……


    整整四个小时，车队才又重新回到王宫门口，柯林都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心里很佩服那位既不是魔法师又不是骑士的艾兰四世能够坚持那么久——话说国王陛下还那么胖——远远面了一眼圣的柯林心里小小腹诽了一句。


    白天的典礼十分累人，车队巡游之后，国王还必须在运河区的中央广场给民众发表一通讲话。


    把自己的生日过成一个节日，是艾兰四世的首创，但并非这个国王有多自恋，只不过是把新年的流程提前了一个多月而已，毕竟那时候天气太冷，而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柯林到最后已经完全听不清国王在讲什么，脑子里习惯性的开始练习构建各种法术模型——只要不冥想，这种做法并不消耗每天1小时的修炼时间。


    练习构建法术模型能够有效的提升施法速度，但因为精神力不增长，法术的威力不会增加。


    终于。


    在所有流程都走完之后，就连泰莎也长出一口气。


    “好啦，每年最累的时候终于过去。”


    “晚上不是还有音乐会？”柯林问。


    “音乐会又不累，那是修复这一天劳累最完美的享受。”泰莎微微闭着眼，仿佛已经听到悠扬的音乐声。


    “对我来说都很累。”柯林内心腹诽。


    他想了想，问道：“师姐，为什么老师不参加陛下的庆典，我看连奥兰多阁下和米歇尔女士都出席了。”


    法比安·奥兰多；


    温妮弗雷德·米歇尔；


    正是图伦王国另外两位魔导师，为了国王的庆典，一个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永歌森林返回，一个走出了闭关半年的法师塔。


    而偏偏在柯林看来一向无所事事的罗曼·萨冈却宁可待在家里抽烟，也不愿在庆典上露一面，亏老师还号称陛下挚友和最坚定的支持者。


    泰莎笑道：“博伊斯·霍索恩阁下之所以出席，是为了告诉世人他依然健在，包括另外两位魔导师阁下，以及紫罗兰公爵等人，都是陛下在向世人证明，图伦不惧任何挑衅。”


    “那老师呢？”柯林问。


    泰莎微笑道：“老师不出席，是陛下在向世人证明，图伦有和平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