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庄生和林月花从医院出来。李庄生已经安排好了照看的阿姨，林月花现在就不用整天呆在那里。


    由于笃信大师，林奶奶十分乐观，还一个劲催促林月花离开。马上过年了，会有很多人买水果，这个时候不开门就太可惜了，卖不出去也容易坏掉。


    “对了，你奶奶最后跟你说什么呀？”李庄生望着天边的一抹幽紫，又对林月花笑道。


    在他们两人即将离开时，林奶奶拉着林月花说了很多悄悄话，还不让人听，李庄生对此颇为好奇。


    “没说什么。”林月花瞄了李庄生一眼，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神神秘秘的，连我都瞒着。”


    李庄生没好气，却也不甚在意。其实他原本也不是特别好奇，只不过林奶奶上午从外面回来之后，就对他极为热情，还反复确认他的名字，才让他觉得奇怪。


    虽然在此之前，林奶奶也因为李庄生的帮助而特别感谢，但那更多的是尊重和感激，隐约还觉得李庄生是对她家大白菜有非分之想。可自从今天上午从外面回来，林奶奶的态度就和蔼亲昵了不少，好像李庄生又变成了她家的子侄晚辈……或者说未来孙女婿。


    这为啥有这么大改变，难不成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人告诉她李庄生他爹是那啥啥啥？但她也没问李庄生的父母姓名。


    “她说……”林月花闻言，以为李庄生有些不高兴了，抿了抿嘴唇，轻轻拉着他的衣服，“她说，她又去找那个大师了，大师说，我们两个……将来会在一起。”


    “啊？”李庄生有些傻眼，原来真把我当成孙女婿了呀。


    “那個大爷，怎么净胡扯！”李庄生偷看了眼林月花的表情，脸上愤愤。


    林月花瓮声瓮气地点头：“嗯……他胡说的，就我奶信。”


    李庄生脸上微微发红，一阵尴尬。好像打破了什么窗户，主人要找他麻烦。


    他不知道现在该做出什么反应，应该立马表明自己对林月花完全没有非分之想吗？但这样做又不太好，仿佛有道声音在暗暗地阻止他。


    “未来的事还是靠自己，怎么能听这些封建迷信，不管准不准都是瞎蒙的。”李庄生说着，强行转移话题，“你这几天要看店是吧？”


    “嗯，要过年了，你要来店里学习吗？我有个小太阳可以对着你，也不是很冷。”


    “不用了，你这几天又要看店又要去医院，我就不打扰你了，正好要过年了，我家也要忙。我们过完年再说，这几天我先自己学吧。”


    “嗯……好。”林月花眼神中闪过些许惋惜的神色，踱了踱步，又说，“那我给你制定的学习计划伱要完成，要是过年光顾着玩，我要生气咯！”


    “没问题，就你买的那个习题册是吧，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李庄生挺胸保证，“不过我有个问题啊，最后那几页是不是被撕了？我强烈申请你把最后被你撕掉的几页还给我一起做了！”


    “那是答案。”


    “没关系，我保证不看答案！”


    “想得美。”


    林月花哼笑，上去邦邦两拳。


    李庄生打车给林月花送回家，然后准备骑着电瓶车回自己家。天已经完全黑透，整个破旧的街道只有路口亮起两盏大灯。


    “我走了哈，你平时也注意安全。”李庄生推车掉头。


    “你晚饭还没吃吧？”林月花望着李庄生正要离去的背影，忽然怔怔地说。


    “对啊，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没吃我也没吃呢，怎么，要请我吃饭吗？”李庄生扭头玩笑道。


    “我请你啊……我正要做晚饭呢，要么，你吃了再走？”


    林月花上前两步，快速走到李庄生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李庄生犹豫了一下，笑着下车：“……好啊，那我可要尝尝你的手艺了，不好吃你要赔我一个梨子昂！”


    “我也不是很会做饭，应该，没有你做的好吃。”林月花忽然有些不太自信。


    “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歇着就行了！”


    门店后面就是林月花和她奶奶住的地方，后面有个小院子，但说是院子，其实也就一间小屋。小屋被隔开成两间，较大的一间是卧室，小的就是厨房。


    林月花打开厨房的钨丝灯，里面既简陋又拥挤，灰蒙蒙的水泥墙面，连油烟机都没有，只有一扇通风的小窗户。


    “你别在这儿看着，你去屋里坐吧！”


    林月花将李庄生轻轻推出厨房，带着他来到卧室，把他按在板凳上，然后起身回厨房做饭。


    李庄生微微打量着，这卧室着实不大，总共十来个平方，比李庄生之前的书房大不了多少。


    卧室的墙面比厨房好一些，至少糊着老旧泛黄的墙纸。房间里最大的物件是一张一米五的大床，只有一张，想必林月花和林奶奶平时都是睡在一起的。被子和床单还算干净，但似乎质量不行，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有些起球。


    床的外侧有个小小的床头桌，上面放着一个收音机。里侧有个塑料衣橱，李庄生见过这种东西，他家小超市曾经有卖。里面用空心铁管搭一个架子，表面套上一层带拉链的塑料膜。便宜方便，但质量很差，衣服稍微多一点就容易压垮。因为没人买了，现在也不卖了。


    床的对面有台非常老式的crt电视机，外形偏向于正方体，大大的肚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李庄生很小的时候家里用过类似的，但在他四年级时就换上了扁平款的液晶电视。


    而在墙边角落里摞着不少书，都是学校发的课本或者日日清什么的，堆了好几摞。


    此外引人注目的还有一张桌子，似乎是餐桌，但同时应该也是林月花的学习桌，边缘有盏绿色的小台灯。


    以上差不多就是这房间的全部家当。


    “我把小太阳从店里拿过来了。”林月花走进房间，插上电源之后将其对准李庄生，眼神微微闪烁，咬着嘴唇，“我家，比较穷……你别太介意。”


    “还好吧，我觉得挺干净的。”李庄生笑着说。


    他第一次进来这里，但也知道林月花定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在他面前展示其真实且清贫的生活。


    对方是个极有自尊心的人，国庆去他家时袜尖有个破洞都极为在意，以至于后面几天都坚持穿着完好的新袜子，并且故意要露出的凉拖鞋，仿佛是在向他证明什么一般。


    “我给你开电视看吧……”


    林月花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遥控器，但按了几下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上前打开电视电源，但遥控器还是没有反应。她脸上微微涨红，便伸手按向电视上的按钮。


    “不用麻烦了，我不看电视……我有点困了，可以躺一会儿吗？”李庄生说。


    这几天忙前忙后，今天总算让林奶奶住上院了，这几天检查完，说不定过年前就能动手术。心情放松了下来，疲倦感便涌了上来。


    “可以啊，那你躺下吧……嗯，脱鞋上床吧，腿不要放外面，没关系的！”


    林月花接过李庄生脱下的羽绒服，轻轻叠好，又将他的腿朝里推了推，给他掖好被子，轻轻微笑：“你先睡吧，饭好了我叫你。外面平时我睡的，枕头也是我的，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