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周末，苏染一大早，就去了鹿鸣园陪姥姥。


    老游戏，三人跳棋。陆景行也坐在旁边观战。


    佣人倒了茶水，陆景行拿苏染喝过的杯子喝水。


    老太太现在的状态比之前明显差了很多。下了一会儿棋，就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走。更难关注到周围的细节。


    陆景行心疼，一时也没有心情再做那些小动作。


    不过半个小时，许锦就觉得累，想去休息。站起来恍惚了一下，问叶枫：“我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叶枫嗓子哽：“您要把文件给苏小姐。”


    “对，对。小染，跟我来。小哲，你也来。”许锦一手拉住一个，往卧室走，“叶枫，我如果有什么忘了，你帮我补充。”


    叶枫点头：“一定。”


    苏染纳闷地看陆哲，陆哲轻轻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再回头看陆景行，给了他一个“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都先别吱声”的眼神。


    陆景行默默点头。


    来到卧室，许锦想了想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盒，慢慢打开。两个房本、两张银行卡，还有无偿赠与协议。


    “小染，这些都是给你的。都让律师做过公证了。两套房子，一亿一千万现金存款，都已经记到你名下了。哦，还有一点儿金条，都在，都在……”


    叶枫：“都在香云山的老别墅。”


    “对，对。你都收好了。你不是说要自己做生意，除了香云山的房子，咱们留着不卖，其它的你随便处置。”


    苏染想说不要，嗓子堵着说不出来话。


    许锦拍着陆哲的手：“小哲，这些对你不算什么，所以姥姥都给小染了，你不生气啊。”


    陆哲乖巧地笑：“姥姥，本来就该是给染姐的。”


    “小睿呢？”


    苏睿忙挤过来：“姥姥我在。”


    许锦拉住他的手：“小睿，姥姥不是偏心，你爸的食品厂都是你的。你姐不会跟你抢。我才把这些东西都给了你姐。”


    一提到担心姐姐抢厂子的事，苏睿脸羞得通红。


    虽然是莫婉意挑拨，但如果那个时候他自己不是确实有那方面的顾虑，也不会被挑拨到。


    但自从赶走莫婉意，知道姐姐的身世，他就再没怀疑过姐姐。


    他也确实看着这么多钱眼热，但还不至于惦记老太太失忆前的东西，那本来就不是他的。


    “姥姥，您别说了，我都明白。”


    许锦笑得慈爱豁达：“都是好孩子，姥姥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苏染已经看不清桌上的东西。这感觉不好，一点都不好。


    姥姥是在立遗嘱，想趁着完全糊涂前，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她这会儿特别害怕，害怕那天真的到来。


    她特想使劲儿哭，又只能拼命忍着，她不能在姥姥面前哭出声。


    许锦看着苏染小脸憋着，笑着说：“小染最乖，现在就去把这些东西都收好。”


    苏染点头，眼泪吧嗒掉下来。


    许锦推着苏染和陆哲往外赶：“你们都回去吧，我跟叶枫再说会儿话。”


    叶枫关上门：“老太太，您怎么不等苏小姐说了话，再让她走？”


    许锦坐到床上，好一会儿才回：“她想哭，就让她一个人回去痛快哭会儿。”


    几个人下了楼，聚在客厅里，一片沉寂。


    苏染嗓子干疼，眼泪空往下掉。


    陆景行揽住她的肩，柔声说：“想哭就哭出声，这里都是自己人。”


    苏染唇角抖了抖，埋进陆景行怀里，压抑地哭出声。


    陆哲脸别过去，微张了嘴，深吸一口气，眼圈通红。


    苏睿大嘴咧着，也难受得想哭。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可以让他抱着哭。


    苏睿忽然间，也想妈妈了。


    陆景行温柔地抚着苏染的长发，磁声安慰：“她会很开心，有你继承到她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书。无论是一千，还是一亿。她都传承给你了。”


    “你替她的女儿承接了她的爱，她心里是高兴的。”


    “无论她将来是否记得，这个开心的种子，是深埋在她心底的。”


    苏染拧在一起的心，慢慢舒展开。还是疼，还是涩，但是不拧了。


    电话响，陆景行看了眼来电显示，点了接听。


    “老板，如您所料，昨天专利申请受理通过，成柳今天就开了直播。就在桃花源总店，应该是要公开那本书。”


    苏染听到话筒里的声音，抬起头哽咽道：“我要去。”


    陆景行柔软的指腹轻轻擦她的眼角：“先去洗个脸，我陪你一起去。”


    苏染转过头：“小哲，照顾好姥姥。”


    陆哲缓缓点头：“下手别客气。记得，也有我一份。”


    苏染：“不会客气的。”


    路上，苏染和陆景行一起看着直播。


    背景就是那张祖上穿着从五品御厨服的黑白老照片。


    成柳坐在正前方，正在展示那本一百五十万买的假古籍：“这段时间各方对桃花源的诽谤层出不穷。我能理解，我们的糕点，高品质低利润，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


    “原本这本祖传秘籍是不能外露的，但为了证明桃花源的糕点确实出自于宫廷御膳，我只能拿出来证明清白。”


    “桃花源的制作均出自于这本祖传《粉食茶点清录》。我们已经申请了专利配方。”


    评论里有人质疑：


    -你说古籍就是古籍，网上做个假的几百块钱。


    -你先回应一下专家说你用的材料，一百年前根本没有是怎么回事？


    成柳：“个别糕点进行了改良，只是个别。至于这本书的真假，我们请了专家，来直播现场鉴定。”


    车子很快开到，苏染远远望着桃花源的店面，眼睛冒出一层层寒意：“你别进去了，这个场合你露面不好。”


    陆景行拍了拍苏染的头顶：“女超人，我在店外面给你助阵。”


    苏染转身大步走向成柳的店铺。小白和两个保镖，快步跟在后面。


    桃花源的灯光很亮，直播设备正对着成柳，和刚到场的鉴定专家。


    专家带着白手套，小心翼翼拿着放大镜：“从封面、版式、装订、讳字看，确实是清末古籍的规范。纸张也是有历史的，但……”


    苏染高声打断：“但这本书是假的。”


    成柳抬起头，看到是苏染，立刻把书护在怀里。站起来呵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专家已经鉴定了是真的。保安，把她赶出去。”


    专家：“成女士，我刚才没说这是真的古籍啊。只是说它符合古籍规范，纸张也有历史。”


    保镖挡住保安，小白护着苏染走到镜头前。


    苏染冷笑：“别难为专家了。这本书是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写着玩的，我弟做成古籍形式，作为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送给我。”


    成柳：“你胡说！”


    苏染眼睛还肿着，冷笑起来微微有些疼：“开始我也有些不敢肯定，但刚才你直播展示的时候，我认真看了，还录了屏。就是我那本。”


    “不信你现在就可以翻翻看，大家也可以看回放。这本书的各段第一个字，也正好凑成一句话，天磊食品厂一定会做大做强。”


    成柳低头快速翻着书，天，磊，食，品……怎么可能？


    成柳跌坐到椅子上，慌乱地自言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墙上滚动播放广告的电视屏幕突然提高了音量，换了画面。是桃花源后厨制作糕点的隐藏拍摄内容。


    一直默默观看的店长，走到镜头前：“大家好，我是桃花源总店的店长。我举报，桃花源违规操作，不符合卫生要求，食材过期依然使用。”


    “我向成柳女士多次提出整改被拒绝。现在大家看到的视频，就是我拍摄的记录。”


    成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抓住店长：“你胡说什么，直播快停掉。”


    直播的工作人员紧紧扶着机器：“成柳女士，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混乱中苏染手机响了一声。


    陆景行：元佩又约我了。


    苏染背对镜头俯下身，在成柳耳边低声说：其实，我在书里还留了一句话，你可以撕开封面看看装订处。那句话是，成柳黄粱美梦，元士成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