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关山沉默良久，原本他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在此刻，他只剩下一个问题。


    “前辈，修仙界的崩溃，是否与天命有关？”


    “我不知，但我那位师兄曾经就此有过一番猜测，他说，既然人族可以有群体修炼而成的天命，其他生命必然也有，邪魔的起源，保不齐与此有关。”


    “当然，我师兄也说过，群体性修炼而成的天命，是可以被引导的，就像是为什么凡间都觉得修仙者飘逸潇洒，品德高洁什么的，就是有修炼有成的仙人在引导，当一个社会大部分人都对修仙者有极大的向往与好感的时候，天命也会格外青睐修仙者……”


    “不过这种引导需要一个度，不然，容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引导就是树敌，比如人族和妖族，人族和邪魔之间的战争，群体修炼出来的天命就会重点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此时，修仙者就可以在后方做自己的事情了，修炼，飞升，得大自在等等。”


    “但再怎么高明的引导，总是容易露出马腿，最好的办法还是不去引导，不参与，低调，蛰伏，当周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那么就算是天命成了气候，也很难拿你怎么样。”


    “还有一种方法是，积累功德，功德懂吧，妙不可言，据说可以拿天命当挡箭牌……”


    “总之，如果乘风道友还想在现实世界有所成就，从现在开始就得着手准备了，不然，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可能会在未来几百年后影响到你身上。”


    听到此处，赵关山忍不住又问，“前辈，那在天命-混沌秩序之下，其力量可以渗透到灵界吗？”


    “这一点老夫不知道，但镇海道宫如今已经可以批量生产那种可以相当于五级炼气士的武道士机甲了。”


    “而未来会怎样，便是我那位师兄也不知道，他说，修仙界的崩溃，也许只是诸多密集链条上的一个小小环节上的崩溃引发的，这其中涉及到的力量，起源，很可能是很多强大存在干涉后的结果。”


    “所以，不要纠结，不要去把天命当做敌人，有时候，去做個国师也挺好的。”


    “如果不想做国师，就带上弟子门人，亲族后裔，切一块地，修一座供灵塔，以大地为船，供灵塔为桅杆，镇魔网为帆，且于苍茫魔火之上流浪去吧，没什么大不了。”


    “老夫之前就是准备不足，不然但凡有一座六级的供灵塔在手，何至于兵解？”


    “乘风道友，这是老夫肺腑之言，请自斟酌。”


    “多谢前辈，可否再与我讲一下心魔劫？”赵关山拜谢后，就赶紧再问起来，这些知识情报，都是程牧野在偿还人情，不问白不问。


    “自然可以的，老夫刚才所谈的话题其实有点沉重了，某种意义也可以叫做庸人自扰。”


    “因为，对于一个炼气士来说，可能在他寿元将尽的时候，都未必能受到天命的影响。通常来讲，修为境界要达到八级炼气士，且要渡过初始三劫，才能感应到天命，才能被天命所影响，不然的话，就像是那个丁道仁，把他丢进镇海道宫，你以为他会被愤怒的人群给绑起来，然后丢到火堆里烧掉吗？”


    “不，他只会混得更加风生水起，一路鲜花掌声，一路人前显圣，吊打各种不服，吊打各种各样的天才，各种美人儿投怀送抱，各方英豪闻风而来，纳头就拜，他会在未来几十年，甚至数百年内得到无数的赞美，无数的崇拜，他会加冕为国师，他会有数不尽的财富，数不尽的声望，也肯定能得一个善终，在某个安静的清晨，如普通人一样死去。”


    “可是对于修仙者，炼气士来说，如凡人一样安静死去才是最不想见到的，才是最大的惩罚。”


    “所以，如果乘风道友你都没有把握渡过初始三劫，就把老夫刚才所说的都忘记吧，天命如何，是否存在，与你何干呢？你看似是在为自己修行，实际上却是在为天命修行。”


    说到此处，程牧野微微一笑，故意说的有趣一些。


    随后，他顿了顿，才正式讲解起来。


    “两千年前，凡修仙者当有三劫，天劫，地劫，人劫。”


    “能遍历天地人三劫者，可得大乘金仙，霞飞天地，日月为伴，得大自在，享十万载寿元。”


    “能历地劫，人劫者，可得大乘散仙，翱翔云雨，天地从容，得小自在，享万载寿元。”


    “若只能历人劫者，可得元婴鬼仙，呼风唤雨，法术精通，人间逍遥，享千载寿元。”


    “但如今天地大变，我等炼气士已无修仙者的机缘，所以，天地人三劫，就演变成了身劫，心劫，命劫三种。”


    “身劫是肉身劫，修炼到五级炼气士便可突破，讲究一个内外肉身圆满，先天纯阳之气大成，修炼出纯阳之躯，并以此演化先天纯阳之体。”


    “心劫是心魔劫，人生而聪慧，知万物，善学习，积经验，累传承，从修行的角度讲，真乃天赐，但也因此，凡修行者都会因此有一道蒙昧自我的魔念，这魔念无法通过魔心检测，无法借助外力驱散，它与心智伴生，与阅历成长，然后不自觉的就会影响修行者的性格，行事风格等等。”


    “旁人无法相助，自身无法察觉，直到心劫累积到一定程度，突然爆发为止。”


    “实则凡人也有心劫，但凡人多谓之开窍，开窍之前与开窍之后，几乎可以判若两人。”


    “但凡人力弱，故这魔念终其一生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唯修行者的心劫方才艰难。”


    “因为根本找不到契机，也没有任何预兆，伱甚至不知道这魔念是怎样的，根本无法预防。”


    “我想这一点，乘风道友是深有感触吧！”


    赵关山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毫无预兆，突然就来。


    不过此时他又问道：“心魔劫既然可以影响个体的性格，那么是否会对群体修炼出来的天命有所影响？”


    “并不会！乘风道友，你搞错概念了。”


    “如果说群体修炼天命，是宏观的，那么这心魔劫就是微观的，个体微观是无法影响宏观的，但宏观却肯定能影响到个体微观。”


    “就如镇海道宫的那五位散仙一样，他们就是被天命给影响了。”


    “还是说说什么是命劫吧。”


    “命劫，是初始三劫之中最难渡过的，这个最为玄妙，我只能说，是真的生死一线，渡过去了万事大吉，渡不过去，就是寿元将尽，很复杂的。”


    “但具体如何，老夫不便透露，因为我没有渡命劫，考虑都没有考虑过，我若是敢去渡命劫，在天命的干预下，必死无疑。”


    “而渡命劫最佳的时间是在八级炼气士到九级炼气士之间。”


    “乘风道友，你千万要掌握好，万一你将来真的有机会渡命劫的话，切记，一定要在你临江府道宫的天命没有成气候之前，不然的话，你大可以乘舟出海，去浮云道宫，去苍梧道宫，这两个地方，绝对不允许天命成长起来的。”


    “至于说，初始三劫过后，该如何，老夫却是不得而知了。”


    “乘风道友，且多保重！”


    程牧野说完这些，便点点头，洒然而去。


    从此以后，他才算不欠赵关山人情了。


    而赵关山则继续盘坐在原地，与程牧野这一番长谈，让他获益颇多。


    在又思索良久后，他就选择在这处骷髅山中的一处建筑废墟下线，返回自己的神像空间。


    可是刚刚返回，赵关山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此刻他与刘雨薇，萧乘云三人的神像，竟然出现了少许裂纹，要崩塌的样子。


    “不好！发生了何事？”


    赵关山没敢立刻返回现实世界，而是尝试动用神像视野，结果下一秒，他整个人眼前一黑，就仿佛自身正在遭遇无数攻击，身体都要化为齑粉一样。


    等他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已经是元气大伤，灵体都遭到了重创，全靠了眉心处那神秘甲片不断纾解供应精神力量，这才让他这灵体活了下来，不然，他没有死在灵界，却死在了自家的神像空间内，那可真就是太讽刺了。


    “等等，临江府道宫在摧毁离火仙人神像？这版本进化得也太快了吧。”


    赵关山瘫坐在地，他想返回现实，结果他连自己的观想世界都回不去了。


    那座离火仙人神像虽然不是那位女仙人真正的法相，却也如同信标一样，支撑并沟通着现实与灵界，同时也维持着他的神像空间，观想世界。


    如今神像被摧毁，他的外挂也犹如被切断了源头。


    一时间，赵关山竟是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神像空间内，他们三人的神像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随时可以崩碎。


    至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天命小气候到底有多可怕，对修仙-炼气士体系的打击克制有多大，哪怕不是在刻意针对，都够致命的。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自救。”


    赵关山艰难爬起来，他尝试将一把灵灰撒在自己的神像上，居然有效，能修复神像上的裂纹，可他此刻手中的灵灰实在不多，相对比神像上不断出现的裂纹，简直是杯水车薪。


    一咬牙，他便取出来紫火匕首，将其置于自己那神像之上，果然有效，因为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破坏之力，被紫火匕首给挡住一样。


    转眼之间，紫火匕首上强化的一层层灵灰就被飞快消耗着。


    从原本的强化+10，一路下跌，一直跌到了强化+7，看得赵关山都肉疼无比。


    但没办法，他必须要保住神像。


    万幸的是，他的神像是主导，只要他的神像不崩裂，萧乘云，刘雨薇的神像就不再崩裂。


    所以在这一刻，紫火匕首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后，终于稳住了局势。


    也就是说，临江府道宫摧毁离火仙人神像的后果，也就波及至此。


    赵关山心中侥幸的同时，也越发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


    自保守派下台，激进派转向，天命气候的形成，已经不可逆。


    他得抓紧时间绸缪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