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吧。
四蹄贴地,跑吧。
人在跑,兽在爬,是人跑的快还是兽爬的急?
跑。
跑的人三步一回首,俩步一回眸。
“呵~~。”
担惊受怕长吐息,跑的是洛亲王,但是爬的不是洛亲王,是洛亲王藏身在破甲兽中,此刻是它载着自己撤退。
撤退?
有命活的人,有命喘息了。
他的脑子又重新的活过来了,那么记忆呢,这一刻以为自己活过来的洛亲王可是记得了一些不应该发生,此刻确成无法忘记的事实。
三万羽策。
三万羽策。
月国。
多少个家庭,是三万吗,是三万父母痛失亲儿吗,是三万女空倚门成望夫石吗,是多少孩童无亲人。
三万成空。
羽策三万人太累了。
人累了。
当倒下的时候。
当被妖兽塞进口中咀嚼的时候,人太累了,他们累的无法睁开眼睛,他们累的任由自己的骨头在妖的口中寸裂,累的浑身鲜血无力的淌,我累了,我还想留,我还想继续战斗,可是我的太累了。
儿不孝。
郎狠心。
父决心。
太累的人选择了彻底的闭上眼睛,他们死了。
记得吗?
此刻塞身在破甲兽中疾跑的洛亲王记得这些吗?
“呵呵~~~。”
笑。
那藏破甲兽中的鼠辈是在笑,而现在他更是笑成了冷笑,口中低语道:“古人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的死怪不得我,你们的死怪不得我,对,我是领导无方,对,我是蠢材无能,对,你们是因为我的决定才死的,可是陛下也不是让我一个人守上吾啊,还有首辅呢,还有首辅大人的一万羽策呢,你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我堂堂亲王大人可是同你们一起在杀敌一起在战斗啊,可是她呢,她的人在哪里,她为什么不来驰援,如果她来了,上吾城也不会丢,如果她来了,你们中好多的人都可以活,如果她能来,我也不会如此的落魄,都怪她,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上吾城丢失她应该付全责,月国三万父母无儿,月国三万妇失夫,月国孩童痛失亲,这怪不得我,是她没有驰援,是她先撤离的,这都是那个女人的责任,她应该负全责,。”
“是她。”
“对,是她。”
是她?
好多事情被记起了,而又有好多的事情被忘记了,这样的男人,这样卑微的朝堂之臣,是他忘记了好多的事情,他又从这些被遗忘的事情中找到了自己的理由,一个他可以心安理得继续活着笑的理由。
“呼~~。”
嘶风啸。
就在眼前。
就在脚下,是好高一道山梁,它硬生生的横在洛亲王的面前,它是山,又似关,可能更像是地狱之门。
翻过去。
十分有一种直觉,洛亲王觉得自己只要翻过去,定能就此化险为夷,从此我还是月国光鲜亮丽的亲王洛。
至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它都发生了,那我还有什么能力能够改变的呀。
至于还未发生但必然会上演的事情,我可是亲王洛啊,我可是陛下的弟弟,她还能杀了我?
呵呵,不可能,只要有命在,只要能活着到颍都,继续活就不是问题,继续活的滋润不是问题。
“嘿嘿~~。”
越想越兴奋。
兴奋造就冷笑不止。
既然如此。
翻过去就是活命的地方,那么干嘛还犹豫啊,动,爪动,破甲兽利爪就如同抓豆腐一样切进陡坡泥土中,一步一登高,一步一上山。
“呼~~!”
风。
山渐高,山上风大。
“哈哈~~。”
活命的路就在眼前,自己马上就能重活了,那如何能不笑,自己如何能不开心啊,口中疼快,心中笑的更痛快。
“呼~~。”
耳边。
缭绕。
还是风吗?
就在洛亲王的长笑快意之中,就在他的登山路上,就在破甲兽的脚下,就在洛亲王的耳边,突闻异动异响,瞬间一切的快意全都麻木,瞬间一切的兴奋全都掉进冰窟之中,瞬间面色苍白,形容惨淡。
妖兽来了吗?
是妖兽追来了吗?
眼乱看,耳乱听。
“嘶~~。”
嘶嘶声?
柔骨身躯。
晃动的影。
蛇。
是一条蛇,此刻在洛亲王破甲兽脚下晃动吐信的就是一条蛇,只是一条蛇而已,确切的来说还是一条小蛇而已。
盯着。
苍白的眼盯着。
破甲硕大的头颅瞪着紫色的妖眸看着。
多吓。
多吓蛇。
那条小蛇被眼前这硕大的头颅紫色的眼眸深深吓的一抽,脊骨连动不止,年纪尚小它想活命,年纪还轻它还想繁育后代。
可是。
“你吓到人啦,你还想往哪里跑。”
“呼~~。”
紫色的眼眸抬起幽历的爪子,朝着那条疯狂逃窜的小蛇拍了下去,命运已经写定,死神已经同洛亲王达成协约,这条蛇亲王洛杀了。
“噗~~。”
破甲,破甲,道甲雄城都可破,这条蛇,这柔软的东西。
一成二。
破了。
挣扎。
一做一抽搐挣扎。
二写二抽搐挣扎。
一条命被洛亲王硬生生的拍成了俩段,一条魂硬生生的被拍成了碎片,蛇死了,破甲无往不利的完美生命被洛亲王用来吓蛇,杀蛇了。
“嘿嘿~~。”
冷笑。
洛亲王看着抽搐冷笑。
道:“蝼蚁,你也敢挡本王的路,死有余辜,挡我者死,嘿嘿~~!”
阴狠,阴狠,洛亲王笑的好阴狠。
“嘿嘿~~!”
冷笑。
只不过着一次是一双眼睛在看着阴狠冷笑。
“亲王大人你玩的可开心啊?”
得意,得意,冷笑的眼睛,看着狰狞得意。
声音,声音,突然炸裂脑海的声音。
“额~~。”
抽搐是会传染的,那条死成了俩条的小蛇将它的抽搐传染到了洛亲王的身上,立时那塞身破甲的大汉闻声颤抖抽搐不停。
听见声音了。
是耳朵听见的。
而在麻木的颤抖里,眼睛也看见了。
眼前。
身前。
头颅前。
正是洛亲王前进的必经之路上,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白身犬首,马尾彘鬣,名曰犭谷,认得它,洛亲王知道挡在眼前路上的家伙是什么东西。
‘哇~~’
好可怕。
洛亲王深深的怕,怕到痛哭流涕,怕到上下齐通,有兽焉,这是妖啊,这可是妖兽,更何况,它还狰狞的过分,它白身白的过分,这不是普通的独犭谷。
“嘚嘚~~~。”
牙颤。
“咯咯~~。”
骨头颤。
破甲兽面目狰狞是包裹着洛亲王口中颤动不停。
“轰~~。”
他还在害怕呢,就在他的害怕当中,天边传异响,天边响异影,铺天盖地,那些东西,那些吃人嚼碎吐骨头的东西又来了。
眨眼。
洛亲王恐惧中几次眨眼。
瞬息。
洛亲王胆怯中几次吐息。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它们来了。
“呼~~。”
在洛亲王成全等待的机会里,山坡下,妖族大军赫然杀到,挡在洛亲王身前的独犭谷身躯一震,落下,它走了。
地狱门神消失了。
那么你继续跑啊,翻过这道山梁可能就能活,可能就能重生,可能就能继续做月国伟大的洛亲王。
“嘿嘿~~!”
冷笑。
冷笑。
冷笑好大声。
山坡底下轰然炸裂的冷笑。
是太多的妖看着身形狰狞的破甲载着胆小卑微的洛亲王动都不敢动,他颤抖,他在颤抖中失去了知觉。
他怕死啊。
他不想死。
可是在怕中他确又如同是在等死。
看不下去了。
没有配合的戏弄,注定是无味,无趣的,在独犭谷看来洛亲王必须要配合自己,这样杀了它才算有那么一点点的乐趣。
“跑啊~~!”
历啸。
妖吐人言,催促人跑。
人傻。
人傻,人真傻,他连跑都忘了。
“跑啊~~!”
大声,大声,群妖炸裂好大一声,是所有的妖的都在吼,它们的嚎叫震的洛亲王鼻耳流血,七窍流血。
温热爬面颊。
温度啊。
苍白冰冷的面上爬过一丝温度啊,原来我还没死,原来我还活着啊。
“爬啊~~。”
心吼爬,人努力,拖着沉重的脚步,十分努力的爬,一点点的前进,破甲每一次腿抬起都是一种煎熬,都是一份痛苦,都是一种折磨。
本来几步就可以跳上的山梁确是走的如此的沉重。
如负山强行。
“嘿嘿~~”
独犭谷冷笑不止,就在它的冷笑当中,它的身边长蛇游动而出,直上山梁,独犭谷不是人面神。
神讲什么攻心,攻城。
独犭谷讲血,它求口中撕咬骨头嘎嘣脆,鲜血淋漓好畅快。
蛇来了。
山这边,一群妖冷笑兴奋嘲讽的看着长蛇游弋而上,如死神一样去收取洛亲王卑微的灵魂。
那么山那边呢?
山是门。
洛亲王口中的地狱之门,这边是地狱,这边是充斥妖族占据的地狱,那么那边呢,阳光明媚大美人间吗?
“呼~~。”
这里。
这边。
人间和地狱有什么不同啊。
阴风呼吼。
阴风沉冷席卷整片大地,在其中人好冷,此刻就在山的另一面,是人,他们银铠束身,他们在冰冷中几乎麻木了。
一尊尊。
雕塑。
听着山梁之后的声音,这一尊尊的人被冻成了雕塑。
风撩纱。
寒意光。
眼中辛酸,这山梁的另一面是羽策,是容若驰援上吾的羽策,他们全都站在这里,听山那边的嘲笑,听妖吼,听妖冷,这就代表着什么?
三万羽策成空。
上吾丢了。
我有负陛下厚望。
这几乎就代表着,月国将沦丧进妖兽的爪牙之下,月国的人民就此成了妖兽圈养肆意宰杀的口粮。
“呵~~。”
风吹冰冷冷笑。
容若面目微微扬起,目见天地昏沉。
眼起一丝笑,泪划眼角。
恨啊。
泪是容若心中恨,恨自己昨日冒昧离开上吾,恨自己昨日任性胡为,恨自己有负陛下重托,恨自己将月国送进了圈养坟坑。
恨。
流泪恨。
昨日已成过去,今日呢,明日呢?
“呵呵~~。”
眼笑,容若流泪的眼轻轻而笑,自己还幻想什么明日啊,昨日的错已让自己无力无脸活过今日了,今日同明日一起亡吧。
昨日犯的错,今日来还,明日一起坐赔。
“呼~~。”
回眸。
容若回眸,扫向身后的羽策,目含流光,其中何意,那双眼睛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错是我一人,你们回去吧。
示意。
示意羽策退去,坐下马动,容若前进一分,身后动,身后所有的羽策在随着容若的身动而动。
在回眸。
“你们不怕死吗?”
“将军,我们愿意黄泉追随。”
“你们回去吧。”
“将军,我们愿意地狱共杀。”
“呵呵~~。”
一双眼,万张容。
上山啊。
人上山,破甲上山,长蛇大张口催促洛亲王上山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