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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真实旅途(中)

    熟悉的场景。


    陌生的场景。


    一切的开始。


    一切的终结。


    视觉和感知从恍惚中变得清晰起来。


    周围是一片凌乱萧杀的大雪。


    乱雪覆盖着群山,残破的基地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与肉块,内脏和四肢洒落的到处都是,殷红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流淌,像是一条条怪异的蛇,触目惊心的红汇聚到了一处,沿着山坡流淌,如同一条小河。


    疼痛撕心裂肺。


    熟悉的剑气带着恐怖的能量撕扯着体内的每一寸筋脉,肆意的摧毁着五脏六腑,疲惫在剧痛之后呼啸而来。


    漫天风雪凌乱。


    李狂徒吃力的睁着眼睛。


    视线的最前方是一袭红衣,凄艳如血。


    满头的青丝在风雪之中狂乱的舞动着。


    这是一张李狂徒很熟悉的脸,但却同样也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精致而锋利的脸部线条带着如同梦幻般的完美,与印象中的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素面朝天不同,她精心化了淡淡的妆容,长长的睫毛,光洁的额头,红唇艳丽,细心梳洗过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她的脸色透着一片极度的惨白,与身上那件凄厉的红裙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反差。


    这是秦微白。


    但似乎又不是。


    这是很难形容的认知错乱。


    眼前的女人似乎已经完全只剩下了一具完美的躯壳,所有的感情,欲望,灵魂,都已经消失不见。


    那双在他的印象里总是显得很璀璨且深邃的眼眸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木然,只带着一抹近似于永恒的执念。


    疼痛依旧在持续。


    可李狂徒的内心却没由来的一沉。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一种强烈而陌生,但却无比纯粹的恐惧似乎从他的灵魂深处彻底窜了出来,冻结了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甚至是思想,是灵魂。


    不是因为对方手中的巨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而是这种状态下,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秦微白给了他一种极致的不安。


    这种情绪下的秦微白,似乎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彻底清晰起来的画面里,黑暗已经完全褪去。


    李狂徒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虚弱,沙哑,疲惫,扭曲,带着无力。


    “强行破境...咳...你活不了多久了...嘿嘿...哈哈...古仙颜...你后悔了?”


    视线中,一身红衣的女人无比僵硬的抬起头来,木然的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迟缓而沙哑:“你...会比我更加后悔。”


    “咔嚓...”


    刺入他胸膛的巨剑瞬间分裂,变成了一把又一把无比精致的小剑。


    风雪随着剑气疯狂起伏。


    凌乱的没有任何节奏的剑光以红衣女人为中心不断扩散。


    李狂徒和秦微白的视角瞬间飞远。


    这确实是一场身临其境的电影。


    可是给他们看这场电影的人实在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所以没有任何的铺垫,没有任何的叙述,或许在对方心里,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要做的,是将所有的血腥和杀戮以最清晰残酷的方式,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秦微白和李狂徒的视角扩散到了整座基地。


    基地内红白混杂。


    流淌的血。


    融化的雪。


    一把又一把精致的小剑带着如同长虹般的剑气在基地内穿梭。


    基地内还活着的精锐绝望的挣扎着。


    剑气狂扫而过。


    人群猛然爆开。


    是的,就是爆开。


    像是炸弹一样,炸的漫天血肉飞舞,鲜血淋漓,挣扎的精锐变成了一地的碎肉,不要说本来的形象,甚至连各个部位都拼凑不清楚。


    整座基地还活着的精锐在剑气横扫之下彻底全灭,无一人生还,无一人全尸。


    汹涌的剑气如同浪潮般随着风雪扩散出了基地。


    秦微白和李狂徒的视角同样扩散出了基地。


    剑气斩断了附近的一座山头。


    逃亡的人群出现在了两人的视角内。


    李狂徒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可他的意识却猛然僵硬了下来。


    逃亡的人群里,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神色狰狞愤恨的破晓。


    表情凝重的黎明。


    带着深深忧虑的凤凰。


    凤凰手中还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视角中是不断切换的特写。


    至今仍旧在天都炼狱内掌管着所有情报工作的李素。


    天都炼狱如今的大管家李岚。


    天都炼狱现在的高级客卿李渊。


    以及人群最后方的,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


    年轻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凤纹袍,装饰着代表着日月星辰的十二乐章,繁复华丽,他的相貌虽并不是太出众,可却透着一种并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与威严。


    这一身装饰意味着什么,无论是秦微白还是李狂徒都极为清楚。


    这是在东岛代表着天子装饰的十二乐章和凤纹袍,只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东岛天皇!


    李狂徒的意识剧烈的颤抖着。


    他的视角死死锁定了这个穿着凤纹袍的年轻人。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儿子。


    因为他的儿子陨落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而眼下的他,却已经是接近三十,五官已经褪去了稚气,繁复华丽的衣物,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完美符合了他最初的计划。


    在人群最后方,无比年轻的华武天皇扬起了手臂。


    如潮水般的记忆汹涌而来。


    李狂徒或许还有些莫名。


    可秦微白的记忆却完全觉醒。


    她知道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这是另一片时空。


    眼下她所见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她亲手做出来的事情。


    这里是东岛的圣山,属于皇室的一片秘密基地内。


    而眼下的一切,都是她当年带着无情复仇时的场景。


    当年在宁户杀掉的那个孩子。


    眼下的华武天皇。


    两段记忆,不同的时空,混乱的真实,让她一直冷静的思维开始不断扭曲。


    她开始回忆着这一日的那一切。


    回忆着她曾经说过的话。


    那一日,她终究没能杀死华武天皇。


    那一日,一个透支生命力的疯子和一把透支能量的长剑可以说是真正的举世无敌,但相比于华武天皇,她还有更想杀的人。


    狂暴的剑气在华武抬起手臂的瞬间汇聚。


    两道无比强盛的剑气在半空之中轰然碰撞。


    恐怖的剑气横扫四方。


    周围的雪山疯狂震动,积雪如同山崩,纷纷扬扬。


    强行挡了一剑的华武天皇整个人的身体被抛飞起


    来,鲜血飞溅,他的身体还未落地,周身上下已经开始有淡淡的白色雾气在弥漫。


    恐怖的雪崩开始覆盖一切。


    李狂徒和秦微白的视角似乎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的雪花,清晰的看着雪崩下的人群。


    “不...不!!!”


    李狂徒无声的嘶吼着,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视角里看到了被积雪埋没的凤凰和他手里牵着的那个孩子。


    积雪刚刚落下的瞬间,一把精致的小剑已经刺破了大量的积雪,无尽的剑气将凤凰和那个孩子全部震了出来。


    剑光纵横,从上到下,锋芒划过了凤凰的头皮,脊椎,双剑,双腿,然后又无比温柔的挑断了那个孩子的四肢,鲜血快速的滴落着,但所有伤口却都不是要害。


    孩子的哭声与凤凰的惨叫撕心裂肺。


    他们没死的身体倒在了纷飞的积雪中,被积雪一层一层的覆盖,鲜血和积雪融合在了一起,白里透红,最终变成了纯粹的白。


    另一把小剑带着剑气洞穿了黎明的双眼,截断了黎明的双腿,拖着半截身体的黎明狂吼着想要反击,但却连对手都没有找到。


    死亡在雪崩中到处弥漫。


    李氏在死人。


    曾经保存下来的,无比珍贵的李氏老兵一个又一个被无比残忍的方式折磨的半死不活,然后统统被埋进了积雪中。


    这些人里,李狂徒看到的不止是如今在天都炼狱的一部分人,甚至还有现在在东皇宫中的一些人。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所有人受到的待遇都是一样的,都被那一把又一把的小剑以近乎灭绝人性的阴毒方式虐杀着。


    李狂徒的意识剧烈颤抖。


    极端也好,偏执也好,傲慢也好,不管怎么说,对于李氏,他是真的有感情的,这种感情死死的刻在了骨子里,刻在了灵魂深处,甚至可以说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从来不曾想过李氏也会面对这样的一幕。


    亲近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被虐杀。


    自己也被那个疯子一剑刺穿了心脏。


    李氏以一种近乎灭绝的速度在凋零着。


    崩溃,愤怒,仇恨,怨毒,不甘,他的情绪开始变得无比的混乱。


    而极致的混乱中,他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赢了。”


    “你赢了。”


    这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一道是视角中的声音,死寂,麻木,僵硬,迟缓。


    而另一道则响在自己身边,有些复杂,有些怀念,带着快意。


    秦微白为什么可以说话?


    李狂徒想要转身,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的感知中没有任何人。


    因为他看的是一场电影。


    身临其境,自然看不到电影之外的另一个人。


    然后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疯狂,沙哑,带着怨毒和快意、


    “我会死,但李氏不灭,呵呵,哈哈...咳咳...李天澜已经陨落,你杀的,但你今日没能杀了华武,李氏是我的了,是华武的,是李氏人的李氏,哈哈...我要谢谢你啊,谢谢你杀了那个杂种...啊!”


    惨叫骤然响起的瞬间,李狂徒再次感觉到了疼痛。


    他看到那个一袭红衣的女人伸出手来,直接扣出了他的两只眼睛。


    可这是一场电影。


    他依旧能够看到画面。


    看到双眼之中飙射鲜血的自己。


    身边的声音再次响起,近似于喃喃自语:“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欢...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做了。”


    那个一身红衣的疯子喃喃着将两颗眼球扔到了一旁。


    李狂徒看到自己的表情完全扭曲起来,变得无比狰狞,同时也更加疯狂。


    “你杀了他!李天澜,东城皇图,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唰!


    一条胳膊直接飞到了空中。


    “呃啊...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生命力迅速流逝。


    暴怒之下的李狂徒开始疯了一样的发泄着怨气,他知道什么话最能激怒眼前这个疯子,于是不停的重复着,不断的重复着。


    又是一条胳膊飞到了空中。


    然后是双脚。


    小腿。


    膝盖。


    大腿。


    内脏在被腰斩之后洒了一地。


    心脏已经被捅穿。


    即便是巅峰无敌境的生命力,此时也在迅速消失。


    彻底疯了的女人不依不饶,将重新拼起来的巨剑握在手里,一剑又一剑的捅向他的上半身,撕裂了他的脸庞,嘴巴,喉咙。


    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李狂徒死了。


    他就像是一台机器。


    被彻底疯了的女人拆成了一块又一块的零件。


    自始至终,女人的表情也眼神都没有半点变化,是麻木的,死寂的。


    一直等到李狂徒完全死透,站在一地碎尸中的她才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尖锐而空洞,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她真的疯了。


    满山的雪。


    满山的血。


    李狂徒的意识默默的看着。


    他像是进入了寒冬与深渊,被寒冷一直包裹着,血腥而残酷的画面在不断循环播放的静默里,黑暗再一次将他吞噬。


    声音依旧先光明一步。


    “孩子呢?两个加起来不过几岁大的孩子,你们都能看丢了?!”


    隐含着怒意的声音里,有些模糊的光芒撕裂了黑暗。


    李狂徒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面孔。


    不熟悉,因为没有说过话。


    眼熟,因为李狂徒一直都很关注着他。


    在如今的中洲,在电影之外,这个年轻人其实并不怎么出名,可在真正的有心人眼里,对方如今绝对可以说得上是中洲最有分量的年轻人之一。


    林族,林悠闲。


    画面中的林悠闲跟李狂徒印象中的不同,他似乎还没有离开林族,所以相对于东皇宫林悠闲的沉稳和圆滑,现在的他多了几分肆意和随性。


    李狂徒认识画面中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华亭的一间五星级酒店,是林族在华亭有数的产业之一,他自己还住过几天。


    李狂徒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电影。’


    而秦微白的情绪则明显开始剧烈的波动起来。


    “少主放心,少主放心,我们在找,三天之内,我们保证找到那两个孩子。”


    “你们这群混账!每天到底都在干些什么?两个孩子都看不住,废物!究竟怎么回事,说啊?”


    “少主,两个孩子是族长带回来的,嘱咐我们要好好看着,他忙完了手里的事情之后会带回总部。我们也不知道孩子的来历,可是上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女人,说要见见自己的孩子...”


    “什么样的女人?”


    “....我形容不出来,很漂亮的女人,不,看上去很完美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背着一把剑...少主,那个女人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疯子,话都没说几句,就已经把几个保安打伤了,然后就往里冲,她速度太快,我们根本就拦不住。那会整个酒店都在找那个女人在哪,局面太乱了,两个孩子也是在那会跑出去的,是姐姐拉着弟弟...我们...”


    林悠闲沉默了一下。


    他的表情越来越冷:“上午?”


    “......”


    “现在都晚上了,孩子上午丢了,能跑多远?你们找了一天,还没找到?”


    “......”


    “去找啊,杵在这里干什么?!滚,都滚去找人,找不到你们也别回来了!”


    ......


    深夜。


    华亭的霓虹照射不到的远郊。


    垃圾堆里洒满了月光。


    小小的身影在垃圾堆里仔细的翻找着。


    盛夏夜的空气酷热里带着沉闷。


    皎洁的月光下,这依稀是个小女童的身影,看起来最多五六岁的模样,瘦弱的小身子,脏兮兮的小衣服,汗水从她的脸庞上流淌下来,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小小的手掌中握着半块染上了尘土的面包,翻找垃圾的动作认真而执着。


    垃圾在被翻动的过程中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女童低呼了一声,蹲下身子,挪开了垃圾堆里的小半个西瓜,从下方拎出了一盒已经被喝掉了大半的牛奶。


    她伸出手用力擦了擦牛奶盒上的吸管,小心的喝了一小口。


    牛奶似乎刚扔不久,没有变质,女孩握着面包,将牛奶抱在怀里,有些欣喜的笑了起来,很甜很甜。


    她将手里有些硬了的面包举起来用力咬了一口,把半盒牛奶抱在怀里,准备转身离开。


    “你怀里的东西,不能喝吗?”


    一道有些温柔的声音响起。


    女孩吓了一跳。


    是真的跳了起来,她本能的将牛奶护住,睁着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前方。


    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那,身体僵硬的像是一尊雕像。


    他的衣着整齐,两鬓斑白,但容貌清逸,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整个人却依旧透着一种潇洒随性。


    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覆盖了整个垃圾场,覆盖了垃圾场附近的几栋破旧的小房子,剑气感知着一切,终于在一个小房间里,他感知到了那个正在咬着自己手指的婴儿。


    中年男人有些疲惫的松了口气,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牛奶,本能的后退,但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只是睁着眼睛问道:“你是来抓我的吗?”


    她的年纪已经勉强记事,知道有很多人现在正在抓自己,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抓自己的人似乎变得很少了。


    “有人在抓你?”


    中年男人愣了愣。


    女童点了点头,细声细气道:“有的,有一次差点被他们抓住了,我和...我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很多叔叔阿姨帮我,坏人就吓跑了。”


    她仰着头看着他:“你打算抓我去哪里?我...”


    她的大眼睛里氤氲着水雾,有些绝望,带着哭腔:“我跟你走。”


    “我不是来抓你的。”


    中年男人轻轻叹息着摸了摸女童的头:“我找了你们快半年了,终于找到了,我带你们回家。”


    小孩子或许不能明辨是非,但却能感受到纯粹的善意与恶意,女童怔怔的看了他一会,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男人伸手去抓女孩紧紧抱着的半盒牛奶,拉了一下,但却没有拉动。


    他微微一怔。


    女童又有些紧张,犹豫了下,小声道:“牛奶...弟弟要喝。”


    根据她的经验,这小半盒牛奶,加上面包柔软部分的一些面包屑,可以够自己的弟弟吃一天了。


    见惯了各种惨剧的中年男人鼻子猛然一酸,勉强笑道:“没关系,我找了最好的奶妈。”


    他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在去抢那在女童心里代表着食物的半盒牛奶。


    他蹲下身子,看着女孩,柔声道:“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懵懂的看着他,微微摇头。


    “是你舅妈让我照顾你和弟弟的,半年前,我把你们放在一家酒店,说过几天带你们回家,还记得吗?后来,你们怎么泡出来了?”


    中年男人轻声问道。


    女童认真的想了想,迟疑道:“我们...看到了舅妈...我带弟弟找舅妈,弟弟...要吃奶。”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开心的看着中年男人:“舅妈在哪里?”


    “她啊...”


    中年男人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伸手摸了摸女童的头,轻声道:“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女童眨了眨眼睛,轻声道:“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要很久很久的时间吧?”


    女童沉默了。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又没有完全明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声道:“你能帮我养弟弟吗?”


    她只有几岁的年纪,却要带着一个婴儿,生存有多么困难可想而知,可即便是在最困难的情况下,她都没有想过要扔下弟弟,她的年纪还不懂什么姐弟情深,只是本能的觉得,不能把弟弟丢下。


    “可以。我带你们回家,我保证,可以给你们最好的生活。”


    中年男人认真的开口道。


    女童点了点头,期盼的问道:“那是不是可以不用去讨饭了?也不用砍掉一条腿?叔叔们说,等我长大一些,就可以用了,也可以砍掉一条腿去讨饭,他们会养我和弟弟。”


    中年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下。


    他知道女童说的那些叔叔们到底是谁,他来之前,已经把那些人渣全全部都杀了,碎尸万段。


    “当然,你们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他拉起了女童的手掌,剑气涌动中,两人来到了那个破旧的小房间里。


    房间的小床上,不哭不闹的婴儿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着男人,突然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剑气杀气血腥气还在他身边萦绕着。


    婴儿似乎很喜欢这种氛围,越来越开心。


    男人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抱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女童,拉起了他的小手,问道:“你还记得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我记得的。”


    女童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叫东城月。弟弟叫李东城。舅妈说,永远都不能忘。”


    男人默然了半晌,才点点头,轻声道:“那就永远都不忘。”


    “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眨了眨眼睛。


    男人笑了笑,伸手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我叫林枫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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