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该帮你解开善恶的死结了。”


    步平安认真道：“你问我，为何我是好人，却要下令杀女子和少年？为何你做好事，却得到恩将仇报的结果。”


    安良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步平安苦笑道：“这问题有点大，有点深，无法言简意赅的表达清楚，所以我可以展开多说点吗？”


    安良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善恶是一个会随着年龄、认知和立场而变化的“利益索取方式”。


    好人，不一定就不会做坏事；地痞流氓，说不一定也会为大义而死；北月国的好官，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沧澜国那种不敢吃人肉不敢杀人的孬种，才是符合我们要求的好人。


    小孩子偷个蛋，不是恶，但因为嫉妒父母偏爱弟弟就把弟弟推到井里的，那就是恶。操蛋身为杀手去杀人，不是恶，但刘家有权有势却豢养杀手排除异己，猥琐敛财的，就是恶。


    人在弱小到身不由己却还要面对生死的时候，莫说是偷盗掘墓了，哪怕是造反也不能说那是恶。


    可当一个人很强大还什么都拥有时，他还无休止的豪取抢夺，肆意妄为的杀人越货，灭绝人性的以害人杀人的方式取乐，这就是天大的恶了。


    你说你放过那些少年，他们却恩将仇报，所以你痛苦。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他们的立场里，他们那行为有没有可能就叫“为父报仇，舍生取义”呢？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丹玲若在，他们全死，你还会这么在意他们的行为吗？说不一定还会抱有尊重的态度吧？


    当初你对我抽刀，是捕快和王法的立场。他们如今对你“恩将仇报”，是国家、人种、文化的立场。


    善恶是把尺子，尺子的一头刻着恶，另一头刻着善。


    最善无非舍己为民，最恶无非杀人取乐。


    舍己为民，舍己为人，舍己为情，舍财为义，舍义为利，这是善的五个刻度。


    损情利益，损人利己，损人损己，损人害人，杀人取乐，这是恶的五个刻度。


    当然了，这是我笼统的说法，是我对善恶的认知和主观区分，不代表这是真理，事实上，大千世界善恶难分，应该可以更细化的，它甚至更应该像是一个变量。


    我为何命令你们杀人呢，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呢？


    如果狗会吃人，不管他多忠诚，这狗必须得杀了，因为它吃过一次人，以后它的食谱里就多了人这种食材。


    如果一个民族和国家有吃人的文化，别管他的文化多璀璨，都应该杀的他们摒弃掉这种文化，因为你不杀的话，你的子孙可能就会被他们当成食物。


    雍州不见得都是好人，沧澜国也不见得就没有好人。只要战争，定有枉死的好人，这是不存在善恶的，因为国家和文化的立场远远的高于个体的情感和善恶。


    沧澜国是掠夺性的国家，秋季芳草凋敝缺少食物时，就有“打秋风”的习俗，更是有圈养人类吃人类习性，这种文化是大恶。既然是大恶，那么，那些吃过人，或者接受人是可以吃的这些女子和少年，消灭他们远比教育他们更有性价比。


    有些善，若放在国家大事上，虽然不是恶，那也是蠢。就比如将军妇人之仁的释放大量俘虏，就比如你放了那些看上去年轻但早已把人不当人的少年。


    听着听着，安良突然眼前一亮。


    紧接着无数灵气向他身体涌入。


    面对这种变化，步平安也有经验了，这是要晋级了啊。


    步平安笑笑不做声，坐等自己徒弟晋级。


    嘿嘿…黎民，大伴，加上之前刚晋级的杨天歌和珠儿，若是安良今天也晋级的话，宗门就有五个洞虚了。


    我真是一个优秀的掌门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安良的表情逐渐痛苦。


    只见他眉头紧锁虚汗直冒，那神态和表情有种“堵了多日马上就要拉了却怎么也出不来”的便秘感。


    安良痛苦道：“师父！还差一点感觉。”


    步平安一下子就慌了。


    你缺感觉，我怎么给嘛？


    你又不是珠儿，我还能上去亲你一口不成？


    说善恶，入破镜，是了，善恶这个问题还得讲，点到他顿悟就行。


    那该讲什么呢？我被你破镜的气势给整忘了啊，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好人有好报，对，好人有好报！


    步平安闭上眼说道：“好人有好报是句自勉，不是一句箴言。若是做好事是为了得好报，那还是好事吗？若是做好人是为了得好报，那还是纯粹的好人吗？好人不是天来报，好人是好人相报的。”


    声音洪亮，字音清晰。


    灵气猛然收缩，安良的四周也无风自动，气息内敛毫无锋芒，晋升成功。


    安良“嘭”的一声对着步平安跪下。


    “谢师父！”


    步平安扶起安良，笑而不语。


    话讲的太多了，现在连简单的客套都不想再说了。


    安良说道：“我记得我之前砍伤了几个同门，我去…道个歉。”


    步平安笑着点点头。


    安良开门而出。


    张弓笑吟吟的对安良拱手说道：“恭喜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当真是万中无一的人中之龙啊。”


    安良板着脸，轻哼一声后转身就走。


    张弓撇撇嘴，等安良走远后，这才嘟嘟囔囔的说道：“恃才傲物，没点礼貌。”


    步平安正好走出来，接口道：“这次是你不对。”


    此时的步平安在张弓看来就是一个智者，把入魔的人说回来，还把人家说晋级，想想都觉得玄幻啊，而且那套“善恶尺子”的言论，真的…云遮雾绕的玄妙。


    所以一听到步平安说是自己错了，张弓立马就虚心求教道：“为何？”


    步平安说道：“我弟子刚刚死了挚爱，你还恭喜他？人家没和你打一架都是修养了。”


    张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步平安接着小声说道：“如果晋级洞虚的代价需要失去挚爱来换，我情愿一辈子停留在内界。”


    看着步平安远去的背影。


    张弓惭愧的点了点头。


    事情没有往坏的一面发展，但也没有变得有多好，不是吗？


    步平安萎靡不振的走进房间，一言不发的走到珠儿面前，然后一言不发的抱起珠儿。


    “有你在，真好。”


    珠儿什么都听了，所以什么都懂的。


    笑而不语的拍着步平安的后背，安慰着孩子一般的男人。


    为何成功的心理医生往往都或多或少有心理问题？因为他们吸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却得不到宣泄和释放。


    为何优秀的老师在家里就不想说话？因为他们在外面说了太多的话释放了太多能量，需要一个地方温养精神，而家就是最好的地方。


    （尺子可以做出来，然后好好区分看看，每个人的善恶度基本上能在尺子上找出来，当然了，这是一个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