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缓缓下降，然后停住，叶帆看到了慈祥而老奸巨猾的阿尼尔汗博士。


    阿尼尔汗博士看叶帆的眼神跟看小白鼠没什么两样，对着他的脸又扭又捏，又是翻眼皮，还时不时的掐他两下。叶帆分明感觉到了掐痛，却没办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阿尼尔汗博士微笑着掀开了叶帆的眼皮，然后拿手电照了两下。叶帆受强光的刺激，忍不住眼珠子乱翻，但他全身上下，也只有这睛珠子能动，却动的毫无规律。


    阿尼尔汗博士显然不指望叶帆回答他什么，这话更像是在自我吹捧，看得出来，博士的兴奋劲儿有些过度，在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仿佛有点犯了癫痫的意思，又像是大烟鬼的毒瘾发了一般，表情渐渐因为兴奋而扭曲，整个人开始颤栗抽搐起来。


    这时，博士急忙打个响指，急切的喊了一句叶帆听不懂的语言，很快两个白大褂走上前来，递给阿尼尔汗一个针管，管子里是晶莹的蓝色液体。


    博士抢过针管，想也不想的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那抽搐感便在针管刺入胸口的同时，迅速缓解，没几分钟后，博士恢复了正常。


    叶帆眼前又出现几个白大褂，拿一堆莫名其妙的管子吸在他身上，脑袋、脖子、胸口、四肢，连同命根子位置，满满的吸了一身。不远处，十几台电脑显示屏上开始工作，显示着叶帆认得但看不懂的字和曲线，那曲线一跳一跳，如同蚯蚓一般。


    “博士，可以正式开始了！”后边一人说。


    阿尼尔汗点点头，一人上前，将一个头盔状的东西直接套在了叶帆脑袋上，那玩意儿里边闪闪亮亮着无数个光点，不知道作什么玩意儿用。叶帆正纳闷呢，突然间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头盔的各个位置发出，刚才那些电脑屏幕上的蚯蚓直接钻进了他脑袋里，他整个身体迅速痉挛抽搐，脑袋里面的脑浆似乎被快速的抽出放空一般，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意识迅速空白。


    但这空白只是瞬间的感觉，很快，意识又再次恢复。


    “妈的，这是电刑么？”叶帆迷迷糊糊地想，电影电视上看过不少当年我党同志爱电刑的画面，那痛苦的表情曾给他留下了深深的爱国主义教育的烙印，不过轮到他自己受一回电刑，却莫名感觉这电刑真特么没什么可怕，难受是难受了点，但绝对比皮鞭、水棍之类的要好爱得多，于是他佩服那些演员，演技真特么好。


    也许是因为电刑的缘故吧，叶帆手指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这不是无意识的抽搐，而是他感觉大腿根子有些麻痒想挠。不过他反应很快，只是动了一下之后立即强行忍住，因为他隐约感觉体力似乎在以极慢的速度开始恢复了。


    妈的，死阿三博士，一会儿有你好受的，叶帆强忍着心里的喜悦，死尸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个时候别的都不需要，只需要耐心，估摸着顶多有十分钟，他就能够恢复体力。


    “时间差不多了，送回去，继续麻醉！”阿尼尔汗博士眼神锐利，叶帆手指的那一下轻动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一句话浇灭了叶帆的希望。


    “博士，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旁边一人说，“要不，先给他注射一针！”


    “先送回去再说！”阿尼尔汗博士摇头，“咱们研究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成功的希望，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病床缓缓抬高，然后被原路送进幽暗的通道。叶帆心里大急，身体开始抽动着强行要爬起来，好不容易有脱身的希望，总不能立即变成失望，这要再被送进那个水箱里，那失望可就真要成为绝望了。


    可他也只是手指头快速动了两下之后，就再没了下文。


    温柔而有力的钳子再次伸进叶帆腋下，丝毫不顾叶帆内心绝望的呐喊声，然后将他缓缓夹起，丢进了水箱里，一股冰凉感立即布满全身，然后那股极度的熟悉的舒适感迅速传来，让叶帆的呐喊迅速消解，刚刚紧绷起的神经迅速消散。


    一根细细的管子伸了过来，轻松的撬开了他的嘴，然后伸进了肺管中。他突然想起了老妈，泡进这液体里的感觉似乎跟老妈有很大的干连，但究竟是什么干连却说不上来。


    然后，他再次进入梦境。


    梦里纷乱复杂，见过的，没风过的，经历过的，陌生的场景不断的来回切换，也不知道为什么，梦境里再次看到了皇甫若曦。暴力冰美人这次的装扮跟他在洛杉矶初遇的时候差不多，一身黑色的劲装衬托着性感美艳的曲线，尤其是那两团浑圆就在叶帆眼前乱颤，让他忍不住有咬一口的冲动。


    一个耳光突然扇了过来，打得叶帆一咧牙，忍不住道：“你打我干什么？”


    他这话一说，瞬间从梦魇中被拉扯了回来，眼前的浑圆突然消失，代而之起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使劲睁着自己的两只大眼，感觉再使点力眼珠子就可能爆裂开来，但眼巴前依旧一片漆黑，比黑暗还要漆黑的黑。


    小时候，老妈跟他说过，要是发现自己做了恶梦，就给自己狠狠一个耳光，如果感觉不到疼，那就是做梦，感觉到疼那就不是做梦。叶帆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伸出手，给自己脸上来一下。


    他觉得自己用足了力气，但手臂酸麻，几乎举不起来，仿佛自己好几十天没吃过东西似的虚弱无力，打在脸上更像是轻摸了一下。


    得，的确是在梦中，叶帆想，刚才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现在可以放心了。


    但这梦实在蹊跷，没听说过谁会在梦时成瞎子，眼巴前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就算自己做梦下地狱了，也没听说过地狱里看不到光啊！


    他摸索着爬了起来，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像是跟美国妞大战了三百回合掏空了似的。隐约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的，于是去摸身体周围，好像的确是冰硬的床板，上面只是简单铺了一张床单，有种躺在太平间的味道。


    他继续向前摸，手臂渐渐远离身身体，突然手边一虚，酥麻无力的手臂立即没办法支撑他百十多斤的身体，啊哟一声，直接倒裁了出去，整个人直接摔下了床。


    嗡，脑袋直接踩在了冰冷的地上，差点没痛晕过去。叶帆咧着嘴，摸索着找到了床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了起来，倚在床边上喘着粗气。


    “妈的，这什么地方！”叶帆摸着跟地面亲吻过的额头，有股湿热的东西，从额门上流了下来。


    瞬间，叶帆如同雕塑般突然僵立。


    脑门上的疼痛彻心扉，如果老妈的理论有问题，自己显然不是在梦里。但如果在现实中，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眼前会一片漆黑。毕竟自己已经醒过来有一段时间了，眼睛应该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就算再黑的地方，总还能够有那么一丝半丝的亮的迹象，绝对不会是眼前这样。


    也许自己是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没有门，完全没办法透进光的地方，叶帆这样想着，记忆慢慢回到了脑袋里。他应该是被那个叫阿尼尔博士的老王八蛋弄来的，按说自己应该是躺在那个充满了不明液体，像子宫一样的大水箱里才是。


    难道记忆中的所有，都是幻觉不成？


    对于一个真正有盲人而言，也许活着是最重要的，不过对于叶帆而言，突然间瞎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在经过了短暂的慌乱之后，叶帆恢复了理智。现在首先要确定的是，自己是不是真的瞎了。


    他摸索着，扶着床边，慢慢的爬了起来，继续往前摸，是铁架的床头，这跟他短暂苏醒时的环境很吻合，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继续摸，然后摸到了床头旁边的桌子，记忆中桌子上应该有个监控仪之类的东西，但现在没有，往前只有冰冷的墙。墙体光滑而冰凉。


    慢慢的摸索着向前，几分钟后，他喘息如牛，全身的力气似乎已经要被完全耗光，不过他还是咬牙强忍着，在摸过了几张桌子外加一个像是铁架子但不确定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后，他摸到了类似框的东西，再往前就是小截的虚空，然后是门板。


    门同样冰凉，应该是钢制的，叶帆感觉着，然后又回过头来继续摸，大半个墙面摸过去，没有找到任何突起的地方 。他只好再一寸一寸的摸了回去，终于手掌心被咯了一下。心里一喜，手指发力。


    微微一声响，有东西被他手指摁的凹进了墙体，这百分之九十九是电开关，当然也许是空调换气扇啥的，但问题是周围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动，包括眼前的漆黑，依旧完全漆黑。


    叶帆愣了一下，身体缓缓的软倒。


    他现在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自己可能真的瞎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帆绵软地身体靠在墙边，冰凉的墙让他的意识分外的清楚，自己怎么会瞎？也许是阿尼尔那老王八蛋干的好事，也许是自己脑袋里那个叫胶质瘤的东西作怪，好像以前哪本书上说过脑胶质瘤的症状，叶帆记不清了，许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书。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是自己可能真的瞎了，而且这个可能完全可以删除掉。


    叶帆空洞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突然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他奋力的想要看清楚，结果发现那是冰冷的绝望。


    不管他接不接受瞎了的事实，但事实上他真的是瞎了，而且仿佛不是刚刚瞎了，因为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流动。


    空气的流动异乎寻常的轻微，若有若无的气流缓缓吹过叶帆的身体，如天鹅绒般丝滑无质，从远处慢慢的流近，然后顺着门的方向向外流去。门框中间位置应该是有一张纸之类的东西，因为他分明能够感受到空气在流过门边的时候，发生了轻微的颤动。


    叶帆的手缓缓的伸了出去，在半道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摸了过去，于是他摸到了一根细细的如手指宽的长条，那不是纸，但也差不多，大概十几厘米长短的胶带。


    他能够感觉到薄薄的胶带在微弱的气流吹拂下的晃动，却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如果自己是刚刚瞎的，怎么可能有这么敏锐的感知能力。


    就算瞎了几十年，也不可能感觉得到啊，叶帆很快推翻了自己刚才那个结论。他瞎了，瞎了之后隐约发现，自己似乎有异乎于别人的敏锐感觉。


    他摸着墙体慢慢的爬了起来，虽然看不到，但他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空气是从这个房间深处的某个孔洞处流出来的。为了印证这一点，他又缓缓向前摸去，很快被摸到了气流“喷射”而出的位置，伸手探了一下，这是个很大的洞，形状应该是方形，不过他不能确定，因为尽伸直了手臂，也只能够得到洞的下边沿。


    他想继续证实，但这尽力的伸手，让他后继无力，不由自主的再次软倒。身体倒的太快，带着着原本缓缓流动的空气突然间发生了紊乱。


    他感觉的很清楚，很明显这是一项极特殊的超级能力，但依然很绝望，仿佛这超能力是给他瞎眼之后的弥补，但特么弥补的再牛逼，就算自己变成了神仙普路托斯，特么依然还是个瞎子，而不是故意蒙着眼的丘比特。


    倚着墙让自己的呼吸渐渐的平复。叶帆是个天性乐观的人，至少现在必须是，也许这瞎是暂时的，叶帆想着挣扎着再次起身，慢慢向前，这次他不需要伸手去细细的摸索，仅是凭借着对空气的流向，就轻松的走到了门边。


    一出门气流迅速分散成两道，一左一右。他举步向前，伸手摸一下正面然后确定对面的确有墙阻挡了气流，这里应该是楼道的位置。


    难道自己还在那家医院？叶帆低头默察，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除了两股气流之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声息，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活着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