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画挺不错的吧，我觉得有后现代印象派的风格！”察猜满不在乎的笑着，然后说，“后边有酒精，麻烦先消个毒！”


    巴坤急忙从车后座里摸出一大箱白酒，正宗的53度孟邦白酒，察猜以前的最爱，不过现在他喜欢上了威士忌或者白兰地。


    巴坤打开一瓶酒，然后从一堆医疗器械中打出一大堆消毒棉，将大半瓶子酒浇在消毒棉上完全浸透，然后这才轻轻向察猜先生伤口处擦去。


    “#*￥*@……￥*@！”察猜先生突然低声叫了一句，像是在骂娘，不过巴坤没听懂什么意思，心想这也不大像是泰国语，倒跟北边那里更像些，巴坤先生一直怀疑察猜先生并不是泰国人，现在这怀疑又添了几分。


    “不好意思，巴坤先生，冒犯您母亲了！”察猜先生换上了缅语，却让巴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巴坤先生绝非专业的战地医护人员，虽然他也受过几回伤，但医疗技术实在差的可以，所以尽管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动作可以轻一点，但每一次酒精触碰到察猜伤口的时候，察猜先生还是忍不住低吼着骂人，只是巴坤先生没听懂他究竟骂的是什么。


    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巴坤才将察猜身上的伤口擦了一遍。


    伤口大多是藤条之类的东西造成的，也有几处深红色有淡淡焦臭味的三角形印记，大概是烧红的烙铁硌出来的，至于像是梅花一样形状的伤口，巴坤不好说，忍不住端详了片刻。


    “那是电刑！”察猜淡淡地解释，“那些细细的针眼头的，我特么也不知道那帮孙子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不过还不错，不是海洛因！”


    巴坤不确定察猜为什么会向他解释伤口的来源，大概是为了保持清醒吧，好几次他都差点晕了过去。


    虽然巴坤看不到察猜的脸，但他可以感觉得到，察猜右手的手指不止一次忍不住摁在了扳机上，巴坤十分肯定的确信，如果察猜真要忍不住疼昏迷过去，他肯定会在昏迷之前给自己来上一枪。


    好不容易清洗完了伤口，然后再根据察猜的批示抹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物，这又让察猜受了一回非人的折磨，最后才用厚厚的纱布，将他全身上下包裹了一遍。


    “谢谢，您没有多余的动作！”察猜说，巴坤猜他的话里还有另一层的意思，自己没有多余的动作，所以留了一条命。


    有了卡车，一路上快了许多，又走了一天时间终于抵达了边境，住进了一家小旅馆，然后巴坤先生不出意外的在床上被捆了一晚上。


    察猜一夜未归，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才回来，他心情似乎有些不大好，不过没揍巴坤，只是很真诚的感谢巴坤先生这一路上的辛苦照顾，对此他表示最高礼节的敬仰。


    这让巴坤先生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该和上帝见面了。


    不料察猜先生却没有杀他，只是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上边还很仔细的贴了一张封条：“巴坤先生，麻烦您保存好这个东西，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个月，当然也不确定会是三五年之后，我会来向您讨要。您知道的，如果我来的时候这东西丢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察猜先生的语气很和蔼，差点没让巴坤先生拿上帝和他死了多年的老娘的名义来发誓。


    “对了，最好别把东西带回你那个乌龟壳别墅，那里不安全！”这是察猜先生留给橘色昂先生的最后一句话。


    巴坤先生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誓言，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他在小旅馆里足足等了五天时间，赶到拉达旺口岸突然出现了大批的缅甸政府军士兵，他才不得不偷偷溜回自己的龟壳。


    临走的时候，巴坤先生挖开了小旅馆床底下的一张地砖，将察猜留给他的东西藏在了地砖之下，旅馆看上去应该是刚装修完不久，短期内应该不会重新装修。


    ……


    夜渐渐有些深了，叶帆对着面前的火焰有些发呆，巴坤说的一些让叶帆完全没了睡意。


    察猜便是韩钰，这是毫无疑问的，限于文化修养的限制，巴坤先生讲故事的水平显然怎么样，只是粗线索的叙述，如同流水账一般。


    但叶帆听来，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带给他的震撼。


    说实在的，自他美国从监狱越狱，然后去了墨西哥跟贩毒集团拼命、接着又在泰国的时候死里逃生，他一直以为自己突然间从抗蒙拐骗的学渣变成超级高手，是因为得到了某种进化，现在看来，他不过是韩钰的影子而已。


    他想象不到韩钰是如何以200残兵击溃了政府军的围追堵截，如何带着20个人在深山老林里打得克钦民主联军救着喊着要投降，如何以1个人在短时间内徒手制服了巴坤旅长手底下那30名保镖，又是如何熬过那些非人的折磨还能够以强大的意志来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在美国、墨西哥、泰国显示出的超强个人战斗力以及战术指挥执行能力，都深刻地受着这身躯壳原本的主人韩钰的影响。


    韩钰，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由于韩钰的身份高度机密，即便是欧阳谨也没办法弄到他的详细资料，只能从一鳞半爪中去感受。


    在那个小演员舒柠的口中，这个男人既强悍又体贴，本领无双、正义感爆棚，对自己的女人绝对疼爱无比，而且显然还很有幽默感，懂得享受生活，可谓万千少女中的绝品好男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得知舒柠被剧组女主欺负之后，会因为情绪的突然暴发而后脑炸疼，并因此毫不犹豫的替舒柠出头，引发“拍照门”事件，因隐他觉得抢占了韩钰的身体，就有责任保护韩钰所珍爱的一切。


    而在巴坤口里，韩钰够猛、够狠、够能打，战神般的传奇人物，尤其是在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之后，还能够谈笑风生、一往无前，即便是叶帆，也忍不住有些神往。


    韩钰，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沉思间，罗斯特少校终于回来了，脸色不大好，远远的就冲着叶帆嚷嚷：“叶，我们得回快速度了，照这样乌龟爬似的，再过十天也到不了边境！”


    原来，他在山头上窗了半天这才打到一丝信号，原以为这大半天下来，起码走了三十多公里，谁曾想连一半都没达到。


    望山跑死马，该死的缅甸山地。


    “着急什么，就算慢些，只要方向没错，总能到！”叶帆淡淡地说，昨天发了大半夜的疯，着实觉得有些困顿不堪，能走十公里都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罗斯特少校怔了一下，这才说：“独立第十旅被收编了，巴坤失踪了，克钦民族军那帮山兵还不玩命的追杀我们，那么家伙猴子似的满山窜，可不是我们能够比得了的！”


    说着，回头瞅了一眼边上，不由得乐了，得，他在这里着急上火，巴坤旅长倒是心挺大，靠在大堆的美元旁边睡着了。


    将息一夜，第二天的时候继续赶路。


    休息了这一夜，赶路的速度快了不少，中午的时候，罗斯特少校的眉头算是稍开了些，照他的计算，明天傍晚的时候不可以直到边境地区，那帮克钦人虽然熟悉地形，好在直升机让他们的距离拉开了起码一百公里，够克钦军追赶的。


    “罗斯特少校，凭什么您认为克钦军会知道我们赶往印缅边境，而不是取道西北方向回中国？”休息的时候欧阳谨忍不住问。


    “呃，因为这里是缅甸！”罗斯特少校笑着说，“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军舰开的小心一些，才能够永远不会被浪给打翻，我在阿富汗的时候是有过血的教训的，你永远不知道那些无处不在的猴子会突然间从哪个方向你开枪！”


    罗汉东白了他一眼，心想特么那个中国人说过这么没水平的古语，想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合着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意思。


    正赶路间，欧阳谨突然一个不留神脚下突然崴了一下，差点没摔倒。罗斯特在她身后，眼疾手快手臂一伸扶住了她。


    欧阳谨回头略带一丝媚笑：“多谢！”


    罗斯特少校对于欧阳谨的笑显然有些意外，怔了一下，脸上的刀疤一展：“小心脚下！”


    欧阳谨一低头，啊地叫出声来，直接跳在了队伍的最前边。


    旁边一棵树下，倒着大半个骷髅。


    岳寒看那骷髅，大概是几十年前死的吧，大半已经化成了灰烬，只能看出大概是个人形：“已经死很多年了，你人都杀得，还怕这个？”


    说着，转身便要走，不料罗汉东却从后边插队上前，低头去看那骷髅骨头。


    不过他关注的重点并不在骷髅头上，俯下身子轻轻将骷髅旁边的一堆积叶，还带着浓浓的腐烂味道，慢慢的扒开，然后露出一个满是铁锈的管子，大半枯泥之中，只有两寸来长。


    罗汉东再往下挖一阵，那铁锈管子的整体被露了出来，大半已经被完全腐蚀，似稀似乎能够看到是个枪的形状，罗汉东虽然挖的十分小心，却还是不免力道不那么精准，不小心碰到了那枪身。


    枪瞬间烂成一堆腐土粉末。


    罗汉东这才站在骷髅面前，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似乎有点凭吊的意思。


    几个人看的莫名其妙，丫的缅北碰着个死人骷髅，怎么好像见着了老子娘似的。


    只有欧阳谨想到了什么，走到罗汉东面前，轻声问：“你确定么？”


    “别的东西或许能认错，但中正式步枪我还是分得清的！”罗汉东说。


    欧阳谨便也立即肃立了，中正式步枪是国民党政府于1935年根据德国毛瑟标准型步枪授权生产的枪支，是当年国民革命军的制式步枪，并逐渐取代了当时中国军队普遍使用的治汉阳造。


    从生产角度而言，中正式步枪是中国近代的第一种制式步枪，而因为产能的不足，开始的时候，中正式步枪只能装备国民党军队里最精锐的力量。


    中正式出现在了缅北的深山老林中，这骷髅的身份呼之欲出。


    叶帆脸上依旧有些迷惑不解，欧阳谨知道叶帆三流学渣的底细，只在旁边轻声说：“这是中国远征军，应该是孙立人的军队，当年兵败之后，孙立人率部西退印度，相比于戴安澜将军，他的运气不错，保存了大部分的部队，可惜这位兄弟，不对，应该是这位前辈没有撑到最后！”


    叶帆是个标准的学渣，百年革命史都学的似是而非，别说什么孙立人是何方神圣，戴安澜又是哪位神仙，不过好歹电视电影总是看过几部的，我的团长你的兵啥的。


    欧阳谨的一席话让叶帆抬起了头看看远处，原始森林之外依旧是原始森林，当年的这位先辈大概不知道，顶多再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他就能够看到胜利的曙光，却在最后触线的时候，倒了下去。


    后脑微微一丝刺痛，叶帆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大概不是他作为三流学渣该有的觉悟，也许是韩钰残存在这具躯壳里的一丝潜意识在影响着他的情绪。


    于是廓尔喀弯刀现在充当了工兵铲手角色，叶帆在旁边挖开一个小小的坑，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骷髅挪了过去埋好，甚至还砍了一根小臂粗细的树过来，刮掉树林，用弯刀上在边吃完了几个字：中国远征军墓。


    “他们不是国民党的军队么！”罗斯特少校说。虽然汉语不乍滴，但他对于二战史包括对中国远征军的历史要远比叶帆这个学渣要清楚的多得多，当年远征军兵败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十万大军损失大半，但当时的国民政府并没有对远征过程有很详细的报道，毕竟那次失败对于当时的国民政府的国际地位影响太大了。


    “他们是中国军人！”罗汉东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