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尽的副官披着大衣走过来，沉声说道：


    “肖飞跑了，身边还有个几百人，要追一追吗？”


    “不着急了。”于尽转头看向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渠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咱们从始至终，要做的就和肖飞不一样，保护好了渠南，等着收编就行了，肖飞没有个一两年缓不过来，到时候咱们都成了正儿八经的驻军了，他也没有报复的机会了。”


    副官叹了口气，坐在了旁边的军用物资箱子上，叼上了一根烟，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开枪打的都是自家兄弟，怎么想都心疼，但是这场仗不打，未来只会更加难走！


    “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事儿又不是咱们能控制的，抓紧清点一下伤员，不管是肖飞那边的人，还是我们这边的人，去留随意，抚恤金一定要到位，一分钱都不能少，另外给渠南的流民发放一些救济品，稳定一下民心，抓紧把自治会建立起来，以后就正规军事化管理了，我找个时间去找人谈谈收编的事情……”


    “行，那吕家怎么处理？”


    “他们出手帮忙了，用不着我们说什么，等张队长回来之后，让他去和吕家谈吧，我们该出力出力就行，另外调出一个损失最小的团，往马王岭方向赶一赶，帮助张队长他们把那批流匪处理了！”


    “三子的团已经出发了，现在估计已经和对方汇合，不用担心！”


    ……


    张天恒这边带着三百多人咬住大刚率领的流匪，追击了四十多公里，迎面就碰到了刚刚平定了渠南战乱，过来支援的于尽队伍，一个团一千多号人，直接兜头就给大刚这边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大刚眼前队伍被包夹，果断选择了投降，他身边这些兄弟，大部分都是刚刚做了流匪没多长时间，不算多罪孽深重，这个时候要是不投降的话，硬着头皮跟人家干，能有什么好结果？


    合共八百多流匪连同一个副团长一起投降，这个战绩是张天恒没想过的，不过倒是不难琢磨，但凡是个脑子灵光的人，就知道于尽那边肯定是把肖飞处理完了，不然怎么会带着人出来拦截流匪？


    张天恒见到大刚的时候，后者就坐在营帐里面喝着茶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是怎么变成流匪的经历和盘托出，而且将自己的功过梳理的非常清楚，张天恒坐在审讯他的士兵旁边听完了之后，笑着说道：


    “绿林好汉啊，梁山出来的呗？那这次为什么稀里糊涂做出了这种决定呢？你应该知道于尽和肖飞，到底哪个人是真正值得投靠的吧？”


    大刚喝光了茶水，搓了搓脸，面色带着无奈：


    “我哪儿有什么选择，说的好听点是二当家的，说的直白点，谁不知道流匪团一般都是老大的一言堂？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正规编制，团长副团长参谋啥的都有啊，很多事儿都是蔡江春决定的，不过这人其实不坏，只是很多时候没得选……”


    “人不坏？”张天恒叼着烟，抬了抬下巴：“说说，怎么个不坏法？”


    “我们换军备的钱，都给小镇上的流民买了粮食了，这边的民众其实跟着我们也是无奈的办法，你说他们也没有什么收入，这鬼天气他妈的也种不出来什么庄稼，也不是家家户户都会打猎，那咋整？就直接和我们做交易呗……”


    张天恒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到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这里的流民距离安全区也比较远，江淮周边不少流匪割据这种局面，你指望安全区那边派出驻军来到每一个小镇上清剿驻扎，不现实，因为那些流匪就喜欢袭击小股驻军，绑架，然后换粮食。


    有心清剿，却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加上这群人的确很擅长打游击战，时间长了苦的不还是底层的战士和这些流民吗？


    “蔡江春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他是打算跟安全区的驻军硬刚，还是有什么别的路子？”


    大刚长叹一声：


    “要是能有一条活路，谁愿意找死啊，他难道不知道靠着手上那点人袭击驻军是送死吗？可是知道有啥用啊，不抢东西换钱的话，钱从哪儿来？你指望我们这群一没有学历二不招人待见的流匪去做生意吗？”


    张天恒拍了拍身边士兵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随后摩挲着这份审讯记录，开口说道：


    “如果给你们一个走上正道的机会，你们愿意接受吗？我最近有个计划，挺缺人手的，这事儿要是能办成，我能给你们申请一个番号下来，这样也算名正言顺的武装力量了……”


    大刚嗤笑一声：“你能有这个能耐？天兵天将啊？”


    “我是三零三总局的一分队队长，你觉得我能不能有这个能耐？”张天恒笑了笑，大刚听到这句话，当即愣了一下：“啥意思？什么总局？”


    “意思就是锦衣卫，能听明白吗？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劝劝蔡江春，让他马上缴械投降，然后我给你们安排一个任务，试试你们的能耐和思想纯洁程度，然后能给你们一个番号！”


    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


    大刚的眼神当即就亮了起来：


    “你不是耍我吧？这办法能行？”


    “我耍你，自己还要背黑锅，没必要，时间一长，等西南战线那边分出一个胜负来，你以为你们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还能快活多长时间？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你为什么不尝试能不能盘活呢？”


    张天恒来之前也很纠结，怎么处理小镇上的流民和流匪之间这种复杂的关系，若是全都剿灭的话，镇子上的人是真会拼命的，二三十岁的青壮拎着枪朝你冲过来，你一梭子全突突了，算是自卫，晚上回去躺下不一定能睡不着，但要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拎着锅碗瓢盆过来找你掰命呢？也全突突了？


    流民身处这种环境，其实没有多少选择，蔡江春他们也不算那种穷凶极恶之徒，所以张天恒觉得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起码晚上躺在床上，不会因为这些人的遭遇和自己的决定产生什么愧疚。


    做人，始终要学会给被逼无奈的人，踩线但是罪不至死的人，留一些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