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太孙,眼底的阴沉一闪而逝。
太孙似未留意到太子的异样,依旧温和恭敬地说道:「皇祖父命父王和儿臣将奏摺批阅完,时间匆忙,儿臣现在便去看奏摺。」
太子将心里纷乱的思绪按捺下来,淡淡说道:「孤也一起批阅奏摺。」
奏摺早已被分为两堆。其中一堆事涉朝政大事,由太子批阅。另一部分,没那么要紧,是特意留给太孙的。
其实,以太孙的年龄,批阅奏摺委实早了些。太子也不过是在三年前才开始批阅奏摺。奈何元佑帝对长孙十分器重偏爱,想着早日让太孙接触政事,平日常将太孙带在身边,亲自指导。
别说齐王世子等人眼热,就连太子也时常觉得不是滋味。
太孙坐下后,安静地看起了奏摺。
太子今日心情纷乱,翻开奏摺,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中不时地闪过郑环儿的脸孔,一会儿又换成齐王嘲弄的脸……
越想心情越恶劣,哪里还看得进去。
勉强看了两份奏摺后,太子心浮气躁,霍然站了起来。
太孙也随之站起身来,体贴地说道:「父王心情不佳,不如先回寝室休息片刻。这里的奏摺,就由儿臣代我批阅一回。若有不妥之处,父王再重新批覆。」
太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也好。」
简短的两个字过后,太子便拂袖而去。
太孙看着太子的背影,眼里的恭敬之色渐去,嘴角边露出一抹嘲弄的冷笑。
太子还是和前世一样,既器重依赖他这个长子,又对他忌惮提防。
前世太子死得早,一天龙椅都没坐过。否则,必然会想着另立储君。
……
一个时辰后。
郑环儿和郑婕妤一同死在宫中。
郑婕妤年轻貌美,妖娆擅舞,颇得元佑帝宠爱。之前犯错被禁足,也未被彻底打入冷宫。过年时,元佑帝还颇有雅兴地命郑婕妤献舞一曲。
谁也没想到,郑婕妤竟忽然被赐死。
其中的缘由,连王皇后也不清楚。只知是元佑帝身边的李公公亲自端去的毒酒。
宫妃们俱都消息灵通,郑婕妤的死讯一传开,众嫔妃既惊又惧,暗中猜测纷纷,却无人敢私下议论。唯恐言行不慎,触怒元佑帝。
伴君如伴虎,此话半点不假。
得宠的时候将你捧上天去,失了圣心触怒天子,下场就像郑婕妤一般香消玉殒。
和郑婕妤一同奔赴黄泉的郑环儿,死得无声无息,并未惹来多少注目。
王皇后本不想过问,奈何后宫之事都归她这个皇后管。郑婕妤的身后事,总得有个章程才行。
王皇后斟酌片刻,便打发席公公去福宁殿。
过了片刻,席公公便回来了,苦着脸禀报:「皇上心情不佳,不见任何人。奴才只得斗胆询问李公公。李公公只说,这点小事,皇后娘娘做主就行了。」
这点小事……
王皇后心中顿时有数了,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当日就将郑婕妤简单下葬。皇陵是想都别想了,就在京城郊外挑一个合适的地点安葬。
郑环儿更简单,葬在郑婕妤的坟墓边,连墓碑都不必立了。
元佑帝知道此事后,未置一词。
王皇后便知自己做对了,暗暗松了口气。
如今元佑帝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她这个中宫皇后,也没了往日的安稳风光,时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揣摩圣意。
……
「母妃,麒儿头痛。」
躺在床榻上满身是伤的麒哥儿,丝毫不知自己的亲娘已经香消玉殒。昏睡了大半日之后,醒来便捧着头喊疼。
太子妃心疼地哄了几句,又命人叫了徐沧进来。
徐沧仔细地为麒哥儿看诊,然后又为麒哥儿施针止痛。
麒哥儿一看到又细又长闪着寒光的金针,顿时变吓得哭了起来。太子妃温言哄了一番,才让麒哥儿安静了下来。
顾莞宁来的时候,麒哥儿已经再次睡着了。
太子妃坐在床榻边,默默地凝视着麒哥儿俊秀的小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太子妃转过头来,目中露出些许唏嘘之意,轻声道:「麒哥儿闹了半天,刚入睡,我们出去说话。」
顾莞宁点点头,随着太子妃一起出了屋子。
「郑环儿已经死了。」顾莞宁低声道:「殿下命人传了口信回来,宫中的郑婕妤也一併被赐死。」
这个结果,不出所料。
太子妃默然不语。
顾莞宁轻声问道:「母妃是不是觉得郑环儿死得可怜?」
太子妃嘆了口气:「说来,她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不是为了一双孩子,她绝不会主动张口招认齐王。」
可怜天下慈母心!
顾莞宁倒是没什么唏嘘感慨,淡淡说道:「从成为齐王内应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现在死了,到底能保住她的一双儿子。」
郑环儿是个聪明女子,也窥准了太子妃的性情脾气。
她痛快求死,两个孩子没了生母,以后就是太子妃的儿子。太子妃没了后顾之忧,也会对麒哥儿麟哥儿更好些。
太子妃又沉默了下来。
「母妃是不是在忧心,等麒哥儿麟哥儿长大了,知道了生母被赐死,会对母妃生出怨恨?」顾莞宁目光如炬,对太子妃的心思也瞭然于心。
太子妃也不隐瞒:「是。他们现在还小,懵懂无知。日后总有长大的一天。这等事,总是瞒不过他们的。」
顾莞宁笑着安抚道:「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做人若是这般瞻前顾后,哪里还能痛快度日。而且,我相信母妃,一定会用心教导他们兄弟两个。生恩怎能及得上养育之恩。」
这也有道理。
太子妃舒展眉头,心情也好了不少:「你说的对。我这是杞人忧天了。」顿了顿又道:「麒哥儿这般模样,离不得我。这几日,我得在雪梅院里多待着。你一个人照顾阿奕阿娇,得多辛苦了。」
顾莞宁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我能照顾得来。母妃只管放心。」话锋一转,又说起了益阳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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