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霜叹,“大宋良娣一向是最喜怒不形于色的,这次也慌成这样。其实何止她呢,我知道了消息,也惊的什么似的。”
竹茹在旁后怕道,“可不是,奴婢也骇极了。本以为那小宋良娣被逐出了宫,是不足为惧的了。哪里晓得她手这样长,还能在东宫里翻云覆雨呢。”
梁玫悄悄地指了指中宫的方向,“哪里是她厉害呢,是那边厉害啊。”
履霜听的默不作声,只是道,“此事多亏了梁姐姐你,不然事情也不会这样快就查清楚。”
梁玫谦道,“殿下说哪里的话?都是那宋月枝自己有破绽。妾不过是督促了廷尉几句,没做什么的。”
履霜点点头,又同她说起别话来。过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眼见着梁玫渐渐走远,履霜的目光还是停驻在她身上,竹茹忍不住问,“殿下可是觉得不妥?”
履霜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我总觉得,这事和梁玫她脱不开关系。”
竹茹犹豫,“可廷尉查的清楚,那小宫女五儿,真真确确是小宋良娣七个月前塞进申良娣宫里的。那些首饰也是小宋良娣自己的,若不是她愿意,怎么会出现在五儿房里?奴婢知道殿下不放心梁良娣。可若说此事真同她有关系,倒也牵强了。”
履霜看着窗外的绿茵出神,“但愿是我想多了吧。竹茹,你知道吗?我近来...时常会觉得力不从心。”
竹茹悚然一惊,“殿下...”
履霜淡倦道,“宫里聪明的人太多了,往往我还在准备如何去应付这件事的时候,下一个浪已经拍了过来。有时候我想明哲保身,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沦为他人的棋子——在这里,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打算。竹茹,这让我觉得很累。”
竹茹听的黯然,安慰说,“可是宫廷就是这样的地方。不进,则退。”
履霜闭着眼没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语音刚落,便有小宫女来报,“殿下,申良娣求见。”
竹茹一哑,看着履霜。
她静默了片刻,淡淡道,“就说我睡了。”
东宫东殿,除了隐隐的啜泣声外,静的没有一丝声气。
良久,才听到一个女声叹息着说,“你先起来吧。”——是大宋良娣的声音。
回答她的是一个异常激烈的女声,“不,良娣不为我们姑娘做主,奴婢绝不起来!”跪在地上的女人穿着最寻常的宫婢服饰,却又怪异地戴着风帽,一张脸被遮挡了大半。但露出的半边,赫然是伺候小宋良娣的、如今本该在宫外的倚翠。
听闻了这样的话,大宋良娣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月枝的丧事,如今交给了谁去办?”
倚翠哽咽着说,“是斐公子在处理。老爷见宫里来了人赐下毒酒,慌的什么似的,一叠声地叫把姑娘的尸首丢出去,大夫人她们也跟着瞎起哄。
大宋良娣心里一痛,闭上了眼。
倚翠等了一会儿,见她再无别话,心中委屈,泣道,“二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您也不管管么?”她眼前浮现出宋月枝被强压着灌下毒酒的模样,心中委屈更甚,叫道,“先前二姑娘被太子妃作弄,良娣你一言不发。后来二姑娘被逐走,您还是不说话。到现在难道还是这样么?原来良娣一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管我们姑娘了!”
文鸳听她说的不像样,打断道,“廷尉那儿一传出消息来,我们良娣就马上去求见了圣上。这也叫不管么?”说着,气恼起来,“月枝良娣一味地胡来,我们良娣还没有说她牵累呢,你倒一股脑地怪起我主子来!”
倚翠听了委屈,叫道,“半年前的事,我们姑娘的确是脂油蒙了心。可这次被遣回家后,她每日里提心吊胆的,又忙着躲大夫人她们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乱来的胆子?”
文鸳想起小宋良娣的为人,心里半信半疑。大宋良娣也是如此,迟疑着没有应声。
倚翠膝行了几步,恳切道,“是真的!这次的事真的同我们姑娘没有关系。”
大宋良娣地疲惫地问,“真的么?那撞了柱子的小宫女五儿,难道不是你们悄悄地调去申令嬅殿里的?还有那些赏人的簪环首饰,你怎么解释?”
倚翠一哑,说不出话来。
大宋良娣恨其不争,道,“你们啊,早早地就怀着坏心思,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别人早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如今拿着这个,做了你们的催命符了。”
倚翠听的泪流满面,但仍强辩道,“可那些信不是我们写的啊。我们姑娘虽有心整治申良娣,但自从半年前被逐出宫,自顾不暇,也忘了这件事了。”
大宋良娣听的眉头一跳。文鸳也明白倚翠这话并非作伪,一时间内心耸动,喃喃问,“那是...?”倚翠跟着止住了哭,看着大宋良娣,目光中颇有探寻之意。
然而对方避开了她的视线,道,“别胡猜了,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就收尾在这儿吧。倚翠,你回去把这话告诉我大哥。不如此的话,宋家折损的将不止一个。”
倚翠心中不甘,还想再说。但大宋良娣已经失去了与她说话的兴致,起身往内殿去了。
倚翠看着她的背影,捂着嘴绝望地瘫倒在了地上。
“不如此的话,宋家折损的将不止一个?”
宋府。宋斐背着两手,冷笑着重复了一遍妹妹的话。
倚翠跪在地上称是,“这是良娣的原话。”
宋斐听的大怒,“月楼她真是变的没了样了。从前密谋除皇子,她都面不改色。现在太子妃进了宫,她居然软弱成这样。难道死掉的那个只是我妹妹,不是她妹妹么?!”
倚翠想起先前在宫里时,大宋良娣的冷淡言行,心中怨恨,加意道,“良娣大约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果然宋斐听的恼怒起来,“月楼她只记得皇长孙,怎么就忘了家里人呢?月枝进宫为的是谁?月枝一味地争取,又是为的谁?”他说着,失望起来,“看来给月枝报仇的事,是指望不上她了。”
倚翠听的点头,连连泣道,“还是得请公子多垂怜我们姑娘。我好好的姑娘,还没满十八岁。就这样被逐出了宫,一杯毒酒赐了死罪。”
第87章 涅阳长公主
内殿里,涅阳长公主正懒洋洋地品着茶,见她进来也不抬眼。只道,“哟,舍得回来了?”
梁玫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给伯母请安。”这才道,“孩儿是去太子妃殿里了。”
涅阳长公主听她说“太子妃”,一双描画的精致的眉立刻蹙了起来,“你是我的养女,巴巴地对那个过继来的这么恭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