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宪冷冷道,“成大事者不拘细故。何况能为国而死,也是他们的荣耀。”
邓叠再不敢迟疑,躬身领命而去。
之后回到大厅的窦宪,耳听着黄朗声嘶力竭的骂声,还有吴维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始终一言不发。
而窦顺,见他病才好了一半,便不顾天寒地冻,匆匆只披了件外套就出来,在旁忧心道,“世子回去穿件衣服吧。”
窦宪极力忍耐着身上一阵又一阵的作烧,尽量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摇摇头,“你回去备好我的战甲就是。”
黄朗还在不停地辱骂着,吴维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切地转过了脸,看着窦宪。
他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眼神,“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终于,探子来报,邓叠先前带了五千人出去,正碰上匈奴兵精锐,损伤惨重,大败而归。现如今退回了城内。
黄朗听的呆住,随即又喝骂起来,“怎么可以只带五千人?那如何打得过匈奴人?”
他嗓门破锣似的,窦宪听的头痛,绕过他,先去吴维安那儿给他松了绑。对方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虎符,默不作声地递了过来。
窦宪接过,低声道,“多谢。”回房里换上了战甲,佩剑匆匆出去了。
等到他换好衣服出去,发现吴维安已为他点了本郡最精锐的兵将。还有一些悍勇不畏死、自请参与战斗的平民。
见是他领兵,那些人颇为失望,纷纷议论着。——大约他这些天的无所作为,早已传遍了上下吧。
窦宪淡淡一笑,也不计较,只是说,“稍后请诸位务必听我号令,不许与匈奴人战,引他们入恒山再动手。”他冷冷扫视众人,“否则我格杀勿论。”
众人顿时哗然。
窦宪也不理他们,只对一旁的吴维安道,“请太守带人做好酒菜,今日我等破匈奴会食!”
吴维安心中惴惴,答应了一声。
而敦煌郡众兵,心中更不信了,勉勉强强才说,“诺。”
窦宪右手紧紧抓住缰绳,左手擦了把额上因病痛而带来的冷汗,举高剑道,“走!”
等一众人来到城下,发现军臣早已经杀红了眼,得意地勒马来回巡视,一边用剑闲闲挑起地上的尸首,开膛破肚。
众人都大怒,窦宪第一个上去叫阵,“大汉车骑将军窦宪,前来请教单于剑法。”
军臣少年意气,听了这话便欲拍马上前,但身后诸人怕他出差错,纷纷道,“单于不要以身冒险。”
但方才的大胜已经冲昏了军臣的头脑,他草草地推开了那几人,就一夹马腹,向窦宪而去。
两人刀剑相交数十回合,一直不相上下。但慢慢的,窦宪露出疲态来,剑法也错乱起来。军臣心中大喜,顺势用劲,一剑将他挑落马下,随即振臂高呼。身后匈奴人跟着群情激昂。军臣正欲趁机杀死窦宪,不想对面即刻来了两三个小将,将窦宪拉上马匹,夺路就走。
军臣被激起好胜心,催马而去。
而窦宪大约是被他的攻势吓怕了,勉力地伏在马背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一边大呼,“退回东边!”
一众人忙都勒马跟上。
军臣见此,向身后众人道,“追!”
第116章 噩耗
终于,战局结束,恒山边都是匈奴人的尸首。
窦宪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擦了把脸上的血与汗。
主簿黄朗朗声大笑,“咱们都错怪将军了!早先见将军碌碌无为,又说什么破匈奴会食,咱们心里啊,都是一包气,到现在胜了,才慢慢明白过来。”
窦宪平淡道,“若非置之死地,如何能得重生?所谓驱人而战罢了。”见黄朗穿着盔甲,手舞大刀,他忽然想起对方是一届文臣,有些惊讶地挑眉看着他。
对方拍着胸脯道,“将军别看在下是一届书生,发愿杀蛮夷也有十来年了,一直跟着敦煌的士兵们训练体能。今日,终于叫我也尝到了做武将的滋味!”哈哈大笑起来。
窦宪本以为此人性情急躁,不堪大用,但眼见他这样豪情冲天,不由也内心敬佩。吩咐众人,“留下一半人清理战场。剩下的人,随我回去用饭。”他挑眉大笑,“但愿太守为我们热的酒,尚有余温!”
众人轰然地响应,随着他策马回城。
捷报早已经传回了城内。窦宪一行人回去,城中子民都箪食壶浆,热烈地迎接他们。一时之间城内热闹非凡,家家都点亮了蜡烛,照的敦煌宛如白昼。窦宪好不容易才带着人破开人潮,回到太守府邸。
吴维安果然已经带着人准备好了酒食。他亲自站在府门前迎接众人,高声笑道,“将军今日率军一举击杀匈奴单于及其精锐。暂请歇息一晚,明日整顿军旅,再指匈奴王庭!”
他语音落地,群情激昂,振臂跟随高呼。
窦宪面上也有得色,跳下了马,跟着吴维安往府内走。
不料才走到一半,便见窦顺握着一卷纸,没头苍蝇似的在到处问,“我们世子呢?我们世子呢?”
窦宪看着,不由地皱起了眉,扬声道,“窦顺。”
窦顺见到他,匆匆地跑了过,连声道,“世子可算回来了,世子可算回来了......”
窦宪皱眉轻斥,“和你说了多少遍,在外不许喊世......”
他的话语被窦顺“扑通”的跪倒声打断了。窦顺眼睛里滚出很大一行眼泪。他颤抖地说,“侯爷去世了。”
他一语既出,窦宪顿觉脑中“嗡”的一声响,好不容易才能问出口,“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