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履霜枕着他的手臂睡的正熟,他心中怜惜,凑近了去亲吻她脸颊。她无所知觉,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他心上像是塌了一个地方。
只是早朝终究还是要去。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抽动着手臂。
她有些察觉,蹙着眉“嗯?”了声。窦宪忙把她的头小心地抬起来,往下面塞了一只软枕。又去拍她,“快睡。”
她哼唧了几声,又睡着了。
窦宪觉得好笑,嘟囔“跟小孩似的。”轻手轻脚地拿起衣服,出了内室。
等一切都穿戴好,最简单的洗漱也做完,他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打开了殿门。
宫女黄门们昨夜都已被他遣走,所以这时候的寿康宫前空无一人。
他独自看着初露晨曦的内廷。宫殿的格局是什么建筑物都比不了的,那种壮丽、威严的美。
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他想。
忽然,眼角瞥见有个宫女行色匆匆地提着一包东西,往寿康宫这儿走。他心头不悦,想叫人带她下去,不料定睛细看,那竟是竹茹。
他往前走了几步,扬声道,“竹茹。”
她看到他,脸色刹那白的像鬼。但也不敢不过来。
窦宪见她形容鬼祟,又不断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不由自主地说,“你手里拿的什么?”
竹茹勉强道,“药。奴婢这程子身体不好,所以去御药苑抓了药。”
窦宪“哦”了一声,没在意,“那你走吧。”
竹茹喜形于色,松了大大的一口气,起身告辞了。
但窦宪偶然见到药包上写了个“王”字。
历来御药苑有个规矩,谁配的药,便在药材包上写自己的姓氏。意在出了差错,可即刻去找对应的御医。而窦宪和王君实相交已久,认识那是他的字。
竹茹这样一个宫女,即便如今是太后的贴身宫女,但王君实会给她看病吗?——他一向是最注重门第的。窦宪心里泛上疑惑,叫住竹茹道,“等等。”
她想不到临走时,还会被他看出来,几乎哭了出来,“奴婢这程子身上不爽快,吃的药,侯爷也要查吗?”
窦宪心头一沉,“我只说让你别走,可没问到药上,你急什么?”
她惊觉说错了话,不敢再开口,攥着手沉默了下来。
窦宪心里略微的明白过来了这药究竟是谁的。何况这么怕他知道,又会是什么。但还是怀了一丝期望,问,“到底是什么药?”见竹茹开口欲辩,他冷冰冰地说,“我既然问了你,那不得到一个真的结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则,你如果不愿意说真话,那我去问王君实。”
竹茹呼吸停住,过了许久,才低声道,“避子汤。”
窦宪心头狠狠地一沉,不由自主地冷笑了起来。
竹茹看着,吓坏了,“侯爷别这样...”她絮絮地解释着,“太后是怕有了孩子,对彼此声名都有所连累,才这样做的。终究如今......”
窦宪忽然生起气来,对着她怒道,“不许叫她太后!”
竹茹收了声,抖抖索索地说是。
窦宪尽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把这些药扔了,不许拿给她。就说,就说王君实那里缺了一味药材,暂时配不齐。等出宫采买了,到晚上才能给你。”
竹茹讶然地看着他。
他漠然地转身离开了。
走在路上,还有上朝的时候,他一直在发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已经很和谐,不管是□□上还是生活上。为什么她还要瞒着他做这样的决定?
孩子。
他一想到这个词,心里就忍不住地抽痛。
他早该有孩子了。已经迟到了许多年。
她是不会明白的,他对家有多大的渴望。从很小的时候,还没遇见她时,他就在心里暗暗地发过誓,将来要对自己的妻子很好很好。让她给自己生许多个孩子。他要亲自地、手把手地教养他们。
他不会像父亲那样,生了孩子却不管。也不会像母亲一样,吝于给自己的儿子一点爱。
他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他和郭璜日渐地成了陌路,性情逐渐不投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他害怕见郭璜,才是真正的因由。
郭璜有五个孩子呢。三男二女,每一个都那么可爱,又爱缠着他。郭璜也喜欢他们,每日里下了朝,就是带着孩子们出去逛。窦宪曾经去过他们家一次,那样的氛围,实在令他觉得心酸。
为什么别人都有家,只有我没有?
多少个夜晚,他在心中问。
如果我也有个孩子就好了。那是和父母、爱人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他的血管里会流着我的血,样貌会同我如出一辙,会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软软地喊我爹。
可为什么连一个希望也不给我?
他心中创痛。
这样的一路地回了家,甚至没留神窦武站在府门口等他。被叫住,才醒了过来,问,“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冷不冷?”说着,去摸孩子的小手。
但窦武抽出了手,抿着嘴僵硬地问,“侯爷昨晚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