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命令，是王烁采取醍醐灌顶时的固定指令。


    名称看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就是一个闹钟。


    与闹钟不同的是，五号命令已经设定好了多种预设条件，由零来判断是否启用，复杂程度远不是一个闹钟可以比拟的。


    或许，这才是人工智能的意义。


    将关键词想好，王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躺在沙发上，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醍醐灌顶，发动！


    ……


    罗长安拿着自己的公文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签约室的。


    当刺眼的太阳光从穹顶上宽大透明的玻璃中斜射到他脸上的时候，他这才有些恍然回过神来。


    塞在公文包里的手动了动，手中纸张带来的殷实感让他莫名踏实。


    “这位老哥。”


    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罗长安的头转了转，看到了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在他身边的几道人影。


    一位年龄和他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正看着他。


    “里面怎么样？对年龄有要求吗？您应聘的怎么样？”


    一连三个问题尽数暴漏了中年男人内心的忐忑，旁边的其他几人也都一脸紧张。


    罗长安认得这几人，都是在他之前就被拒在外围的几人之一。


    没想到，他们也被放进来了。


    看着几人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罗长安没有心思去逗弄他们。


    只有真正经历过失业危机，才会真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几人，估计此刻的心情也和之前的自己一样，已经被这个社会的恶意深深的击碎了自信。


    他们身上原本属于高阶打工人的光环已经完全消退。


    剩下的，只有养家糊口的强烈愿望。


    被逼无奈也罢，心存希望也好，至少他们没有躺在家里混吃等死，没有将生存的重担丢给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孩子。


    这样的男人，不该在这个严肃的时刻被戏弄。


    “没有任何要求，你们也可以和我一样。”


    罗长安深深的吸了口气，郑重的将自己的合同拿了出来。


    看着崭新的纸页，闻着淡淡的油墨香气，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是……”


    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激动：“您成功了？您被录取了？”


    罗长安轻轻点头。


    “谢谢，谢谢。”


    中年男人激动的不能自已，朝着罗长安练练致谢。


    “不用客气。”


    罗长安将合同重新装回手提包里，提醒道：“快去排队吧，今天应聘的人这么多，不要错过了机会。”


    几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和罗长安告别，重新回到了队伍中间。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队伍里又增加了两人，年龄都在三十到四十岁，看向罗长安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罗长安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二次的高光时刻竟然是在中年失业后重新就业的时候。


    走出人才招聘中心，看着仍在往招聘中心门口涌入的人流，罗长安心情激荡，骑上自己的小电车，风风火火的往家里赶去。


    与中午从家里出门时的迷茫心情相比，罗长安此刻的心情是如此舒畅，就连吹在脸上的风也是暖暖的。


    十几分钟的回家路，此刻却略显漫长。


    好不容易回到小区里，将电动车放回车棚，走到楼梯下，站在家门口，罗长安平复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轻轻开门。


    客厅里，女儿正趴在书桌上认真的写着作业，妻子正在厨房里忙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家的味道。


    这个小小的，不到七十平米的小窝，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


    听到开门的声音，女儿抬起头，欢快的喊了一声：“爸爸。”


    就放下笔，直接跑到罗长安面前，给了罗长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兮兮真乖。”


    罗长安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听了。”


    小女孩一脸认真道：“今天老师还给了我小红花。”


    “真棒。”


    罗长安一脸慈祥的笑容，再次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说道：“去写作业吧，我去看看妈妈。”


    “好哒，写完了再跟爸爸玩。”


    小女孩很听话，回到书桌前，继续开始努力奋斗。


    罗长安欣慰的笑了笑，换了鞋子，走进厨房里。


    “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名大概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容貌说不上如何靓丽，但却十分耐看，就算放在大街上也完全算得上中上之姿。


    “饭马上好了，你先换件衣服，在外面看会兮兮，休息一下。”


    “好。”


    罗长安应着，却没有转身离去，静静的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


    十年过去了，她似乎还是刚结婚时的那个她，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毫无怨言，不离不弃。


    罗长安看着，忍不住轻轻上前，抱住了妻子。


    妻子没有反抗，只是有些无奈道：“你干什么，我还做饭呢。”


    “老婆，这些年辛苦你了。”


    罗长安带着一丝歉意，声音低沉。


    妻子一愣，手里的动作也是一停，她转过身，仔细的看着面前的丈夫，见他没有不对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是因为工作不顺利吗？”


    “没什么。”


    罗长安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说道：“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想跟你说说心里话，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瞎忙，也没有时间陪你们娘俩……”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妻子轻轻捂住他的嘴巴，满脸柔情：“要不是你一直在外打拼，我和兮兮哪里有这么安静的生活，这是我该做的，我不怨你。”


    妻子顿了顿，说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也一直想和你说。”


    罗长安轻轻点头，示意妻子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我考虑了好几天了。”


    妻子有些犹豫的道：“我想出去找份工作。”


    似乎担心丈夫误会什么，妻子连忙道：“我这不是担心你，我只是想找份工作，不管多少钱，总能给家里贴补一些。”


    罗长安看着眼前有些不安的妻子，半晌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拉住了妻子那双因为经常接触油烟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


    “晓云，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妻子的不安更加明显，有些局促的抽回手，拿起桌面上的刀，想继续切菜。


    罗长安拉住她，问道：“晓云，你是不是知道了？”


    无法回避的问题。


    妻子只能抬起头，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噙上了泪水，梗咽道：“长安，我们都知道了，我和兮兮都知道了。”


    罗长安有些心疼：“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妻子含着泪水，努力不让它流下来，说道：“我和兮兮每天看着你出门，我知道你没有去公司，我看着你在公园里乱逛，在长椅上发呆，我很心疼你，但我不能说，你是男人，你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要是我们都不说，这个家就能和以前一样……长安，你不能垮掉，失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可以去找工作，我可以养活我和兮兮……”


    罗长安心疼的抱住妻子，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抽搐。


    兮兮似乎听见了动静，将小脑袋从门缝里伸进来，一脸天真道：“妈妈怎么了？”


    “妈妈没事。”


    罗长安将妻子放开，替她擦了眼泪，笑骂道：“看看你，尽在孩子面前丢人。”


    说着，拉了拉她的手，说道：“走吧。”


    妻子眼睛还有些红，闻言问道：“走哪？不吃饭了？”


    罗长安笑了：“做什么饭，咱们出去吃！兮兮，咱们今天去吃你最喜欢的红焖大虾好不好？”


    小姑娘眼前一亮：“真的吗？爸爸？我都快两个月没有吃到虾了。”


    “当然是真的，咱们这就去，今天让你吃个够。”


    罗长安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


    “可是……”


    妻子还想说什么，罗长安打断了她，细心的替妻子解了围裙，说道：“没有可是，今天难得心情好，女儿也想吃了，况且……”


    罗长安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我有个好消息要给你们娘俩宣布。”


    几分钟后，妻子终于勉强接受了罗长安的解释，进屋去简单收拾了一番，三人一起出门，没有坐车，就这样走在街道上。


    妻子带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面带微笑，小女孩则是围着罗长安跑来跑去，不时被罗长安逗得咯咯直笑。


    看着眼前的一切，罗长安不由有些感慨，那名容貌靓丽，有些清冷的女面试官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罗长安先生，你的资料我都看过了，资深计算机软件工程师，具有一定的软件工程管理能力，曾参与过大型的软件工程项目，按理说，您这样的资历，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工作，我想知道您离职的原因。”


    女面试官很年轻，但说的话却一针见血。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自己离开的，永远都不是一家普通的公司，放弃的也不是一份简单的糊口工作，而是跟着兄弟辛苦打拼而来的产业。


    但那又怎么样？


    公司效益不好，兄弟瞒着自己将公司打包出售，自己的资历反而在新老板这里成了碍眼的钉子。


    “原来是这样。”


    女面试官轻轻点头。


    “我们公司初创，并不出名，可能无法直接给到你之前的工资水平，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查看一下合同上附录的公司工资等级、职位等级以及升迁条件，没什么问题，您就可以在合同上签字了。”


    罗长安记得，当时的自己完全是懵逼的状态。


    “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


    女面试官声音淡淡，说出了一句能让他记一辈子的话。


    “您被录取了。”